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迷局

梁岐說兵器有靈,靈也分男女。不過她現在也不在乎到底是男是女,拿起刀用力地朝秦無涯扔了過去。

秦無涯自然會下意識接住,就在這空當,唐葉心就地一滾,把剛剛被秦無涯吐出來的蘭花撿起來,放到嘴裏迅速嚼爛。

雖然是惡心了點兒,但她确實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她正想把花吐到手心再喂給秦無涯,忽覺後頸被人用力一揪,拎了起來,随後目光便對上一雙血紅色的眸子。

她剛剛兩次回擊,已經把秦無涯激得怒火中燒難以平靜,這一次恐怕是最後的機會。

唐葉心想把嘴裏的花取出來,兩只手卻被秦無涯死死禁锢住。

她掙紮不得,忽見那短刀第三次被舉起來,這一次可決絕得多,顯然是下了死手。

她只好一咬牙,踮起腳尖貼上了秦無涯的嘴唇。

對方的身體明顯一僵,那原本滿是憤怒與殺氣的眼中,逐漸被錯愕與茫然取代。

唐葉心将口中的花瓣和汁液盡數渡給他,秦無涯的眼神漸漸失去聚焦,拿刀的手也慢慢垂下來,指節一松,短刀便脫落在地。

唐葉心聽到刀落地的聲音,猜想他應該已經冷靜得差不多了。正想松開,秦無涯察覺她的意圖,忽然伸手扣住她腦後,擅自延長了喂藥時間。

蘭花的清香在二人唇齒間萦繞不散,秦無涯像入了魔一般,一發不可收拾地親吻着她。唐葉心難以呼吸,渾身發軟,只好用力踩了他一腳,秦無涯悶哼一聲,終于松了手。

唐葉心這才發現,他的眼珠居然還是紅色,只不過顏色比剛剛要淺一些,到底是時間沒到,還是藥量不夠?

不過很顯然秦無涯并不打算給她分析的時間,眼看他又要湊過來,唐葉心朝他臉上打了一拳,得以抽開身後,又去蹦起來扯了幾朵蘭花下來,在溪水裏洗了洗,放到秦無涯手心,對他說:“快吃了它。”

秦無涯臉上挂着一道鼻血,愣愣地看了看手裏的花,又看向她。

唐葉心便跟他比手勢,示意他像她這樣把花放到嘴裏,咀嚼,然後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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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無涯看完她的一番動作,卻搖搖頭,伸手把花遞給她。

唐葉心一愣,他的神志顯然沒有完全恢複,他這意思,難道又要她像剛剛那樣再喂一次不成?

念及此處,唐葉心紅着臉瞄了他一眼,低聲說:“你都能把當年殺人的事忘了,親兩口應該也不會記得……算了。”

她接過花,放到嘴裏嚼碎,然後用袖子替秦無涯擦了擦鼻血,最後再捧着他的臉,踮腳親了上去。

這一回秦無涯乖乖任她喂完藥,沒有任何意味不明的多餘舉動。唐葉心松開他時,見他垂着眼睫,黑漆漆的眸子裏倒映着她的臉龐。

唐葉心見此,癡癡地問:“你醒了?”

秦無涯點了點頭。

唐葉心腦子一懵:“怎麽這麽快,我還沒來得及……”

她話未說完,忙先收回自己的雙手,企圖落得個不留罪證。這顯然沒什麽用。

秦無涯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鼻血,說:“這一拳我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唐葉心沒好氣地說:“你還好意思說,你剛剛都差點把我殺了你知不知道。”

她累得癱倒在地,沒有察覺秦無涯歉疚的眼神。此時,一絲曙光從遠處出現,看來黎明就要來臨。

唐葉心一整晚都在逃命,此時已經沒有半點力氣。秦無涯與她并肩躺下,看着她說:“你會怕我嗎?”

唐葉心想到他那催命奪魂一般的雙眼,還有提着刀追了她一條河的情形,說:“我說不怕你肯信嗎。”

秦無涯沉默下去。

唐葉心又擺擺手說:“不過你是因為我才中毒的,你變成那樣也是因為救我,我不會嫌棄你的。”

秦無涯糾正她:“嫌棄和害怕不是一回事。”

唐葉心側過頭,對他一笑,說:“是嗎,對我來說差不多嘛。”

秦無涯看着她的笑顏,目光好像這溪流的水,緩緩地、艱澀地流淌着。

唐葉心仿佛能理解他在想什麽,翻身撐起上半截身子,對他說:“人都是有感情的,你保護過我那麽多次,就像我的靠山一樣,誰會怕自己的靠山啊?”

秦無涯說:“你幹脆就說我是你的保镖,更加貼切。”

唐葉心皺眉道:“哪有保镖追着雇主砍的,像你這樣兒的保镖,我還得讓镖局賠我十倍價錢。”

秦無涯頓了一下,擡手撫上她的臉頰,問她:“我剛剛……有沒有傷到你?”

唐葉心坦然地搖了搖頭。

秦無涯眼底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悲憫,手掌握住唐葉心的後頸,把她拉到了自己懷裏。

唐葉心愣愣地趴在他的胸口,只覺對方胸腔裏的心跳聲如此清晰有力,震得她臉上發燙。

她聽到秦無涯在她頭頂說:“我發誓,這種事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唐葉心笑了笑,故作不屑地道:“你發的誓能管用嗎。”

秦無涯動了動身體,讓她靠在自己的臂彎,随後捧起她的臉,對她說:“從此以後,我信天,這誓言就管用。”

唐葉心見他的神色頗為認真,便點了點頭,又對他說:“你還記得你昨晚中毒時的感覺嗎,我有預感,幾年前你失手殺人之事,應該也跟中毒有關。你昨晚是不是有一種和當年一樣的感覺?”

秦無涯卻說:“幾年前的事誰還記得,而且你不知道我以前是什麽樣的人,怎麽這麽篤定我當初就是失手殺人。”

唐葉心擰着眉心,說:“因為你不像那種人。”

秦無涯靜靜地看着她的眼睛,問她:“那我像哪種人?”

又來了。

唐葉心一錘他的胸口,道:“你賊眉鼠眼,像個大傻子。”

秦無涯咳了兩聲,說:“你在我身上再多練幾年手,可以去參加武林大會了。”

唐葉心白了他一眼,整顆心卻沉了下去。為什麽一談到當年的事,秦無涯要不就岔開話題,要不就敷衍了事,他到底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還是在隐瞞什麽?

休整一番後,兩人又從河邊一路找回了昨晚的客棧。正值豔陽天,白天的客棧十分安靜,唐葉心和秦無涯正心覺詭異,不敢貿然上前,店家卻先看到了他們,跑了過來。

店家着急忙慌地說:“我說怎麽過了一晚上人都沒了,還以為不給錢了呢……怎麽就你們二位,其他人呢?”

唐葉心眼皮直跳,問他:“難道昨晚你沒有聽到什麽聲音、或是看到什麽人嗎?”

店家說:“沒有啊,昨晚我睡得好好的,沒聽見什麽聲兒啊。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問問我店裏的夥計,要是半夜來賊,他肯定會起來喊我的嘛。”

唐葉心見他不像在說謊,又看向秦無涯,征詢他覺得對方是否可疑,秦無涯搖了搖頭。

店家看他倆眉來眼去,又說:“我是做正經生意的,絕沒有半點虛言,你們的馬我還保全得好好兒的呢。”

店家領着他們去了後院,馬廄裏還有十幾匹馬,全是他們帶來的。可現在大川他們杳無音訊,還不知回不回得來。

秦無涯說:“大川雖然莽撞,但關鍵時刻不會出什麽岔子。他們沒回來也好,跟我一道走,指不定還能活幾天。”

唐葉心說:“那我是不是也應該跟你兵分兩路比較好?”

秦無涯搖搖頭,說:“不太好。”

二人去客棧一樓二樓都看了一圈,卻發現什麽蟲子、毒蛇、黑袍,統統不見了,地上幹淨得跟剛掃過一樣。就算蟲蛇都能跑,那袍子呢?

唐葉心說:“店家沒有聽到聲音,屋裏又沒有蟲子屍體或者任何別的痕跡,難道我們昨晚在做夢?”

秦無涯問她:“十幾個人一起做夢,你确定?”

唐葉心搖了搖頭,說:“也許店家和夥計是中了迷藥,所有才沒有聽到我們打鬥的聲音。但最開始進到我們房間的,是真正的人,他們給我們施的卻應該不是迷藥,而是一種……一種致幻的藥,我們和大川他們看到的,可能從頭到尾都是幻覺。你想,怎麽可能會有蟲子和蛇能扮成人的形狀,這太不可思議了。”

秦無涯說:“那最後的毒霧呢?”

唐葉心想起那件真實存在的黑袍,道:“我當時拉着那個人的手跑,他一開始的确是個人……可能在我看到你過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趁我們不注意躲到了樹上,毒霧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被他布置好的,而黑袍只是一個吸引我們注意力的幌子。”

但是為什麽那人下了毒之後,卻不對他們下死手。當時秦無涯中毒,唐葉心又不會武功,他那時出手不是很好的機會嗎?難道僅僅是為了看他倆自相殘殺,圖個樂子不成?

那件袍子上的蘭花又代表了什麽?是對方故意用來提醒她的嗎?

唐葉心怎麽想也想不通,而且經過昨晚之事以後,她似乎有種感覺,無形中仿佛有一雙眼睛,正在暗暗地監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而對方是誰,有什麽目的,她卻一概不知。

這間客棧已經被人盯上,看來是不能待了,而且看過昨晚那等場面,繼續住在這裏也只會做噩夢。兩人各牽了一匹馬,把剩下的馬先寄在店家這兒,若是大川他們回來,不至于沒有馬匹可用,若是不回來,送給店家也無妨。

天黑時二人抵達了一個小鎮,鎮子不大富裕,只有一家客棧。

唐葉心原本還擔心她和秦無涯的入住會連累他人,後來又想昨晚的店家和夥計安然無恙,看來那位暗處的朋友也不是亂殺無辜之人,便稍微寬心了些。

飯後,她想去外面走走消食,甫一出客棧門口,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蹦蹦跳跳地跑進了屋,小孩手裏拿了一束淺綠色的蘭草花。

客棧老板走過來在孩子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不輕不重,罵了兩句話,無非是孩子貪玩到天黑了才肯回來。

罵完之後,老板見到小孩手裏的蘭花,臉色突然一變,逼問他是從哪裏摘的。

唐葉心頓時生疑,見那小孩哭哭啼啼遲遲說不出話,便去門外的小攤上要了兩顆糖,送給了老板的孩子。

小孩漸漸停止了哭聲,挂着兩道鼻涕望着她,唐葉心對老板說:“這蘭花很香,我也想去摘一點回來。”

老板卻朝她直擺手,道:“姑娘,我勸你一句,這花不吉利,你還是別去摘了。”

唐葉心疑惑地說:“蘭花是花中君子,怎麽會不吉利呢?”

老板說:“外地的蘭花是君子,但咱們這兒的不是。你不知道,我們這附近少山,蘭花本來就長在山裏,可幾年前不知道為什麽,西邊的鬼竹林裏突然長了好多這種花。曾經有誤入裏面的村民,最後出來的時候神神叨叨的,有的說什麽看見了仙宮,有的又說裏面是地府,反正說法不一,病了好幾天才痊愈。那林子古怪得很,他們一定是撞上邪了。所以你可千萬不能去啊。”

他說完,把孩子手裏的蘭花搶過去便要扔掉,唐葉心攔下他說:“給我吧,我去扔。”

她從客棧老板手裏接過花,沒覺得這蘭花與平時的有什麽不同,要是非得找出差異,那就是這花的色澤比野生的更鮮潤、香氣更清冽,明明就是上好的東西,怎麽會不詳呢。

這時門口賣糖的攤主找了過來,問她到底還給不給錢,唐葉心這才回神,讓他稍等,轉身上樓去找秦無涯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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