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出了一口氣 (1)

夜晚的上海, 顯得十分繁華, 燈光璀璨輝煌, 将整座城市都點綴的熠熠生輝。

蘇采青在一家高檔的餐廳請王廠長吃飯。

王廠長看着滿桌的菜色,說:“只有咱們兩個人, 實在是有些鋪張浪費了吧?”

蘇采青說:“您難得來上海一趟,也難得和我合作一次, 當然要好好招待您一番。您放心好了, 咱們吃不完, 我就打包帶回去給小壯他們。最近他們也挺辛苦的。”

王廠長哦了兩聲, 這才拿起筷子, 頗為矜持地夾菜。

“這次的事情, 要多謝您的幫助, 不然我的生意可就砸了。”蘇采青說。

“就像你說的,這是合作共贏, 不必客氣。而且你這單啊,也切實地提升了機械廠的業務。現在的廠子啊, 都要努力謀生路了。就說奮鬥、四化幾個服裝廠, 今年春裝就賣的不好, 發往上海人家不要,說款式老套,穿着老土,上海人也不喜歡了,賣不出去。”

蘇采青笑眯眯地聽着,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上海這樣開放的城市, 已經被改革開放的風吹醒了,開始泛出了自由和鮮活的氣息,市場就像百花齊放的春天一樣,多姿多彩了。可是吉陽還沒跟上這樣的節奏,他們生産的東西,自然會被上海的市場所拒絕。

蘇采青這次的春裝生意不錯,甚至比秋冬裝賣的還要好,采英這個牌子,已經獲得了許多人的認可了。

王廠長見蘇采青只笑着,并不搭話,也明白點蘇采青的意思。

年初的時候,是幾個廠長聯合拒絕為蘇采青生産的,現在又想求人家回去?哪有那麽美的事兒。以前的時候,确實是別人求着他們工廠要買東西,今時不同往日了,是他們求着別人買了。

許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沒有注意到市場已經發生了許多變化了。

“那個……我知道也有些為難你……”王廠長有些艱難地措辭。一邊是他幫助過的寡婦,一邊是合作了幾十年的老友,他不在中間撮合,就沒人能做這個事情了。

蘇采青搖頭說:“我并不為難,選擇權還是在我的手裏的。”

王廠長愣了一下,才忙點頭說:“是,你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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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采青繼續說:“我個人還是更願意在吉陽生産的,孩子們都在那邊,我總是兩邊來回跑,也很辛苦。但是生意不只關乎到我自己,還關系到我的家人,還有為我工作的員工。就像廠長您,如果生産的東西賣不出去,最擔心的還是影響到工人們的工資和生活,對吧?”

說起這點,王廠長還是深有感觸的,于是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理解。”

“所以我需要穩定的合作夥伴,不能因為這樣的事情,就抛下我,導致我的生産生意不能順利進行。我們一家人都是要穿衣吃飯的。”

對于蘇采青的話,王廠長無從反駁,只能點頭表示認同。誰還不是為了一口飯在幹活呢?

說了半天,王廠長問:“那你的意思是,要怎麽樣,才肯原諒他們呢?”

蘇采青說:“談不上原諒不原諒,畢竟他們也是身不由己。如果他們願意生産降價,我還是可以回吉陽的。”

什麽道歉之類的,都不如實質的好處來的好。

“原來是這樣,你的意思,我會傳達給他們的。”

蘇采青點頭說:“您回去後讓他們直接聯系我吧,既然想找我回去,總要來面對我的。”

不管如何,蘇采青松了口,就是好事,王廠長忙說知道。

蘇采青本就有這個打算,一直沒主動表示過,也是為了讓王廠長在中間做這個人情,順便拿一下喬,告訴那些自命不凡多年的國有廠,就算是個體商戶,也是有能力有實力的,不要因為是個體就瞧不起人。

這個觀念不改變一下,以後合作還會有波折。

王廠長談完了這樁生意,就直接回去了,很快機械廠的貨車把機械設備送到了,文具廠也加緊進入了生産。

第一天生産的貨出來以後,蘇采青特地去車間看了,檢查了一下貨品的質量。

事實上,只要不馬虎生産,只要踏踏實實地做好每一步,國有廠生産出來的文具,也可以有不錯的質量的。

鉛筆的質量解決了,本子的質量,主要來源于紙質,所以采購更好的紙張,就能夠生産出質量不錯的本子來。

蘇采青自己設計了封面圖案,一本本紙張順滑白皙的本子,包裹着顏色漂亮鮮豔的封面,就生産出來了。

至于鉛筆,為了和市面上那些劣質的鉛筆區分開來,蘇采青特地讓将鉛筆筆身漆成了淡藍色,六邊形的柱體,只有燙金的文字标注了黑度和小白楊三個字,顯得簡潔流暢又美觀。

東西生産出來後,蘇采青就聯系了百貨大樓的采購經理們,給他們看樣品,并且展示了包裝之類的。

雖然蘇采青是初涉文具産品領域,可是這些老客人們,因為信賴蘇采青的行商道德,紛紛下定金定了一批貨。

這樣的高檔貨,擺在百貨大樓裏,也是十分合适的。

蘇采青的意思,并不是要做高檔文具,就算是她有那個想法,現在國內的技術和審美也沒有那個水準,現在只能一步一步來。

她把這批本子和筆帶回家,張雲冰姐弟三個也覺得很好用,比以前買的那些文具好用多了。

“媽,這個真是你讓工廠做出來的啊?”張雲揚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蘇采青有些得意地揚了揚頭,說:“怎麽了?不信你媽有這能耐啊?”

張雲揚搖頭:“不是,只是你說過生産成本的問題,如果做的不多,價格怕是很貴吧?”

蘇采青說:“那是當然,不過這批貨量還挺大,都已經分銷出去了,錢早就賺回來了。”

“媽,你好厲害!”張雲冰立馬拍馬屁說。

蘇采青點頭:“那是當然。”

“都賣掉了?”張雲揚顯得很意外,嘟囔說:“我還以為貴的東西都不好賣呢。”

“當然不是了,”蘇采青耐心地說,“這和消費者——也就是買東西的人和經濟水平和需求有關,也就是他想要什麽樣的,買不買得起的問題。上海的商業發展很快,人們賺到的錢越來越多,對商品的要求也越來越高了。文具雖然是個小東西,可是使用也很頻繁。就算是一支比普通的貴一倍,也才一毛錢,許多人都承擔得起的。”

張雲揚若有所思地點頭。

這孩子就是想的問題多,幸好蘇采青也很難被問倒。

“媽,下次你可以不可以買點鄧麗君的其他磁帶回來,家裏的我都聽厭了。”張雲冰說。

張雲冰的興趣愛好,果然還是唱歌,蘇采青年初從上海回來,就買了個錄音機回來,她天天都要聽,還會自己唱不少歌了。

如果張雲冰想往這個方向發展,蘇采青倒是挺樂意的。

“行啊,還有誰的你想要?”

張雲冰歪着頭想了想,說:“蔡琴,還有千百惠!程琳也不錯……”

“我去那邊找找,找到了就給你買!”

“好!媽你太好了!你簡直是天底下第一好的媽媽!如果你聽到了別人好聽的歌,也幫我買回來!”

蘇采青都答應着:“好好好!”

自從喜歡上音樂後,這丫頭在家裏的時間才多一些,沒有像以前那樣四處瘋玩了。

張雲清也跟着在家裏的時間長多了。

四月底的時候,蘇采青就開始讓蘇小壯把春裝的生意收收尾,要為夏裝做準備了。

蘇小壯現在也習慣了蘇采青的做法,會提前一個月左右完成一個季的服裝生意,不會去惦記那最後一塊錢。

“這一季度的春裝生意,你們幾個都着實是辛苦了,等結束後,我帶你們去吃好吃的,要什麽你們自己選!”

“火鍋好吃!”

蘇采青之前帶着他們吃過一次,就念念不忘了。

“這大熱天的,吃什麽火鍋?我覺得可以試試西餐,咱們還沒吃過西餐呢!”

“我聽說西餐肉都不做熟的,切開裏面都是帶血的,噫——我才不要吃!”

……

幾個人也是争個不停,蘇采青也由得他們去争,反正誰贏了聽誰的。

蘇采青轉了自己的房間,蘇小壯跟上來,把最近的出貨單和賬本交給蘇采青。

“你去跟伶俐嬸說,老七最近吃東西吃得少,蒸蛋裏面放點點醬油和肉沫沫,就按照我上次教她的方法做。”

伶俐嬸是她們在這兒的幫着做法洗衣服的阿姨,為人八面玲珑的,再加上她名字用上海話挺像伶俐的樣子,所以就叫伶俐嬸。

“好的。”蘇小壯應了,立馬就去說了。

此時老七正在床上睡覺,因為天氣有些潮熱,他的小臉也微微紅着。

蘇采青摸了摸他的尿布,又親了親他的臉蛋,才轉身到桌前去忙活自己的。

晚上一碗蒸蛋,老七也沒有吃多少,精神顯得有些恹恹的。

蘇采青本以為他只是睡多了,有些沒醒神,沒想到到了半夜的時候,她半睡半醒間,順手摸了摸老七,卻發現他渾身都發熱起來,燙的蘇采青直接醒了過來。

蘇采青忙爬起來,扯亮了臺燈,去查看老七的情況。

老七看上去情況很不好,他的臉蛋嫣紅嫣紅的,身上一摸就燙手,顯然是發高燒了!

蘇采青心急如焚,立馬披了衣服起床,去叫了蘇小壯起床:“快,老七發燒了,咱們得送他去醫院!”

蘇小壯本來還揉着眼睛,聽到蘇采青這麽說,立馬就醒了,說:“那我趕緊去攔車!”

蘇采青點頭:“你快去,我收拾東西帶他上醫院。”

回到屋裏,蘇采青找出自己的身份證明,戶口本,介紹信等一堆文件,然後把現金和存着也都裝進了包包裏,另外又找了一些老七幹淨的尿布和衣服出來,全部打包好,又将他喝水用的水壺之類的裝起來。

收拾好了後,她用毛巾打濕了敷在老七的額頭上,背上大包,抱起老七就朝外面急匆匆地跑去。

幸好此時蘇小壯已經攔到了車,這裏的交通還是十分方便的,半夜打個電話就會有出租車過來。

一路疾馳到醫院,蘇采青讓蘇小壯抱着老七,自己跑去挂了急診,跑前跑後才把老七安置下來。

醫生開了藥,護士給老七打上吊瓶,蘇采青焦急如在火上烤一般的心情,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姐,你別擔心,老七肯定會好起來的。”蘇小壯幹巴巴地安慰蘇采青。

蘇采青胡亂地點頭:“我知道,肯定的,他當然會沒事的。”

蘇采青之所以害怕,是因為老七就是早夭的命運,雖然不是這個年紀,但蘇采青既然能把幾個孩子寄人籬下的命運給改了,難道不會把早夭的時間也改了嗎?

老七早夭的原因是破傷風,症狀和感冒高燒的樣子十分相似。

想到這些,蘇采青心裏就怕的不行。

當了這些孩子快一年的媽,她早已經把他們當成心肝寶貝一樣。特別是這個老七,這兩三個月天天背着,見證了他一點一滴的成長變化,感情已經無法形容。她真的不敢去想老七出現任何事情的樣子。

見蘇采青就那麽枯坐着,蘇小壯說:“姐,你去休息會兒吧,我在這兒看着。你最近也挺忙的。”

蘇采青拉着老七的另一只小手,說:“你去休息吧,我守着。”

蘇小壯知道他是勸不動蘇采青的,只好說:“那行,我先去眯會兒,等會來替你。”

蘇小壯去走廊的長椅上眯着了,蘇采青卻睡不着。

此時她心裏充滿着自責的情緒。

老七才三四月大的時候,張敏死了,原身因此不吃不喝,天天躺着下不來地,簡直跟個死人一樣,那時的老七就喝不到什麽奶水,身體發育生長也被耽誤了,身體就比同齡的孩子差一些。

蘇采青後來給盡力補了,但顯然底子還未完全修複。再加上這段時間,跟着蘇采青東颠西跑地,很多時候吃東西沒法好好吃,覺也沒法好好睡,這樣一來,身體自然就有些扛不住了。

這是自己的失職,蘇采青深深地自責。

擔心老七會直接沒了,又擔心老七會被燒壞了腦子,許多孩子因為年紀小生病而變成傻子的。

越是這樣,蘇采青就安不下心來,就越無法休息。

一直挂水到早上,老七的體溫才降了一些,醫生建議說:“孩子還是呆在醫院比較好,他這樣的情況,容易反複,住院觀察一段時間比較保險。”

蘇采青連忙應了,又去給老七辦了更久的住院手續。

蘇小壯在醫院走廊上守了一晚上,一大早又趕去工廠了,廠子裏還在出貨,最後一批貨需要一個收尾的交割,他忙的沒片刻的空閑。

蘇根妹和幾個姑娘也是如此。

蘇采青在醫院裏守了一天,老七的情況确實是反複了,上午剛撤掉挂水,又開始燒,下午也反複了 。

這樣一來,蘇采青更走不開了。

晚上蘇小壯來替蘇采青,蘇采青吃着飯說:“你還是回去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萬一你也倒下了,事情就更糟了。”

“可是姐,你也不是鐵打的人啊!”

蘇采青食不知味,卻還是強行咽下口中的食物,說:“我會看情況休息的,你放心吧。”

蘇小壯哪裏放得下心,回去後,給蘇幺妹打了個電話,問她有沒有時間過來,可是家裏還有六個孩子需要大人看着,她也走不開。

“我打電話找朝英姐問問!她或許可以幫忙找到人幫忙呢!”

蘇小壯有些苦惱地抓了抓頭,說:“她那邊快生娃娃了,估計也不太方便。你就問問,有沒有會照顧一歲的娃娃的,特別是生病的那種,多少錢咱們都請!”

他們在上海人生地不熟,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幫忙,蘇小壯倒是想找于志新問問看,可是他記得蘇采青說過,他們和于志新只是生意夥伴,私事最好不要去打擾人家,更何況人家現在也談婚論嫁了,影響了不好。

于是蘇小壯只能想着在吉陽找一個,然後過來幫忙。

這一晚,蘇采青也只是在窗邊撐着打了下瞌睡,不敢睡踏實了,生怕老七又發高燒,錯過了時間。

早上,蘇采青等着人給她送早餐的時候,卻見梁啓恒手裏提着包子豆漿油條之類的進來了:“采青姐,餓了吧?”

蘇采青睜大了眼睛,吃驚至極:“你怎麽來了?”

他明明在吉陽啊!

梁啓恒輕輕把病房門帶上,壓低聲音說:“昨晚連夜坐火車過來的,放心,我在車上睡了一夜,現在精神正好呢!”

蘇采青毫無意識地接過他遞過來的早餐,依舊有些回不過神來:“你怎麽來了?我的意思是,照相館,還有你家裏,怎麽辦?”

梁啓恒熟練地去倒了開水,說:“照相館有文成鋼,他和你妹妹配合的不錯,客人們也挺滿意的,我走開幾天沒關系。至于我家裏,我這麽大個人了,難道什麽事情都要一一報備啊?我又不是幹壞事,我是來照顧生病的孩子的。”

蘇采青斂了斂心神,說:“非常謝謝你來,之前完全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裏。”

梁啓恒把開水遞給她,提醒了一句:“小心燙。”

“我也是接到了王朝陽的電話,才臨時決定來的。你們這兒,除了小壯,都是女人,另外幾個都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哪裏懂照顧孩子。”

蘇采青說:“你也是未婚單身。”

梁啓恒自信地說:“你放心,我學習能力很強的,你只需要仔細教教我,我就能很快學會的。”

這人确實是很聰明,和他共事那麽多次,蘇采青每次都有這樣的感覺。

重點是,他給人一種心安的感覺,好像任何事情,只要交給他,就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看着他自信滿滿的笑容,蘇采青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好,那你要好好跟我學。”

梁啓恒鄭重地點了點頭。

吃完早餐,蘇采青就開始教梁啓恒如何注意老七的體溫,吊瓶還剩多少就要去叫護士,如果他出汗了,衣服裏面可以塞一個幹毛巾。毛巾也被汗濕了的話,就要打熱水來給他擦一下身體……

事情都不難,難得是有耐心,而且随時能注意一些細節變化,因為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可能是老七情況發生改變的苗頭。

梁啓恒學的十分用心,等到護士來看情況,見到這樣一個年輕又陽光的男性的時候,都忍不住臉紅了。

到了中午,蘇小壯特地送了飯菜來,梁啓恒說:“你先回去休息吧!兩個晚上沒怎麽好好睡,鐵打的人也熬不住的。”

蘇采青看了看床上的老七,呼吸平穩,臉上的紅暈也退了許多,整個人都顯得安寧了不少。

掖了掖被角,蘇采青說:“好,我晚上來替你。”

梁啓恒提議:“晚上咱們兩輪流值守,就都能休息了。”

蘇采青點頭:“到時候再好好商量一下。”

等梁啓恒吃完飯,蘇采青收拾了飯盒和筷子,跟着蘇小壯回去了。

“姐,我也沒想到他會來,我是想着,聯系幺妹,看能不能聯系大哥,讓咱們娘來幫着看着老七的。”

蘇采青心裏也有些亂,但是好歹不慌了,說:“我知道,不是你也不是幺妹讓他來的,是王朝英打電話給他了。等娘來,娘如果來,至少要明天才能到。”

孫細娥是有照顧孩子的經驗,可是讓她一個人在這陌生的大醫院裏,找醫生叫護士繳費辦手續之類的事情,怕是兩眼一抹黑。

想來想去,梁啓恒怕是最合适的人。

見蘇采青沒怪自己,蘇小壯也暗暗松了口氣,說:“姐,你快回去休息一下吧,等恢複了精神,還有些單子需要你看和批呢!”

是了,生意的事情也不能耽擱。

蘇采青揉了揉眉心,她本以為自己修煉成了鋼鐵超人呢,沒想到遇到這樣的事情,還是會有些慌。

回到家,蘇采青讓伶俐嬸抽空給自己熬了一鍋皮蛋瘦肉粥,吃下以後,就去睡了。

竟然也沒有因為擔心老七而睡不着,也許是梁啓恒讓她覺得真的可靠吧。

一覺睡到晚飯時分,伶俐嬸把飯裝了好幾份,連她自家的飯盒都拿來用了:“飯都裝好了,我去廠裏送飯,醫院那邊你自己去?”

蘇采青點頭:“好,交給我了。”

伶俐嬸拎着飯盒先走了,蘇采青用網兜裝好飯盒,自己也裝了一份,直接帶到醫院去和梁啓恒吃。

一個人吃飯,竟然會覺得有些孤單。

醫院裏很平靜,老七還睡着,梁啓恒坐在床邊看書,是一本攝影書。

“你來了!”梁啓恒放下書,露出笑容道。

看到他笑,蘇采青就覺得一切都是安穩的,心情也輕松了許多,說:“給你送晚飯來了。”

梁啓恒接過網兜,将飯盒拿出來,輕手輕腳地打開。

兩個人擠在一張桌子上,就着同一份菜吃了起來。

一邊吃飯,梁啓恒一邊輕聲和蘇采青說了老七的情況:“下午稍微有點發燒,很快被壓下去了。醫生說,他狀況在好轉,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這真是個好消息,我就放心了。”蘇采青說。

梁啓恒說:“沒敢打電話給你,是擔心打擾了你休息。今晚你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蘇采青狀似無意地說:“我下午就睡得挺安穩的。”

梁啓恒似乎很欣慰:“那就好。”

吃完飯,梁啓恒主動去洗了碗,才半天,他就把這兒科的醫生和護士都混熟了。

晚上,蘇采青守半夜,梁啓恒守半夜,倒也安安穩穩的。

白天,蘇采青還是回去處理生意上的事情了,有些事兒不能夠拖了。

老七在醫院又住了兩天,終于恢複了平日裏健康可愛的樣子。

蘇采青去把最後兩天的藥費繳了,給她拿病歷單的護士說:“我真羨慕你,你丈夫長得很好看呢!”

蘇采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誰?”

“你丈夫啊!對孩子這麽關心又耐心的爸爸,可不多見,要是我以後的結婚對象能有他一半,我就知足了。”

聽着護士的誇獎,蘇采青心裏滋味莫名,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高興是因為,她和小了差不多三歲的梁啓恒看上去像夫妻,說明她顯得年輕啊!難過的是,這麽優秀的男人,還真不是她的丈夫。

交了費,蘇采青返回病房,剛到門口就聽到老七響亮而清晰的聲音:“爸!”

梁啓恒也十分響亮地回答:“嗳!”

蘇采青頓了頓,輕輕敲了敲門,梁啓恒正兩手撐着老七的咯吱窩,逗着他玩呢。

“是不是可以收拾東西走了?”梁啓恒看上去沒有任何異狀。

蘇采青點頭:“是的,交完費了。”

梁啓恒直接把老七抱起來,說:“要回家啦!開心嗎!不用打針也不用吃藥咯!”

梁啓恒把老七輕輕地抖了抖,老七就咯咯地笑起來,張着嘴露出了米粒一般的小白牙。

蘇采青歪着頭看着,感覺這一幕确實是挺像親父子的。

收拾了東西,蘇采青抱着孩子,梁啓恒提着大包跟着,時不時做個表情逗得老七笑個不停。

聽到老七的笑聲,蘇采青也感覺踏實了不少。

她還以為自己會失去這個心肝寶貝呢。

這次好險是虛驚一場,卻也讓蘇采青更加警醒一些,要小心照顧孩子,不能再疏忽大意了。

接下來的幾天,老七也要好好調養,要把損傷的元氣補回來,蘇采青也是回憶了好幾個小兒食療方,親自下廚做了。

梁啓恒并沒有直接回去,而是留下來幫着照顧老七,蘇采青忙着生意的事兒的時候,就是梁啓恒看着孩子的。

伶俐嬸悄悄和蘇采青說:“附近幾個人,都和我打聽,梁先生是不是你先生呢!”

蘇采青顯得漫不經心地問:“你怎麽回的?”

“我就說,雇主家的事兒,我也不太清楚。”

果然是個伶俐人,蘇采青贊揚說:“你做得對,我和梁先生是朋友,外人卻不一定這麽想,不要說一些引人猜測的話就對了。”

伶俐嬸笑呵呵地說:“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不過你家小擰和梁先生看着還挺像一家人的。”

梁啓恒長得眉眼周正,性格外放自來熟,老七也是個愛笑寶寶,見誰都咧着嘴笑眯眯的,逗逗他還笑得更厲害,而且他也長得跟粉團似得,漂亮可愛,別人以為是親的,也不奇怪。

在醫院,護士看了好幾天都沒發現實情呢。

蘇采青扭頭看正帶着老七學走路的梁啓恒,心情有些起伏不定。

這些天,蘇采青都在處理春裝的收尾工作,蘇小壯給蘇采青傳話說:“生産部的主任,都想問問你,咱們夏裝還在他們那兒下單嗎?”

上海人的思維轉換的最快,絲毫不覺得給個人商戶生産有什麽丢人的,對蘇采青這樣的穩定客戶也很重視。

蘇采青想了想,說:“這事兒我去談,你就說我還在想新衣服的款式,等款式出來了,就會做決定。”

上海的廠家并不知道,蘇采青這次來上海生産的原因,還以為真的是這兒的技術更好,效率更高的緣故。

蘇小壯點頭說好。

“衣服還有幾批貨?”蘇采青問。

蘇小壯熟練地回答說:“就兩三批了,大概後天能出完.。”

蘇采青輕點頭說:“速度還不慢。小壯,我和你商量個事兒。”

“你說。”

“這批貨出掉了,我們就要回吉陽了,你暫時留在這兒幫我辦件事好不好?”

“沒問題,不知道是什麽事兒?”

“就是我和文具廠生産了文具,這個事兒你也知道,第一批單子填滿了百貨大樓之類的地方,後面生産的還沒怎麽賣出去。我這兒有幾個文具經銷商的電話,到時候你去跑一跑,聯系一下,盡量把東西都賣掉,如果能夠簽下長期合作的協議就更好了。”

服裝的事兒了了,文具廠的事兒還沒了呢!

“沒問題,我一定去盡力跑下來。”

跟着蘇采青和經銷商打交道大半年了,蘇小壯的成長是十分驚人的,獨當一面已經不成問題了。

蘇采青回家,吉陽的那幾家服裝廠都盼着呢,一聽說她要回來了,都十分高興。

梁啓恒的消息也快得很:“我父親已經接到了政府的邀請,去參加一個擴大會議,就是要廣泛聽取他們這些教育界人士的意見,以便對教育政策進行改革。”

蘇采青也有些驚訝:“速度很快啊!”

“是的,我想是有人在後面推動吧。”

官場上的那些事情,就不是他們能知道的了。

茅主任所在的利益集團犯了這樣一個錯,也是其他人對付他們的好機會。借此機會把事情搞大,打壓他們這一派,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那就和我們無關了,”蘇采青說着,用口水巾給老七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總的來說,對咱們是好事就行。”

現在改革派的聲音比較大,蘇采青得償所願的機會也就很大。

蘇采青帶着四個姑娘并梁啓恒,一起坐火車回到了吉陽。

一下車,就發現有人在等着了。

“蘇老板!好久不見啊!”

是服裝廠的廠長。

蘇采青說:“您好啊,孫廠長,好久不見了。”

“是啊,還怪想念的。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時間談談?”

蘇采青說:“現在還不方便,我得先回家去。”

“沒關系,我們可以送您一行人,車都準備好了。”

真是盛情難卻。

“可是我衣服的布料還麽選好,其他的也沒準備……”

“這個沒關系,今年織染廠生産的舊款和新款,我們都給取了樣來了,你可以直接看,不用辛苦跑去織染廠了。”孫廠長笑得極為殷勤。

沒想到,國有廠也能有這樣的服務态度和水平,蘇采青也算是開了眼界了。

蘇采青覺得,再不給面子,就是自己的不對了,更何況以後還是要合作的。

于是她點頭說:“好吧,那就請孫廠長上我家一趟,喝杯茶吧!”

見蘇采青松口,孫廠長十分高興,立馬幫着提東西上車。

回到家裏,家裏依舊沒什麽改變,只是蘇幺妹知道姐姐一行人要回來了,特地把屋裏屋外都收拾了一下。

行禮有蘇幺妹接了,孩子有梁啓恒抱着,蘇采青直接和孫廠長在起居室的小桌子邊談了起來。

“聽說您的夏季新款,已經設計出來了?蘇老板你真是腦子靈活啊!”

夏季新款還是蘇采青帶頭的說法。

蘇采青笑着說:“還好吧,這是吃飯的本事,總要強出那麽一點不是孫廠長,您今天的目的我也知道,之前的意思,我也和王廠長說過,不知道他有沒有轉達?”

孫廠長忙點頭說:“轉達了轉達了,就是不知道具體你想要多少優惠?”

蘇采青早已經打好了算盤,說:“每件衣服便宜五毛錢就行。”

“五毛錢!”孫廠長有些肉疼。

五毛錢本就不少了,而蘇采青的單子都是幾萬十幾萬的,好些單子合起來,就要少掉幾萬塊了。

這年頭,單位是萬的數字,可不是什麽小數目啊!

蘇采青說:“因為您實在是誠意十足,我才幹脆地交了底,如果您覺得不行,我可以找別人問問。”

孫廠長顯得為難極了:“你看這……我……這……蘇老板,我們除了人工,水電、機械損耗之類的,都是要錢的。這麽一筆砍下去,我們都要賠本了啊!”

蘇采青當然知道他說的不是真的,她這個價格,只是把紡織廠的利潤幾乎壓到了極限而已。

“那您覺得多少合适?”

孫廠長做出為難的樣子:“我看能夠給你少兩毛一件。”

蘇采青立馬搖搖頭,孫廠長似乎下定了極大的決心,才說:“兩毛五!”

……

這樣拉鋸戰似得談了快一個小時,才确定一件衣服的工價少三毛五。

談好價格以後,孫廠長的臉變得燦爛如花了,把布料的冊子放在桌上,說:“這是今年各家織染廠的産品,很全乎了,您可以看着用。”

蘇采青點頭:“那行,謝謝您了。”

孫廠長和蘇采青約好了,整個人都輕松了,痛快地告辭了。腳下生風地離開了。

雖然只是口頭約定,但說明事情成了八成。

蘇根妹進來了,說:“姐,你這是不是吐口太快了?我看那孫廠長可高興了。”

跟着蘇采青,蘇根妹也學了不少東西。

“還好吧。”

蘇根妹在王廠長剛剛坐的凳子上坐下,說:“我覺得,你可以用那個法子,就是把幾個廠子叫到一起,讓他們自己出價,誰出的價格低,咱們就跟誰合作。”

蘇采青點頭說:“不錯,這法子你倒是學會融會貫通地運用了。”

“既然好,那就趕緊把孫廠長的事兒給否了啊!”蘇根妹急得不行。

蘇采青搖頭說:“你可別忘了,他們是國營廠,他們确實是很想要咱們的單子,可是如果咱們一點錢都不讓他們賺,他們也完全可以選擇不和咱們合作。做生意的時候,不能想着賺到最後一毛錢,那是殺雞取蛋的做法。你要是那麽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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