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

在寺廟裏逛過一圈之後出來,發現石硯玺跟剛剛那個粉絲正聊得熱火朝天。

萬宜寧跟付左笙走過去,剛好抓住石硯玺一半的句尾:“……喜歡旅游的,你要是想逮她,可以多出去走走,說不定還會遇到一次哦~”

也不知道在說誰。

走近之後,那個小粉絲正好轉過頭,瞅見付左笙連忙湊上來,說:“偶像偶像,現在可以跟我拍張照了嗎?哦對了還有簽名!”

付左笙接過紙筆,飛快地簽字。遠離娛樂圈這麽久,有點忘了那種花花綠綠的簽名方式了。她一邊回想一邊聊天:“看見石大影後了,你竟然還想找我要合照呀,跟她合照了麽?”

小粉絲抱着相機表忠心:“才沒有!就等着你出來呢!”

石硯玺也笑着擺了擺手,作證道:“真沒有,她就問我打聽你的事情了,我都要嫉妒了。”

小粉絲說:“影後大大不要沮喪不要嫉妒,我們三一塊兒拍一張嘛!”說完她環顧四周,看見了站在一旁安靜沉默又不認識的萬宜寧。

她把相機往萬宜寧的懷裏一塞,道:“你幫我們拍吧!”

萬宜寧:“……”

不光成了搬運工,現在竟然還要當職業攝影社?

石硯玺撲哧一聲笑了,小粉絲不明所以地轉頭,問:“怎麽了?”

“你知道她是誰嗎?”石硯玺問。

“是誰?”

“付左笙的粉絲。”萬宜寧搶答,然後拿起相機對焦,道:“開始拍照了,各位擺好pose,我喊三二一——三——二——”

喀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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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左笙有點發愣,說:“說好的一二三呢,怎麽還沒喊一就完了?不行不行,肯定拍得很醜!”

到底是當慣了偶像的人,對自個兒的面子工程格外關注,也顧不得維持面對萬宜寧的平靜無波,沖到了萬宜寧面前,企圖搶下照相機,删除照片再來一遍。

她動作比誰都快,萬宜寧甚至來不及把照片往回護,手上就什麽都沒有了。

付左笙搶過去照相機之後,,仔細看了一眼,表情稍微變了變。

在萬宜寧喊三二一的時候,她才剛剛把笑容拉開,加上萬宜寧這貨虛假宣傳提前按快門,她以為自己一定很醜。

可沒想到,在這張照片上,她竟然還是拍得最好看的那一個。笑容含苞待放,發絲恰巧飛起來,一縷陽光給人糊上了一層金邊,像是下凡的天使。

付左笙從來不知道萬宜寧的拍照技術這麽好,能把自己拍得這樣若即若離的美。她愣了愣,半天找不到可以指摘的地方,只好評價道:“挺好看的……”

萬宜寧盯着付左笙的眼睛,說:“你在我眼裏一直都這麽好看。”

付左笙沒說話,拿着照相機去問小粉絲:“你看這樣可以嗎?需要再拍一張雙人的嗎?”

小粉絲欣喜若狂,用迷妹常用的語調道:“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太好了!”

而石硯玺則是意味深長地看了萬宜寧一眼,點了點頭。

付左笙在應付那個小粉絲的時候,萬宜寧則是蹲了下來,整理兩個購物狂購買的各種各樣的東西。她把付左笙買的放在一邊,把石硯玺買的放在另一邊,認認真真地分開。

石硯玺被小粉絲冷落了,于是走過來跟同樣被(付左笙)冷落的萬宜寧湊團,問:“你在幹什麽?”

萬宜寧正好把石硯玺買的東西全部整理出來了,往石硯玺一塞,說:“喏,你的。我只幫我家笙笙拿。”

“……”石硯玺頓了頓,從牙根裏掰出幾個字來:“見!色!忘!義!要不是我,你能來見到笙笙?!連幾個購物袋都不願意提,你還是不是女人啦!”

影後難得地展示了聒噪又計較的一面,形象鮮活了不少。

萬宜寧低頭,輕輕地說:“你覺得,笙笙真的願意來見我嗎?她是被你強迫的嗎?”

“……”石硯玺道:“我哪來那麽大能力,強迫一個不願意見面的人啊,你當笙笙真的沒有自主?我說呢,萬總你就不要想這麽多了,按照現在的節奏,時不時來句甜言蜜語,肯定馬上就抱得美人歸了,這一點你相信我,好不?”

“我,我哪裏有甜言蜜語!”原來自己說的話石硯玺都聽到了……萬宜寧難得地有些害羞,道:“那些都是……真心的。”

萬宜寧也覺得詫異,往常的她從來不親口誇贊一個人的相貌或者魅力,身處娛樂圈頂端,有什麽沒有見過?可這次闊別重逢,這些話她竟然真的手到擒來,仿佛惡補過一百部言情小說似的。

也許真的如她自己所說,這些都成為了她最直觀的感受和想法,她只是在直抒胸臆而已。

“喏,”石硯玺突然說:“你聽到了吧,她說這些真不是我教的,的确是她頓悟了!”

萬宜寧一扭頭,看見付左笙站在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兩只頓在路邊的人生敗狗。

西藏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在這裏名利場上再強的人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付左笙皺着眉頭,看了萬宜寧好一會兒。萬宜寧身高在那裏,很少平視付左笙,但也沒有被俯視地這樣厲害過。她摸了摸脖子後頸,竟然覺得有一些緊張。

石硯玺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她們倆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互相交流過情報嗎?是微信嗎?自己的變化真的有這樣讓人驚訝嗎?

萬宜寧猛地站起來,對付左笙說:“你願意跟我合照一張嗎?像對待粉絲那樣?”

付左笙掏出手機,熟練地自拍、找角度、擺表情,一氣呵成,像任何一個漂亮小姑娘那樣。

可惜萬宜寧并不是一個年輕時髦的小姑娘,并沒有辦法把自己的臉自然地擺在屏幕裏,表情和角度都有點怪怪的,顯得她更矮了。萬宜寧有些着急,她什麽都會,沒想到在這潮流方面終究還是稍遜一籌。

付左笙笑了笑,一把摟過萬宜寧的肩膀,靠在自己旁邊,說:“這樣就會自然一點啦。”

喀嚓。

照片照出來了,付左笙遞給萬宜寧看,萬宜寧瞅着看了好一會兒說,“這臉……怎麽好像有點怪……”

當然怪,換過臉的。

付左笙在手機屏幕上劃拉着,說:“很久以前,我以為我沒有粉絲,就是死之後都不能占據頭條哪怕一分鐘的那種。”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你的演藝路不是一直很順利的嗎?”萬宜寧詫異道。

“萬總你不會懂出不了頭的小藝人的心理,我們什麽都沒有,就算想賣身都找不着地兒呢。因為我見過一個粉絲,前腳才說喜歡我,後腳就在論壇上黑我。喜歡我是真的,”因為我親眼看到了她的眼淚,“可是黑我也是真的。”僅僅憑借那麽幾條花邊新聞。

石硯玺到底情商感人,聽到這裏大概就知道這小兩口要開起談心模式了。她雖然致力于撮合這兩人,但也沒有八卦到要在人家感情中摻一腳,于是立刻站起來表态道:“我想了想,那條裙子還是想拿下來,不行了,我去買衣服了,你們幫我把東西看一下!”

“這也是我為什麽最開始非得要離開娛樂圈的原因,抱歉啊萬總,我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你。”

萬宜寧手足無措,道:“沒,沒什麽……”

畢竟我最開始也不是為了做慈善,頂多算各取所需。

“後來我才發現,演戲是有好處的,我能得到大導演的認可,也能得到些許的粉絲表白。不多,不過比我死前……放棄前的粉絲要多得多了。然後我演了《春》,聽說後來片子大爆,票房超出預期三倍?恭喜萬總,又賺到錢了。”

“不過我是不清楚這些的,那時候我帶着全家買的首映票,因為題材和女主角逼格不夠,所以院線并沒有排幾場,首映都是八點了。為難我父母,那麽大年紀了還要早起,陪着我去電影院裏。除了我們三個人之外,裏頭一個人都沒有。我父母本來是想看觀衆朋友們被我的演技感動到痛哭流涕的,但現實尴尬得很,那一天上座率低得驚人。聽說後來我媽媽去刷了不下十次。然後我就一點也不後悔離開娛樂圈了,反正我紅不了,注定沒有粉絲喜歡我,不是嗎。”

“然後我知道《春》火了,我那廢棄了的微博突然多了很多小迷妹跟我表白……我跟你講,我都要笑死了,你知道她們叫我什麽嗎?叫我老公呢……我真的要被笑死了,現在的小姑娘都是這樣的嗎?”付左笙哈哈大笑,她很久沒有追過星了,真的不太懂最近追星的潮流,還以為這“獨具一格”的稱呼是她家特有的,一方面有點羞恥,另一方面又有的自得。

萬宜寧也笑了笑,說:“你喜歡聽人叫你老公嗎?你喜歡的話……那我也可以啊。”說道這裏,萬宜寧頓了頓,眼神專注地注視着付左笙,似乎是要說出那個禁忌的詞語了。

這種假設太具有誘惑力了,付左笙甚至停下了她絮絮叨叨的自述,而是盯着萬宜寧,就看這一貫霸道冷面的總裁能不能吐出那樣羞恥的語詞。

“老……”可萬宜寧咽了咽喉嚨,還是失敗了,“我不行。”

付左笙也不計較,繼續道:“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有點後悔了。我覺得我骨子裏還是喜歡演戲的……不,我跟硯姐不一樣,我喜歡的不是演戲,我只是喜歡被粉絲追捧着,被除我父母之外的人愛而已……這算虛榮嗎?算吧,可剛剛那個粉絲找我搭讪,讓我給她簽字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我沒想過過了這麽久,還會有人記得我,喜歡我。她誇我演技好,誇我有氣質。”

“你看,‘人生有那麽多種可能’,我總是這樣想,我想深造,想旅游,想搞藝術,想做慈善,想普通平凡的生活,其實說到最後,最想要的,說不定還是‘被喜歡’吧。一旦把其他人想象成一個和自己一樣的個體,就會覺得這喜歡真的是太難得了,因為我自己就不會崇拜別人,哪怕是對着硯姐這樣的影後,我覺得她厲害,很敬佩她,但也絕對不會在她身上投諸偶像式的喜愛與狂熱。”

“萬總你覺得呢?”付左笙看向萬宜寧。

萬宜寧沉思,她對于耀眼的生活并沒有多大興趣,相反她喜歡把競争對手摁在地板上磨蹭的感覺,喜歡征服與占有。她本來以為在感情上也是如此,因此一直采取着包養模式來解決生理需要。可遇見付左笙了之後,她才發現她想要的愛人并不是股掌之間的寵物,而是像付左笙這樣飄忽不定、捉摸不透的活生生的人。

她會調戲自己,會生悶氣,會離家出走,會雪中送碳;也會愛,會受傷。

這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才是愛情的絕對法則:只有當兩個人都視對方為跟自己一樣的平等的人的時候,愛情之花才會越開越盛。

“對于萬總,也是如此。當年我把錢統統摔在你身上的時候,只想着要打臉,要去尋找新的生活,要療傷。後來我也的确去了美國去疤,可我從來沒有想過,有的時候我也會想你,只有一點點地想你。”

“我來西藏,是因為西藏是我的命運轉折點。我見了上輩子曾經見過的佛,不知道它帶着你我同時來到這裏是不是有什麽茫茫之中的天意。”

“有的。”萬宜寧突然開口,打斷了付左笙。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把西藏看得這麽特殊,也不知道在這之前你哪裏來時間來西藏,但,如果你是因為西藏而選擇去我身邊的話,那麽這件事情對于我的意義反而更大。這不是給你的指示,而是對我的恩賜。我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誰,我以為愛情和穩定的關系都是可以買來的,但你不是。我來西藏之前猶豫躊躇,最後是石硯玺一把将我拉上飛機,我才不至于臨陣脫逃。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我哪來的勇氣站在你面前跟你對話。”萬宜寧看着付左笙的胸口,那裏有着連綿的起伏,可她并不是為了這個,她喉頭哽咽道:“你傷口還疼嗎?”

付左笙搖了搖頭。

“我想着你這傷也算是我給予的,不管是忽視縱容那個人真的捅了你一刀,還是我沒良心地給了你的心一刀,我都是加害者,都沒有立場站在這裏問你疼不疼。可我疼,我心疼,疼了好久,從你離開的時候就開始疼了。”萬宜寧說。

她長年累月扮演着上位者的角色,從未對任何一個人如此剖白。可見了付左笙之後才發現,原來這些話都是自然而然就可以說出口的,并不需要腹稿。

從未知曉過愛情的人,不一定不能言善辯。真情流露這種事情,情到深處誰都會。

“要是我能站在你面前與你對話,那我能再冒昧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可以,回到我身邊嗎?”

付左笙一愣,這一路她見識了萬宜寧太多的躲閃和漂移,卻沒想到這時候會來一個直球。她不知道萬宜寧這段時間以來心理經歷了什麽樣的大起大落,以至于跟她認識的那個“萬總”幾乎完全不一樣了,鮮活而敏感,像多情而憂愁的少女。她眨了眨眼,還在琢磨着萬宜寧的人設是否崩盤,便聽得萬宜寧接着道——

“不願意也沒關系,只要你不說厭惡我,我就一遍一遍地求。你受到佛的指引選擇了我也好,你聖地重游與我巧遇也好,既然你相信命運,那麽我一定是你命中注定要遇見的人。朝聖尚且要三叩九拜,我為了追求什麽東西,抛棄不必要的自尊心,也是理所應當的。我的心又臭又硬,像塊石頭一樣難感化得很,但裏頭曾經有過人,那就是刻上去了。我真的愛你,希望你能重回我身邊。這要求也許過分了一些,但我會努力表現,讓它不那麽惡心人的。我只怕一件事,那就是你說你恨我厭惡我。”

萬宜寧看着付左笙的眼睛,表情誠懇又卑微,道:“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讨厭我嗎?要實在不再愛我,那你知道該如何傷害我。”

萬宜寧懇求着,把自己的心意傾盤吐出,也将傷害自己的方式告訴了付左笙。她自己是個罪人,渴求着以“幸福”為名的贖罪,但也把選擇權交給了付左笙。

只要一句厭惡,那她便再也不掙紮,說不定會抱着一個念想孤獨終老。說道這一程度,已經透支了餘生所有的勇氣。

她長久地看着付左笙,動作并沒有變化。在西藏僻靜的小巷子裏,在離不知道哪路野佛最近的土地上,她看着她,好像周圍的一切都無關緊要了。

陽光稀稀拉拉地被烏雲遮掉一半,付左笙的周身也不再出現那種奇怪的充滿神性的光芒,而是顯得孱弱了許多,是皆苦衆生之一了。

“厭惡……”

萬宜寧的心沉到了海底。

“倒也談不上,可還說‘愛’也不至于……”付左笙的嘴角微微上揚,道:“不管怎麽樣,接下來的西藏之旅,還請萬總不要缺席。”

順利的話,餘生也請多多指教。

萬宜寧愣在原地,半晌,終于吐了一口氣,哈哈大笑起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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