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現在的保姆都這麽拼嗎

池詠佑躺回了沙發上,懸梁刺股般逼自己讀劇本讀了一個多小時,最後躺得腰酸背痛,看得眼睛酸澀,連心率都給搞得垂直下降。

男保姆倒是不知道去哪了,明明剛才還在客廳裏清掃,轉眼就沒了人影。

池詠佑才不care,他換了件衣服走出花園,打算活動活動筋骨。剛一開門,他就看見男保姆正蹲在花園的一側。

柳吉背對着他,面前擺放着兩個看似瓦缸的不明物體,低着頭,不知在鼓搗些什麽。

池詠佑以為他在偷懶,走過去,用腳尖輕輕踢了踢他,語氣不善地問:“你在這裏幹什麽?”

柳吉聞聲回頭,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雙筆直勁瘦的長腿,然後再昂起腦袋去看,才對上池詠佑瞪着他的犀利眼神。

“先生......”他小小一坨蹲在池詠佑腳邊,指了指自己面前兩個圓不溜的瓦缸,認真告訴對方:“我在腌豆豉。”

“什麽?”池詠佑一時沒聽明白。

“腌、豆、豉。”柳吉一字一頓地再次說了遍,他以為是自己說話有口音,所以對方沒聽清。

池詠佑愣着,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直至濃雲密布變化莫測:“你、你在我家腌、腌豆豉?!”

他都氣笑了。

這是造的什麽孽,竟然有人會在他這間價值八千萬的豪宅裏用倆破缸子腌豆豉??

“你——!”池詠佑想不出合适的詞語來罵這土包子,一口老血哽在喉嚨上不來也下不去。

柳吉察覺不到雇主的怒視,還很開心地拍了拍兩個锃亮的大瓦缸,發出類似于砰砰的喜慶聲音。這是他斥巨資買來的大醬壇子,用來腌他那些秘制豆豉簡直一絕,味道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暴躁男明星的頭頂已經開始冒煙。

池詠佑剛想開口暴言,就見柳吉眉眼一彎,笑眯眯地對他說:“您之前不是說想吃豆豉蒸魚嘛,那我以後就多給您做,嗯!不過這豆豉要自己腌的才好吃。”

Advertisement

“......”池詠佑默默噎回了罵人的話。

這叫人怎麽罵得出口。才不想當咬呂洞賓的那只狗。

他愣住之際,柳吉又跑了回屋裏的廚房拿東西,跑回來又跑過去再跑回來。因為這壇子太大,在廚房腌好的話他一個人搬不出來,只能放在外面腌。他如此來來往往好幾趟,忙得熱火朝天。

池詠佑看着對方跑進跑出,累得夠嗆,這氣也生不起來了,問道:“做這個,不嫌麻煩嗎?”

“不麻煩啊,做慣了,”柳吉的笑眼令人完全沒有抵抗力。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句話是對的,池詠佑頭頂的煙被柳吉無意之間透出的真誠給澆滅得一絲不剩。

柳吉直爽地對他說,“先生,您想吃什麽都可以跟我說,我會做很多菜,不會的也能學。而且,您能喜歡我做的菜,我很開心。”

與其說他是對雇主服帖,倒不如說是對人真誠,這一點是柳吉身上難能可貴的東西,是他骨子裏天生帶有的品質,并非故意培訓出來的職業素養。

明明雇傭合同裏沒有規定他必須無時無刻為雇主着想,但只要是雇主喜好的、要求的,他就一定會百分之百做足。

“誰喜歡了。你當自己星級大廚啊,別臉上貼金了......”池詠佑嘴上不屑,頭發遮掩下的耳根卻紮紮實實變紅。

他不自然地揉了兩把耳廓,揉了再揉,還是覺得癢乎乎。他驚訝自己竟然因為一個保姆理所當然的照料和服務而感到不好意思。

他咳了兩聲,生硬地拐開話頭:“這倆大缸子,你從哪弄來的?”

“這個啊,我在集市上找了很久。腌豆豉得是用這種瓦壇子,搬回來的時候可累死我了,這倆特重,還把我自己胳膊給崴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池詠佑一愣,胳膊崴了?

柳吉一邊說着,一邊轉回了頭去,興致勃勃地往幹淨的缸裏放豆子、鹽、剁椒、生姜片、辣椒面、砂糖、花椒粉......各種調料佐料缺一不可。

放全了以後,他再往裏面倒上兩瓶濃烈的白酒,拿起棍子,用力地攪拌起來,那種獨特又熟悉的氣味頓時飄進了池詠佑的鼻腔。

有種眼睛進沙子的感覺,男明星撓了撓後腦勺。

柳吉沒留意雇主的表情,一個人賣力工作着。這家夥自個兒腌得可起勁,嘴裏還念念叨叨:“現在臨近三伏天,這個時候下壇是最好的,能腌得入味。我用的不是黃豆哦,是這種小紅豆,吃起來口感不一樣,會綿軟一點......”

池詠佑看着柳吉攪拌幾圈就揉揉自己酸痛的胳膊,時不時還得活動一下累麻的肩頭,他心裏頭有點奇異的滋味,好比點了根小火柴在裏面,熱烘烘地燒着。

柳吉的敬業度無形中令池詠佑的滿意度蹭蹭上升。

——雇主默默給了保姆一個三星好評。(歷史記錄:兩星半)

不過,池詠佑看着,又覺腌豆豉的保姆和華麗的別墅花園還真是格格不入啊......

“你就不能在你家裏做好了,然後再帶過來?”高傲的男明星在一旁看着男保姆,閑不下來,又主動問話。

“我家沒有地方,放不了這種大壇子,”柳吉擡頭環視一周這個豪華的歐式花園,頗為心酸地對他感嘆道:“先生,你家就挺大的,地方空着也是空着。”

為了節省生活費供妹妹讀書,柳吉常年住在一間很小很暗的地下室,環境狹窄,連最基本的窗戶和陽臺都沒有,更別說是騰出一個專門的地方來放這種大缸子。

但雇主這家裏就不一樣了,那麽大又那麽寬敞,特別是這個鋪了鵝卵石和地磚的院子,就是造上一座小型豆豉廠都沒問題。

“我家再大也不是讓你用來幹這個的。”池詠佑頗有微詞,但也只是念了一兩句,也就算了,等于默許與縱容了對方的行為。

他無所事事地看着男保姆鼓搗,一不留神就看了半天,直至男保姆做到最後一步工序。

柳吉把壇子蓋上封好,再仔細地在壇沿周圍倒上一圈清水,保持壇內處于幹淨的密封狀态,這才算是把一套完整的工序做好。

“大功告成!”他一下站起身來,因為長時間蹲着,他站起來時有些頭暈,眼冒金星往旁邊倒了倒。

池詠佑及時扶穩了他,輕聲說了句:“小心點,笨蛋。”

柳吉回頭一看,“咦?先生你怎麽還在?”

他都沒發現池詠佑原來一直在自己身後沒離開。

“反正我閑着也是閑着,”池詠佑哼哼。

“忙活倆小時,終于搞定,”柳吉捶捶肩膀,舒展着酸麻的四肢,“先生,這個一定很好吃,你信我!”

秉着好奇的心态,池詠佑多往那倆醬壇子觀察了幾眼,看着還挺像那麽一回事,暗暗已經開始期待熱氣騰騰香味獨特的豆豉蒸魚了。

辛苦了。——他在心裏不知道對誰說了句。

池詠佑想起對方說手崴了的事,想着要不要關心兩句,他別別扭扭半晌,然而話都還沒來得及出口,又看見柳吉“噠噠噠”地跑去某處,提來一個巨大的工具箱。

柳吉打開工具箱,從裏面拿出一把大剪刀和小鐵鏟,開始修整起了花園裏的綠植。

他的上一件工作與下一件工作之間仿佛不需要銜接空間,也沒有歇息的時間,像個電池永遠不會斷電的機器人。

池詠佑驚呆了。

上吊也要喘口氣吧。

現在的保姆都那麽拼嗎?

家政公司內卷很嚴重?

“你不用休息一下嗎?我不扣你錢,”池詠佑走過去,假裝提了一嘴。

如果他沒算錯的話,男保姆已經幹活幹了快三個小時,期間就沒歇過半分鐘。

“我是拿了薪水的,不能偷工減料——”柳吉說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指了指面前倆大醬壇子,笑嘻嘻地問池詠佑:“先生,這個能報銷嗎?老貴了。”

池詠佑見他不僅不休息,還樂在其中,淨想着錢了,當即被氣得短壽十年。

“能,當然能!”他咬牙切齒地吓唬柳吉,充滿諷刺意味:“我巴不得你多幹活,永遠不休息,你過勞進醫院,我還能給你報銷醫藥費!”

神經病,工作這麽久不休息,真當自己是機器人嗎。——他在心裏不知對誰罵罵咧咧。

柳吉一聽雇主的話,更開心了:“真、真的嗎?!”

他雙手抱握于胸前,不可思議,像是朝聖般,淚眼汪汪地注視着池詠佑:(?_?)...

毫不誇張地說,柳吉被深深感動到了,感動到心肝直顫。從未有雇主對自己如此慷慨大方,竟然仁善體貼地提出要承包他的醫藥費......

在此刻,他無比篤定: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自己這是遇上了一個良心雇主!

“謝謝先生!謝謝!”柳吉熱淚盈眶,“我會好好聽您的話,多多工作的!”

池詠佑驚訝于對方的腦回路:“......你是不是傻?”

柳吉眼睛紅紅:“啊?”

池詠佑腦殼痛,懶得再跟他多說一句,回身進了屋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