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打工人打工魂
“記住了啊,在我家當保姆,首先得約法三章。”
在別墅寬敞的客廳內,耀目的金黃壁燈照亮着每一處角落,男明星居高臨下地看着的男保姆,姿态飛揚跋扈,鄭重地比出三根手指。
“嗯嗯,”男保姆豎起兩只耳朵,猶如一個乖乖聽從主人吩咐的小侍童。
池詠佑将雙手別到背後,擺足了雇主的架勢,“聽好了。”
他在男保姆面前踱起了步:“第一,每次來都必須在固定的時間段,并且要提前給我發消息,讓我知道你來了。”
經歷了上回現場直播A那個V的慘事,他必須杜絕這種情況再次發生,萬一家裏來了人他卻不知道,很容易會再次上演活春宮。
柳吉趕緊“哎”了一聲,PTSD犯了,默默捂緊兜裏的手機。
“第二,管好你的手腳、眼睛和嘴巴。”池詠佑站定在男保姆面前,發出嚴肅的命令:“不該碰的東西別碰,不該看的東西別看,不該說的話別說。”
他是明星,這個職業天生帶有特殊性,對于個人隐私尤為看重。因此,替明星幹活的保姆必須守得住秘密,知道分寸和界限在哪,最要緊的就是手腳幹淨、察言觀色和口風緊實。
這一點對老實本分的柳吉來說并非難事,他天生就有給貴人打工的命:“俺最會守規矩了。”
“不是說了讓你把‘俺’改成‘我’嗎?”
“哎哎哎,”柳吉點頭如搗蒜,“我最會守規矩了。”
“第三,那什麽......”池詠佑清了清嗓子,才面色鄭重地說出最後一點:“咳咳,你、你以後,多做豆豉蒸魚。”
他後面幾個字說得很輕,柳吉一時沒有聽清,昂起頭呆呆地看着他,滿臉寫着問號:“啊?”
“啊什麽啊,還要我再重複一遍嗎?”池詠佑不耐。本來就挺難為情的,再說一遍就更難為情了。
“嗯嗯!沒聽見,重複重複,”柳吉實誠,小雞啄米式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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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保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茫然又懵懂,似是對人一點也不設防,被對方瞪了也依然開朗。
池詠佑被這樣看着,忽而一滞,覺得耳朵微微熱,于是忙避過對方的目光,假裝轉頭看向客廳随意一處地方,胡亂掃射。
他頓了頓,嘴上再次向男保姆強調:“豆豉蒸魚,味道必須跟上次你做的一、模、一、樣。”
柳吉腦袋鈍鈍:“上次?哪次?”
“還有哪次,你以前不就來過我家一次嗎?”池泳佑背着手,不滿地哼哼唧唧,“你那腦子是擺設嗎?多拿出來用用行不行?”
“哦,”柳吉哝了哝嘴,沉默半晌,有點高興,小小聲地問他:“先生,你很喜歡我做的豆豉蒸魚嗎?”
池詠佑哼哧一聲。
誰喜歡了。
這個話題繞過。
他佯裝無事發生,又講回到注意事項上去。
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裏,挑剔的男明星事無巨細,把所有該交代的事全都告訴給男保姆——
大到屋裏的油畫收藏品一概如何養護,小到糙米飯的軟硬程度,以及各類衣服鞋飾該如何整理,不同的花園盆栽該如何養護……保守估計約三百條。每個細節、每處重點,男明星都無缺漏地交代好,可謂将自己吹毛求疵的特質體現得淋漓盡致。
“哦好嗯嗯哦哦行行好的嗯嗯嗯嗯知道了噢噢明白嗯嗯......”柳吉點頭如搗蒜。
他雖腦子有些愚鈍,但在家務事上從不拉胯,他一點點地記住男明星所說的話,不懂就問,慎防有誤,以求不在日後的工作中出問題。
“長點記性,把我的話都記好了,別犯錯,別犯傻,不然我随時讓你滾蛋。”池詠佑口吻刻薄地說。後兩個字聽得柳吉打寒顫。
無論如何,柳吉知道自己是被一位有錢的雇主長期雇傭了,這是件值得慶賀的好事。
雖然雇主不大好伺候,但這意味着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他都會有一筆豐厚且穩定的收入進賬,暫時不用再為自己和妹妹的生活發愁。
一想到有錢賺了,柳吉開心得有點忘形:“俺記住了!”
“嘶——”池詠佑一聽到那個字,就被土得渾身發麻。
他捂住額頭深呼吸,朝柳吉豎起一根食指,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合同裏再加一點,你以後每說一個‘俺’字,我就從你的薪水裏扣一百。”
男保姆立馬抿抿嘴,很乖地點頭:“哎,俺知道了。”
“......扣一百!”
“啊?!嗚!QAQ...”
雖然吵吵鬧鬧,不過這樣一段雇傭關系就算是确定下來了。
池詠佑把柳吉雇來,不過是因為那道熟悉的味道,除此之外,他認為柳吉不過是一個随時能代替的廉價勞動力,一紙合同就能更換。以後若看不順眼了,炒掉就是。
一整個下午講話講得嗓子幹澀,池詠佑自己去廚房搞了杯冰咖啡,拿在手裏走上樓去休息。
踩了幾階樓梯,他忽然想起些什麽,耳朵無端端再次發熱。
池詠佑回過頭去,叮囑正在客廳打掃衛生的柳吉:“還有,以後......別随便用剛才那種眼神看我。”
讨厭死了。
“啊?”柳吉聽見這話,再次茫然又懵懂地看向男明星,就沒懂他的意思。
這雙小狗一樣的眼睛又圓又大又水潤,烏漆漆的沒有一絲雜質,瞳膜還自帶光澤,仿佛天生就是濕漉漉的,随便投出一抹目光都清澈透亮。
打從第一次見到柳吉開始,池詠佑就總能看見這種目光,懵懂又質樸,不知該說傻還是該說純。當他與之直視着時,就總覺得這眼睛對自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吸附力,忍不住要浸在這汪清水裏面。
很讨厭,讨厭死了。
“就是這種!不許用這種眼神看我!”
此時,他再次被柳吉自然而然透露出來的眼神燙了燙,立即将頭扭了回去,收斂目光,嘴巴煩躁地朝柳吉吼了聲:“不準!”
瞪圓了眼,賣萌給誰看呢。
柳吉被他兇得一哆嗦,連手裏的掃把都掉地上了,他也顧不上撿,連忙垂下眼睛對雇主道“是是是”。
耳朵高熱不退,池詠佑踩着樓階“啪啪啪”地沖上了樓,灑下一路咖啡,回到房間才發現杯裏已經一滴都不剩了。
長長的咖啡漬就像一條蜿蜒的棕色線條,從樓下一直伸展到樓上,當男保姆用地拖慢慢将之清潔幹淨時,心裏就禁不住苦惱:他的這位雇主有點愛鬧脾氣,而且不分時間不分地點,原因也不明。碰上這麽一位性格陰晴不定的雇主,今後的日子應該不會好過。
一想到這個,柳吉就忍不住嘆了口氣,“唉......”他拽拽自己身上的小圍裙,将下巴搭在拖把的把柄上,疲憊地看着長長的咖啡漬。
但沒過幾秒,他又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消極,頓時像切換了一個打滿雞血的人格,瞬間昂首挺胸振作起來,杵了杵手中的拖把杆,為自己加油鼓氣。
“哈——!!!嚯——!!!呼——!!!”
打工人打工魂!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只要有錢賺!只要有飯開!再辛苦的工作都可以忍受!再龜毛的雇主都可以搞定!
另一邊,男明星駐足在樓上。
他剛一聽見聲音,就悄咪咪地從房間裏出來,像做賊似的,扒着樓梯欄杆,伸長脖子,往下探出半個腦袋,暗中偷瞄。
他微微眯眼,發現那男保姆舉止異常奇怪——
柳吉手裏正揮舞着個拖把,毫無規律地向空氣打拳,全身散發着恰了一噸興奮劑的昂揚氣息。目光視死如歸,望着天花板熱淚盈眶,額頭上仿佛系着一條隐形的紅色額帶,上面寫着“打倒資本家”五個字。
池詠佑越看越迷惑,甚至有點害怕,那英俊标致的五官漸漸扭曲,最終演變成一副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臉。
“這土包子的腦筋,真是有點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