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北冥蠻荒
趕路的日子過得飛快,樂念之和尤清歌往北一直行了五日,周遭的景物逐漸荒涼,人煙逐漸稀少。再行一日,便遇崇山峻嶺。
雖是人間四月天,那山頂卻堆滿了積雪。二人從山腳一路往上,向那石縫中長滿柘樹的山脊一直走去。随着海拔漸漸升高,樹枝上挂着的冰柱越來越多,有的甚至垂到了地上。
爬了一整日,方才行到山腰。
尤清歌搓着手掌,不停地往手上呵氣,“這山上真是越來越冷了。”
又走了片刻,終于看到一個山洞。二人踏進洞中,才知這山洞簡直就是一個冰窟。想來這山中定是常年低溫,要不然洞壁上也不會結滿了形狀各異的冰淩。
樂念之升起一堆火取暖,尤清歌圍着篝火,不停地跺着腳驅寒,可還是時不時地打着寒顫。她看了眼樂念之,見他舉止仍是一貫的從容,似乎絲毫不覺得冷。
太陽一下山,尤清歌就覺得凍得實在不行了,手腳完全麻木,沒有任何知覺。
樂念之看着篝火對面的尤清歌鼻子通紅的模樣,心知她定是凍僵了。微微嘆了口氣,他靠到她身邊,輕輕摟着她,把她雙手塞到自己的胸膛裏。尤清歌滿面緋紅,好在這時早已分辨不出是凍得還是羞得。
暖暖的溫度伴随着絲絲真氣,緩緩地從他寬厚結實的胸膛傳到她手上,再流到奇經八脈。
身體的知覺在複蘇。手背上覆蓋着的衣襟,凝着他的仙澤,質地柔軟而又細滑;手心裏觸碰着的肌膚,如玉,又如水……光滑中不失緊致,溫暖中透着清香。
她動了動手指,将原先蜷着的五指攤開,整個掌心完完全全地覆上樂念之的胸膛。
掀了掀眼皮,她怯怯地望了他一眼。
星目緊閉。他睡着了?
挪了挪手,摩挲了一下。掀眼再看。
安然無恙,一派祥和。
她的膽子愈發壯大了。
雙管齊下,奮勇向前!
啊,不行不行,得小心翼翼地,千萬不能弄醒他。
狼爪子摸索着,突然停了。
一雙杏目圓睜着,直了。
呆呆地看了半晌,聽得一聲吞咽聲,狼爪子又吹響了前進的號角,滑過他的腋下,光榮地來到後背,慢慢收攏,一把抱住。然後,緩緩地,她把臉頰貼到他的心窩上。
香,實在是香……香得她一個忍不住,香了他一口。
唇下的胸膛動了動,尤清歌吓得一抖,趕緊閉上眼睛裝睡,再也不敢亂動。
一整夜,她都像只小貓一樣,偎依在樂念之懷裏,聽着他的心跳聲,安然入眠。
日出東方。
尤清歌醒了,卻閉着眼睛裝作還未醒來。
她真是,完全不想醒來啊!
耳邊能聽到有力的心跳,他的呼吸輕拂她的耳朵,酥酥.癢癢的,好似春風拂檻,又似千條柳絲撫上心頭,撓得她心神蕩漾。
心中情絲暗生,如藤蔓般滋長,在她周身密密麻麻地纏繞,又騰地一下收緊縛住了。
多希望時間就此停住,他就這樣沒有防備地抱着她睡着,而她就這樣靠着他的胸膛,一直到地老天荒。
殊不知,他其實早就醒了,此刻正看着陽光閃在她的睫毛上。
“還不醒來嗎?日上三竿了。”
他的語氣中隐隐藏着笑意和寵溺。阿彌陀佛,這一定是自己的錯覺吧!
尤清歌極不情願地睜開雙眼,戀戀不舍地離開樂念之的懷抱,剛想跟着他起身,他卻說道:“你在此等我一會,我去去就來。”
樂念之獨自一人來到峭壁邊緣。那峭壁裂縫中長着一棵奇怪的柘樹,懸空伸長到山谷中。樹的枝幹赤紅,葉子色黃,果實黑漆一團。
持咒結印,黑色的果實連同泛着幽光的雲母羅盤一同飛到他手裏。收好果實,他對着雲母羅盤重新捏訣施了法,這才抱着柘樹果實掉頭往冰窟走去。
回到山洞,尤清歌正伸着一雙手,坐在那烤火。
樂念之走上前,撩開衣擺在她跟前屈膝半蹲下,道:“這是冥泠柘的果實,一千年才成熟一次,堪比仙丹妙藥。你吃些吧,就不會覺得冷了。”
尤清歌望着他,感動得淚眼朦胧,哽咽地道謝,還不斷勸他也吃些。
樂念之搖了搖頭,笑道:“我聞聞它的味道便可。你自己吃吧,吃剩的果核不要丢。”
“嗯。”尤清歌一邊吃着一邊望着樂念之。
他就一直半蹲在她身旁,微微擡頭仰視着她,那樣溫柔的目光和缱绻的笑容,仿佛是在對她虔誠禮拜。她不禁心輕飄飄的,呼的一下飛上了雲端。
忽然就,舍不得吃了……
她低下頭來,一時不敢看他:“之哥哥,這山這麽大,咱們該往哪裏去尋那冰蠶呢?”
“雲母羅盤找到了冥冷柘,再找冰蠶應該也快了。”頓了頓,他又說道:“其實,找到冰蠶事小,真正耗時的是等待它結繭吐絲。普通的冰蠶,每九年變化一次,待經過三次變化,也就是二十七年之後,方能結繭。如果是以冥泠柘為食的冰蠶,則可變化九次。這種冰蠶結的絲最好,入水不濡,遇火不燎,刀劍亦不可斷。”
尤清歌聽得有些愣怔,一雙翦瞳半阖,閃着星星點點的亮光。這應該算是她跟着他這麽多日來,他說的最長的一通話了!唉!只可惜,不是甜言蜜語……
恍惚之間,樂念之已撩袍而起,對她笑道:“在想什麽呢?快些吃吧。”
吃完冥冷柘的果實,尤清歌開始打坐運氣。只覺陣陣暖流從丹田源源不斷地流遍周身,僵硬的手腳漸漸靈活起來。睜眼望向樂念之,他此刻正盤腿而坐,屏息持咒,感應着雲母羅盤的方位。
末了,他起身說道:“找到冰蠶了!我們走吧。”
尤清歌一躍而起,心底滿是崇拜之意,覺得世上萬難到了樂念之身上似乎都成了小事一樁。
千回百轉,終于在一塊玄冰石上找到了兩只相鬥的冰蠶。這冰蠶身長七寸,有角有鱗,一只通體黑色,一只通體雪白,正抱作一團以角相抵。蠕動之間,能聽到喀喀的結冰聲,方圓十丈之內的生物全部凍斃。
尤清歌輕籲一聲,還好自己吃過冥冷柘的果實,不然此刻非被凍成冰雕不可。她走上前,方欲拿走一只冰蠶,卻被樂念之攔住。
“這是結繭前的九死一生之戰,不死不休。死者會化作繭,繭破後則可重生。九死九生之後,便可化作冰蠶魄。這冰蠶魄也是至寶,放至烈火中煅燒,可得冰蠶珠魄,用來裝飾琴身,可令樂聲的法力倍增。”
一直到日落,那兩只冰蠶猶在争鬥,難分勝負。
待到第二日清晨再看,白色的冰蠶早已不知所蹤,黑色的冰蠶奄奄一息,周身覆蓋着霜雪,已然斃命。霜雪包裹住黑色冰蠶折射出變幻莫測的五彩色澤,慢慢地幻化成一個一尺長的五色繭。
樂念之拿起五色繭,收入袖中的太虛之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