第3章 ☆、章
如果說五歲那年,兩位小世子對彼此沒能保留太多的記憶。
那麽其實即使到了八歲那年,那一場“深仇大恨”按着小孩的心性和忘性來說,本來也應該是睡一宿覺就忘了的。
然而他倆都有一個比自己大幾歲的姐姐。
然而目睹了那一場“深仇大恨”的圍觀群衆,基本都是經常會湊在一起玩的王孫子弟。甚至還有早就到了記事年紀的什麽皇子啊、公主啊,還有伺候的宮女太監還有路過的大臣什麽的。
于是本應該睡一宿覺就忘了的兩個小世子自此就過上了活在“陰影”中的日子,這點芝麻綠豆的事隔三差五就會被拎出來給大家打打牙祭。
這邊北堂澈剛伸着小懶腰黏黏糊糊地爬到凳子上夠着桌子上的點心,然後一個不落的揣到懷裏跳下凳子往外走,正巧路過的望美小郡主目不斜視地與他擦肩而過時,就忽然來了這麽一句,“喲,揣這麽多點心,喂你家小王妃去啊?”
北堂澈騰一下就站在原地不動彈了,好像被雷擊中了一樣。
高堂之上的北境王夫婦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就好奇的問女兒,怎麽我們家小世子什麽時候有媳婦了?
結果望美小郡主非常詳細的把前一天的情形給父母學了一遍,別說北境王夫婦了,就是在一邊伺候的小丫鬟都捂着嘴笑了兩下。
然後望美小郡主坐在太師椅上晃着腳還來勁兒呢,“這可好了,爹您白撿個兒子。”
這可給北堂澈氣的啊,眼淚汪汪的捂着懷裏的點心奪門而出。
出門時還差點被高高的門檻絆個跟頭,氣的他回身用力地踢了幾腳門檻,然後又一溜煙的躲進自己的屋子不出來了。
再說那邊北堂奕也沒好到哪去。
午後日光正好,這邊世子奕按部就班的坐在書房裏對窗練字,那邊涼亭下,義王妃正被宰相家的夫人拉着攀親家。
“我家小女兒比小世子小兩歲,國宴上您也見過的,和小世子玩的也不錯,也算是個青梅竹馬了吧?等以後長大了我們當父母的就做主許給小世子如何?”
“哎呀,這個...我們奕兒年紀還小,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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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什麽的?又沒說明天就嫁過來,不就是先說好了麽,您要覺得行啊咱就訂個娃娃親…”
宰相夫人話音剛落,那邊義王妃正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慧小郡主撿起地上的毽子蹦蹦跳跳就湊了過來,捂着帕子笑道,“夫人別惦記了,我們奕小世子昨兒剛嫁出去,說是以後要給北境王家的小世子當王妃呢。”
“慧兒胡說什麽!”
義王妃嗔笑道。
duang!
書房半開的窗戶一下就被摔上了,惠小郡主摸摸毽子上的翎子還不忘笑道,“呀…小媳婦還害羞了。”
屋裏的北堂奕揉爛了寫壞的一紙小楷,爬到榻上抱着軟枕生起了悶氣。
原本兩個人一見面就看對方不順眼已然夠嗆了,不過好在這一年到頭也不是經常碰面,應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沒成想又過了兩年,專為貴族子弟所設的學堂之上,這邊入學的第一天,靖南侯家的小公子剛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一仰起下巴便瞅見了坐在窗邊的世子澈。
于是靖南侯家的小公子驚訝的對身邊的小夥伴來了一句,“呀,那位就是三公主說的,要娶世子奕的那個世子澈吧?”
聞聲猛地擡起頭來的北堂澈怒目沖這邊一望,好死不死的就和剛進門的北堂奕對上了眼。
然後倆人這一對視可好了,四下頓時人聲鼎沸,吵吵吧喊的就是什麽“天啊斷袖?”、“好這口?”還有什麽“哎呀原來這還能湊一對?”
後來那天的騷亂是在世子奕帶頭跳到了靖南侯家的小公子身上厮打了起來,然後連帶着引起了全體學生大的亂鬥做為結局。
當夫子怒氣沖沖地手持戒尺詢問着是誰先開始的時候,所有的學生均是往旁邊後退了一步,指了指那邊還在角落裏打作一團的世子奕和世子澈。
最後挨罰是肯定的了,腫着嘴角的北堂澈和流着鼻血的北堂奕依次伸出左手挨了五下尺子。
不過經過這麽一鬧,衆人似乎也都看出來了,原來這兩位小世子并不交好,原來倆人并不是一對。
于是那關于斷袖龍陽分桃之類的傳聞也就漸漸消失在這學堂之上了。
可是傳聞消失歸消失了,世子奕和世子澈之間的“仇恨”卻并沒有随着流言的淡去而減少一絲一毫。
沒辦法啊,兩個人一開始也不是因為這點小流言才反目的。
一個是“欺騙感情的騙子”,一個是“負心薄幸的浪子”,這結是永遠也解不開的。
所以倆人每天坐在同一間屋子裏念着書,不但沒有因這同窗之情稍微緩和緩和關系,反而還有點“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架勢。
這還不算,與兩位世子各自交好的小夥伴們還自動自覺的分成了兩派,不斷的為自己的兄弟出謀劃策、鬧來鬧去。
于是這下就有樂子啦。
今天是北堂澈上廁所的時候忽然頭上淋下了一桶涼水,明天是北堂奕進門的時候忽然被卡在門上的硯臺砸了一腦袋的墨汁,後天是北堂澈往椅子上一坐直接就坐到了地上,大後天北堂奕的衣領子裏忽然就蹦進去了一只蛐蛐,然後大大後天……
學堂整日被攪得混沌不堪,雖說都是世家子弟,出了這個門在外面遇上了那都是這個得罪不了那個開罪不得的角色。但是進了這學堂,最大的就是當間站着的夫子,誰都不好使。
夫子執着戒尺大聲詢問,“又是哪個惹出來的禍?”
學生們聞聲一頓,又均是往旁邊後退一步,指了指站在原地的兩個人。
剛剛又打完架的兩位異姓王家的小世子,衣衫淩亂,只能一個看天一個看腳尖。
學堂裏讀書聲陣陣,窗外那顆綠柳樹上趴着夏蟬叫的聲嘶力竭。
守在門外兩邊的兩個小家夥挨完尺子站在大日頭底下罰站,偶爾目光相交也像被燙到了似得,立刻袖子一拂背過頭去,
“哼!”
還都挺倔。
只是北堂澈不知道,背過身去的北堂奕紅着一張小臉,心裏跳地噗通噗通的。
眼前怎麽也抹不去之前瞥到北堂澈背過身去那一眼,一不留神就看到了北堂澈那衣擺下面蓋着的褲子上,被之前的打鬥撕破的邊角,露出了屁股上白花花的一抹皮肉。
白嫩嫩的肌膚被擦破了皮,留下了一個鮮紅的印子,忍不住悄悄再望過去,滿眼都是又紅又白的,煞是鮮豔。
那一夜,北堂奕做了一宿的夢,他夢見了自己的小仇人北堂澈,站在自己的面前一直對他笑,笑的特別甜。
第二天,南義王妃一邊喝茶,一邊聽完專門伺候世子的嬷嬷湊在耳邊的低語,然後低着頭笑了一下。
呀...兒子長大了呢。
彼年,北堂奕十三歲,北堂澈比他小一百天,也是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