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僅安揚臉上的表情非常凝重,就連安洛臉上的表情也突然變得十分複雜。
沒想到邵榮還在用這個郵箱,他果然是個比較念舊的人……恍若隔世,卻遇故人,這種感覺實在是非常奇妙。
帶着忐忑的心情,安洛點開了那封郵件——
“您好,您的郵件已成功送達,我将在三天之內仔細閱讀并給與回複,祝好。”
“……”安揚和安洛對視一眼,臉色有些尴尬。
沉默片刻後,安揚才說:“原來是自動回執。”
安洛點點頭說:“嗯。他工作很忙,郵箱設置了自動回複也很正常,我也奇怪回信怎麽這麽快……”
安揚輕咳一聲,“那你回去等吧,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好。”
一封自動回執就讓兩人心情忐忑,想起來也覺得挺可笑。
安揚忍不住撫了撫額,自己一定是瘋了,居然相信了安洛如同瘋話一樣的解釋,什麽“二十七年前飛機失事,醒來卻在這裏了”,這簡直太荒謬了,更荒謬的是,自己居然對此半信半疑,甚至期待着能夠收到回信以證實安洛的說法……
安揚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己的思維居然也被他給帶亂了嗎?
***
次日晚,安澤正在卧室裏給安洛按摩雙腿,突然響起敲門的聲音。
安澤回頭道:“進來。”
進來的是安揚,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複雜,看了兩人一眼,說:“安洛,郵件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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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洛趕忙直起身道:“帶我去看看。”
安澤一頭霧水,看着安洛問道:“什麽郵件?”
聽他這麽一問,安洛的心裏突然有些不舒服。郵件有了消息,那也就證明自己真的是重生的,也就證明安澤跟自己并沒有關系。
對上安澤疑惑的目光,安洛心裏微微一痛,原本因為收到郵件而喜悅的心情,卻瞬間被澆了冷水一樣消失殆盡。
“哥哥?”安澤追問道,“你們說的郵件是怎麽回事?”
安洛沉默了片刻,這才解釋道:“沒什麽,是安警官在查一些資料,發郵件給國外的朋友,有了回信。”見安澤半信半疑,安洛便掀開被子,說,“你在這等我,我去看看。”
安澤點了點頭,俯身把安洛抱到了輪椅上。
***
書房裏,電腦正開着,屏幕上顯示的便是郵件的閱讀界面,郵件已經被打開了,這次不是簡單的一行字,而是很多行的長篇大論——
“見信好,我是邵榮的父親邵長庚。
安洛和安揚當年遇難之後,我跟邵榮曾親自去溫哥華處理後事,他們兩人死于空難,屍骨無存,我們只好從他們的住處找到一些衣物火化,作為骨灰帶回了倫敦。這些年,每到5月23日他們的祭日,邵榮都會去墓園給他們掃墓。
安洛曾立下遺囑,讓所有財産由安揚繼承,安揚的遺囑中卻說所有財産由邵榮繼承,兩位去世後,律師找到我們,按照繼承法的規定,把他們留下的財産全部交給了邵榮。
邵榮無心經商,拿到這筆財産不知如何處理,我便做主把一部分錢捐獻給了無國界醫師協會,另一部分拿出來投入到我們的研究中心,救助那些需要幫助的病人。
你對安洛兄弟的事情這麽清楚,想必是他們生前的朋友?
我們過得很好,也祝你一切都好。
19/6fromstevenshao”
看完這封信,安洛心中真是萬分感慨。
邵長庚居然還活着,說話依舊是這樣冷靜又冷淡的風格。自己這樣莫名其妙的重生,又遇到一堆頭痛的難題,本不該去打擾他們,對他們來說,安揚和安洛早已在多年前去世,現在莫名其妙地出現,反而會擾亂他們平靜的生活。
見安洛盯着屏幕上的字沉默不語,神色間似乎有些失落,安揚不禁擔心地問道:“怎麽了?”
安洛回過神來,平靜地說:“沒事。既然收到回信,那麽我所說的一切,就不是幻覺。”
“……”安揚輕輕皺了皺眉頭。
這件事實在是不可思議,沒想到,安洛所說的邵榮真的存在,更奇怪的是,信中居然提到“安洛和安揚兄弟兩人”這樣的話,也就是說,安洛記憶中的哥哥也不是幻覺。
安洛指了指郵件,說:“回信的這位邵長庚,是邵榮的父親,你可以去查,他們父子在英國的确有一家器官移植研究中心,還有,二十七年前的溫哥華飛機失事,遇難者名單裏一定也有安揚和安洛這兩個人的名字。”
安揚的眉頭皺得更緊。
安洛的唇角揚起個苦澀的笑容,“其實,我也希望自己在那場空難中死去。”
那樣就不用延續前世的痛苦,不會認識安澤,也不用面對現在這種兩難的困境。在确定自己真的是二十七年前本該死去的安洛之後,奇怪的是,心裏并沒有多少輕松的感覺。确定了又如何?那個安洛,辛苦一生,苦戀一世,到死的時候,連骨灰都沒有留下。
那個安洛其實活得很失敗,他的身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也只有小外甥邵榮會在每年的祭日去給他掃掃墓。對于兄長的癡戀,他從來都不敢說出口,沒有任何人知道,他也曾認真的、努力的愛過。
自己就是那個安洛……又有什麽好開心的?
安洛看着電腦屏幕,沉默良久之後,慢慢地打下了回信——
“我發郵件只是為了确定一件事,如今已得到答案,我自然不會再來打擾你們。這麽多年,你跟邵榮一起在英國一定過得非常平靜和幸福,我很高興知道這一點。
祝你們一切都好。
一個老朋友。”
發完郵件後,安洛點回收件箱,果斷地按了删除鍵,把邵長庚的來信放進了回收站。
需要确定的事已經得到了證實,自己當初所擔心的財産問題也被律師妥善地處理了,關于前世,終于可以徹底地放下了。就讓安洛繼續作為一個死人留在墓碑下,而莫名重生的安洛,接下來卻要繼續面對屬于這個安洛的一切難題。
回頭,見安揚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安洛皺了皺眉,道:“你現在相信了嗎,安警官?”
安揚點點頭,“嗯,雖然很不可思議……只能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沉默片刻,又說,“照你這麽說,安光耀的長孫安洛其實已經死了,靈魂被你所取代?”
安洛說:“的确如此,我并不是你們所找的安洛,也不可能想起以前的事,我對你們查案或許不會有幫助。還有,我的心理沒有任何問題,也不需要見心理醫生。”
安揚看着他說:“這件事,你打算告訴安家的人嗎?”
安洛說:“雖然很難讓人相信,可我并不是他們的安洛,這也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我會找一個合适的時機再告訴他們。”
安揚似乎聽出了他的意圖,“你是不是打算離開這裏?”
安洛輕輕皺了皺眉,沉默片刻後,才篤定地說:“這個安洛的一切都與我無關,我當然不應該以安洛的身份繼續留在安家……不過,既然現在安洛有危險,我會留下來,直到你們偵破這個案子為止。”
安揚點了點頭,“看來你很理智,已經為自己想好了退路。”
安洛揚了揚唇角,“我習慣做好最壞的打算。”
重生之後,他就做好了打算,等身體康複了,就找個機會離開這裏,去過一段平靜、安穩的日子。卻沒料到,出院之後身邊危機重重,接二連三陷入困境之中,加上自己的雙腿又不能行走,安洛只好忍耐着繼續以安家大少的身份待在安家。
可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安家大少,他不想代替那個人過一輩子。
兩人在書房裏相對無言,沉默良久之後,安揚才說:“雖然你不是安洛,可你現在畢竟借用他的身體重生了,如果你真的離開,安洛的親人或許會很難過。”
安洛怔了怔,腦海裏突然浮現安澤認真地叫他哥哥時的樣子,心底莫名地傳來一陣微微的刺痛。安家的其他人會怎麽想安洛說不準,可安澤一定會很難過。他所敬重的哥哥,身體裏住着另一個靈魂,這樣的事實又讓他如何接受?
刻意忽略了心底的那點不适,安洛冷靜地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個安洛的靈魂已經死去了,我并不想成為他的代替品。”
安揚輕嘆口氣,“這樣一來,我們的案子也變得更加棘手。原本以為只要你恢複記憶,一切謎團都可以解開,可現在……你既然不是安洛,也就不可能恢複屬于安洛的記憶。”
安洛低頭沉默片刻,聯想到這幾日的夢境,突然說:“或許還有一些屬于這個身體的記憶殘存在大腦裏,我曾經出現過一些奇怪的夢境,可能跟安洛的記憶有關。”
安揚驚訝地道:“說來聽聽。”
“我夢見七歲那年,小安洛的媽媽要帶他去吃燒烤,有個孩子在叫他哥哥,纏着他要一起去,他媽媽就是在吃燒烤的那天發生車禍去世的。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夢,而是安洛的真實記憶,那麽……他一定,還有一個弟弟。”
安揚若有所思地低頭想了想,才說:“可安家只有兄弟四人,你是長子,安岩和安澤是同父異母的弟弟,安陌是堂弟,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的兄弟。”
安洛微微揚眉,“安家沒有其他的兄弟,并不代表……安洛并沒有其他的弟弟。”
安揚怔了怔,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用力拍了拍腦門,“對,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安洛的弟弟不一定姓安,他父母很早就離婚了。”說着便起身,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你好,我是特案組的安揚,請幫我查一個人,她叫安芝,在二十年前發生車禍去世……對,我需要她生前全部的資料,越詳細越好。”
挂上電話之後,安揚的唇角露出個贊賞的笑意,“安洛,之前把你當成精神分裂症患者,看來是我有眼無珠,你比我這個警察還要冷靜。”
安洛面無表情地說:“謝謝誇獎。”
安揚微微一笑,“你的哥哥叫安揚,我也叫安揚,我的很多習慣都跟他一樣,難道……我也是重生的嗎?”
安洛看了他一眼,“這我就不知道了。”
安揚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如果是的話,那我們還真是一對難兄難弟,坐飛機一起死,沒死成又一起重生?”
“……”安洛無視了他的玩笑話。突然想到他剛才在電話裏提到的那個名字,忍不住疑惑問:“你剛才說的那個女人是叫安芝?安洛的媽媽,怎麽也姓安?”
安揚解釋道:“哦,是這樣的,安洛的媽媽安芝,其實是安光耀收養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