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爹我是你的小九啊！
曾經一位雲游的和尚戲言，說侯府的九小姐，活不過十三歲！
侯爺袖子一甩，他府裏閨女很多了，少一個又無妨，自此侯府的九小姐日子過的就更慘了，拿十六姨娘的話說，反正是個要死的，吃的穿的那麽好也是浪費！
侯府最荒僻的一個小院裏，一個小娃娃蹲在床邊看着一個半大的孩子，那孩子嘴唇幹裂，微微張開，粗重的喘氣聲如老舊的風箱一般。
“侯府都說，九姐要死了，十二不願意九姐死……”溫十二抹了一把鼻涕，豆大的眼淚也跟着砸在了袖子上頭，漫開一片片印子。
“九姐，你死了十二怎麽辦，九姐……嗚嗚九姐……”
“十二啊……不想讓我死，你倒是給我端杯水來，不然不死也得死了……”溫蘭九費半晌力氣才從牙齒裏蹦出這麽句話。
十二還小，聽不懂這麽多彎彎繞的話，但是總歸能聽懂其中一句，九姐渴了，要喝水。
她抽抽搭搭的從地上爬起來，趕緊轉身去打水去了。
就這十二的手喝了兩口水，總算舒服了一些，強打精神坐起身來，耳邊似乎隐約聽見笙簫之樂。
“十二，今天有喜事？”
十二搖搖頭，又認真的點點頭，“今天夫人想看戲，所以就擺了戲臺子……”
所以這是說，在阖府上下都知道他們家九小姐要在自己生辰之日要死了，你們還在前頭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溫蘭九舔舔唇，低頭問床邊這個灰不溜秋的娃娃，“餓不餓？”
十二摸着肚子，很快傳開兩聲叫，低下頭兩只手攪在一起，眼圈有點紅，“餓……”
是啊，怎麽可能不餓，如果說溫蘭九是府裏已經徹底忽視的那個，那十二的境地就更悲慘了，好歹她還能有個使喚婆子，雖然前年被亂棍打死了，但十二打出生後，就自己一個人艱苦卓絕的活着了。
餓肚子，已經是常事了。
溫蘭九眼睛一轉，撐着下了木板床，歪着腦袋問，“聽說，今個有不少的貴人也來？”
小娃娃想了想，認真的點了點頭。
“好，九姐帶你去前頭吃好吃的！”
溫十二怯怯的笑，怯怯的跟在身後，一面走一面擔憂的問溫蘭九，“九姐，咱們到前頭，不會讓人打一頓嗎？”
溫蘭九想扯唇笑笑，不小心扯到了傷口，于是整個面部表情就有點猙獰，仿佛是要跟人拼命似的。
“九姐你別去了，就餓一頓，明天總會有人給咱送吃的！”溫十二有點擔心她九姐讓人打死，小手用力扯着往回拽。
溫蘭九回頭瞪了她一眼，手下一使勁，娃娃就只能跟在後頭了。
但仍是止不住她絮絮叨叨的勸說，“九姐，前頭都是大場面，咱們穿成這樣過去，夫人一定不喜歡，她不喜歡就會生氣，生了氣就會打人，那些婆子跟丫鬟都吃的飽，有的是力氣，咱們兩個這麽小，肯定打不過他們……”
溫蘭九：這娃娃怎麽這麽啰嗦……
前廳不遠，那是對于正院來說，确實算不上遠，但是她們地理位置實在太偏，偏到兩個沒吃飯的小娃娃走了半天，也只是才遠遠看見如同白晝一樣的燈火通明。
溫十二看着那多少次夢寐已久的場景，不由的往後退了退，臉上帶着懼意。
她手上用了用力，将娃娃推到前頭，豪氣萬丈的道，“走，要吃的去！”
溫蘭九不是沒想過關于丢人的問題，一個侯府的千金小姐，穿的丫鬟都不如，連溫飽都做不到，确實得讓人笑掉大牙。
但是一個豪奢的侯府，別說侯府的老爺，就是侯府的這幾個兒子，也都在朝中略有任職，這樣的人家，多少眼睛盯着呢。
所以縱然溫蘭九丢人，但是侯府更丢人啊！
當溫蘭九帶着怯怯的溫十二站在人群中央，垂誕的看着桌上的各色美食，沒骨氣的吞了吞口水的時候。
“呔，哪來的要飯花子，竟然擅闖侯府！”一個婆子眼尖，大聲呵斥。
就在衆人驚訝的時候，溫蘭九嘴一咧，眼睛一眯，破落的袖子迎風一展，“爹爹……”
侯爺正值四十多歲的年紀，因着平時保養的不錯，面皮子又白淨，看着更像是文弱書生一般，手中端着杯酒，正在與同僚寒暄。
突然一個灰撲撲的影子速度極快的撲了過來，還沒等他反應，便将他杯中的酒撞的灑個幹淨，侯爺有點惱，順手揪起懷裏的影子，嫌棄想撇開扔到一邊。
怎料溫蘭九抱得死緊，順帶把鼻涕眼淚往人身上蹭了蹭。
“哪來大膽賊人……”
“爹爹，我是你的小九啊，我是侯府的九小姐啊！”
溫蘭九手上不松反收，聲嘶力竭的扯着嗓子嚎，生怕在場的不認識她。
侯爺揪着她的手松了松，一臉的迷茫，侯府的九小姐，九小姐，不說是要死了麽？
趁他愣神之際，溫蘭九又抱緊了些，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那群刁奴太可惡了，天天盼着小九死啊，小九天冷了沒衣服穿，犯了病了也沒人管，連口吃的也沒有，反正也沒人疼小九，小九就一頭撞死好了！”
說着便拿好幾日不洗的腦袋，直往侯爺的肚子上撞，顯些把侯爺剛喝進去的半斤白酒給頂出來。
來參加宴席的都放了筷子，停了酒杯，津津有味的坐在一旁看戲，一致覺得這出戲可比臺上的那出好多了。
侯爺的臉色紅了又黑，黑了又紫，紫了又青，亂翻變了一圈顏色，将酒杯砸在了侯府夫人劉氏的腳下，啪的一聲碎開。
“看看你做的好事！”
劉氏打這兩個小丫頭片子出來，就暗道不好，但是也不知是她反應太慢，還是那個死丫頭速度太快，還沒來得及讓人抓走，就一把撲到了侯爺身上。
她咬了咬牙，侯爺最要面子了，恐怕今天這個事侯爺得惱好一陣了，說不準又去那幾個狐貍精那過夜了，心下把溫蘭九恨了又恨，只是面子還得維持。
“老爺，是妾身的錯，但妾身确實給各個孩子都是不偏不倚的，就連今年新得的幾匹綢緞，咱們府裏的孩子，可一個沒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