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樓

同行是冤家,這話當真不假。

拾花樓和春陽院乃金陵兩家招牌青樓,數十年來明争暗鬥,也沒分出個高低。

雖各有千秋,都不愁沒銀子賺,可人哪有嫌錢多的,為了打壓彼此,獨占鳌頭,吸更多的“銀子”上門兒,她們各自可是沒少耍花花心眼算計對方。

這不,正鬥的如火如荼之際,也不知是天降禍患還是小人作祟,拾花樓出了事端。

十幾個姑娘同時得了肺痨死去,消息一夜傳開,還哪有人敢來,這拾花樓驟然成了什麽不祥之地,生意自然冷了。

原只要避避風頭,等人們漸漸淡忘了,再招些新姑娘進來,也不難東山再起,可拾花樓卻像個沒媽的孩子,沒人管了,有人說它早已被轉手賣給了別人,也有人說它東家死了,總而言之,此處是日漸沒落衰敗,別說是無法再與春陽院相比,就是尋常的妓院也比不了了。

可就在人們淡忘,春陽院也早已不把它放在眼裏多時之際,誰又能想到,它竟然死而複活,又能“興風作浪”了呢?

原來兩個月前,沉默了将近兩年多的拾花樓來了次大換血,新填入了二十幾位姑娘,這不是重點,重點在于:一個噱頭。

在這新來的二十幾位姑娘之中,據說有一位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絕色。

可說是絕色,其實并沒人見過。

但人往往就是這樣,越是沒見過,就越是好奇。

不少人重歸拾花樓,只為滿足一下好奇心,可這好奇心非但沒被滿足,反而愈發地被吊了胃口,并且一發不可收拾。

那絕色名叫蝶幽,若想見其本人需過三關。

這前兩關頗為容易,只要出銀子就好。

二百兩銀子可與其屏風相隔,聞其撫琴清唱;四百兩銀子可令其遮面走出屏風;但若想得見真容,還需過了這第三關。

這三關不需花銀子,比的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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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只需博弈勝過她,便可令她摘下面紗。

金陵能到這拾花樓尋歡作樂之人都是有錢的主兒,博弈也并非什麽難題,所以起初聽以此為題,誰也沒當回事,但真一下上,衆人傻了,一連兩個月,衆公子就是搬來救兵也沒人能勝了她。

到了最後,就是一些品行正直,從不踏足青樓的人也被這女子的才藝吸引了來,由此便出了更大的笑話。

偌大的一個金陵,竟無人能博弈勝過一個妓.女。

拾花樓這一局好,聲名鵲起,名利雙收。

那蝶幽還未以真面示人便已得了個金陵第一才女的美名。

直到都督的到來,僵局方才打破。

都督姓陸名晟軒,來自于蓬萊,謠傳他繼承了叔父的一大筆遺産,有着數不清的銀子。

非但如此,此人有才有顏又有權,是以入金陵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便已成了家喻戶曉的風雲人物。

自打五天前,在拾花樓一局破了蝶幽的棋盤之後,風雲人物又成了風流人物。

拾花樓,樓裏樓外站滿了翹首張望等待的人們。

棋局前圍着的十幾人還尚未從适才緊張的對對弈中徹底回過神,一聲“陸都督勝”便已然響起。

屋裏屋外頓時嘩然一片,衆人再也淡定不了了。

有的迫切地想知道這破局方法,但大多數人當然還是更渴望見那珠簾之後的美人兒真顏。

陸晟軒唇角一揚,擡頭望了一眼珠簾之後隐約的身影,抱拳謝道:“姑娘承認讓了。”

“陸都督勝了,小女子甘拜下風。”

蝶幽語聲如黃莺出谷,酥軟人心,只聽聲音便讓人難以安分了,場上衆人望眼欲穿,死死盯着那珠簾,半眼也舍不得離開。

有人迫不及待,高聲呼道:“蝶幽姑娘還想什麽呢?還不快出來給大夥瞧瞧!!!”

蝶幽嘴角一動,并未出聲。

一旁的鸨兒趕緊滿臉堆笑地上前安撫道:“見的,見的,一定見的,只是……只是咱們蝶幽姑娘有言在先,要過了三關方可見其真顏,眼下,這過關者只有陸都督一人,還請諸位……”

“呸!!這是要攆我們走?!老子這些天在這兒可他媽花兩千多銀子了,今天要讓我見不到人,我他媽,把這兒燒了!!”

“哎呀,宋公子息怒!”鸨兒趕緊上前賠笑安撫,“有話好說,別生氣,別生氣,容我再和蝶幽姑娘商量商量嘛!”

陸晟軒輕搖折扇,眉頭一皺,語調慵懶,“規矩都是人定的,蝶幽姑娘就不要那麽死板了。”

蝶幽笑,嬌柔地道:“既然都督勝了我,那我便聽都督的。只是,都督确定要我此時出來相見?”

陸晟軒折扇拍手,“再好不過。”

衆人一聽立馬打起了精神,屏息凝神,死死盯住了那道珠簾。

蝶幽一聲嘆息,露出幾分失落,“本以為都督會想一個人看呢,罷了,願賭服輸。”

她說着起身。朦胧中只見一窈窕身形緩緩朝着珠簾走來。大廳中一片肅靜,甚至能聽到人的心跳聲。

珠簾相碰,她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

衆人恍惚間皆是渾身一震,立時看的呆了,只見她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一身紅衣,好像裹在雲霞中的一塊美玉,明豔絕倫的臉龐美中含媚;媚中含嬌;嬌中含豔;豔中含妖,笑時眼波流轉,丹唇輕啓,素手輕揚扶朱釵,舉手投足皆是風情。

陸晟軒攔住她的腰,手指輕撫她白皙嬌嫩的臉龐,“這第四關要多少銀子?”

蝶幽一聲笑,推開他的手,嬌柔地道:“都督誤會了,小女子賣藝不賣身。”

不出一個時辰,拾花樓的妓.女蝶幽乃金陵絕色之美譽便傳遍了大街小巷。

陸都督破解棋局,買了她初夜的話也随之風一般的傳開。

從此陸晟軒便成了這拾花樓的常客,全金陵都知道他迷上了蝶幽。

然而,他們都被騙了……

這天寒風呼嘯,飛雪重重。

鸨兒向往常一樣,滿臉堆笑地引着陸晟軒朝三樓蝶幽的房間而去。

“都督氣宇軒昂,年輕有為,真乃人中龍鳳!”

陸晟軒嘴角一動,随手丢了錠金子給她。鸨兒眼睛頓時一亮,笑的更歡暢了,“都督出手就是大方!”

眼見蝶幽房間漸近,她趕緊上前一步招呼道:“蝶幽姑娘,快看看誰來了!”

蝶幽推開房門,輕靠門邊,瞧着陸晟軒,三分明媚,七分妖嬈,嬌嗔道:“還以為都督今日不來了呢,等的人家好心嬌!”

陸晟軒攬她入懷,攥住她白嫩細滑的小手,“那怎麽舍得!”

鸨兒掩唇而笑,滿意極了,于是關了蝶幽的房門,安心地走了。

可門剛一關門,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便分了開來。陸晟軒整了整衣衫,蝶幽臉上的妩媚也頓時消去了一半。

“少主,今天有消息麽?”

陸晟軒搖頭,朝着窗口而去。此時外面正飄着雪花。

他輕輕推開小窗,望将出去。

“少主肯定他會來?”

陸晟軒點頭,“但不是現在。”

“可是他……他憑什麽相信我們?”

“憑他只能相信我們。”

蝶幽應了一聲,有些事情她不懂,但她相信他的判斷。

雪越下越大,冷風吹進屋中,一陣寒冷,蝶幽裹了裹衣衫,嗔怪道:“少主可真是的,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

陸晟軒驀地會意,關了窗,“哦,是我粗心了。”

蝶幽瞧他,嘴角揚起,“少主還真是喜歡雪啊,為什麽?”

陸晟軒避而不答。蝶幽笑了聲,瞧着他,“莫不是……莫不是在想她?”

陸晟軒心中有了一絲波動,眼神驀地飄忽不定,快步繞過了她。

蝶幽知道自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笑了一笑,跟着他來到了桌前。

“昔日,少主為我贖身之時,曾說我笑起來和她很像,如今都到了金陵了,少主還是不肯告訴我她是誰麽?”

陸晟軒的臉色驀地冷了下來,顯然對此話題極其不滿,“沒有什麽她!我也只是随便一說,你知道,那時候你根本不可能笑。”

蝶幽點了點頭。不錯,那年她十三,剛從妓院逃出,卻又被抓了回去。

她被綁在奴隸車中,衣衫褴褛,一直在哭,一直在流淚。

她沒想到有一個少年會因她駐足,還用了他身上的全部家當替她贖了身。

“走吧,你自由了。”

她跪了下去,淚眼婆娑,“我願一生追随少主。”

“你不必追随我。”

“不,少主救了我,我就是少主的人,少主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他無奈搖頭,“你不必如此,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再哭了。”

蝶幽後來才明白,此“你”非彼“你”,自己不是笑的時候像那個人,而是流淚的時候……

***

飛雪彌漫天際,寒風吹亂青絲,他長身玉立,腳步也是一滞,細雕密琢的臉旁美如冠玉,擡頭剎那,風華流轉,一襲火紅的狐裘披風在漫天的白色之中神秘而妖魅……

“表……表少爺……”

心跳漏了半拍,毫無防備,她就這樣見到了他……

視線相對,相見無言……

一別五年,她心中反複重複着那句,“表哥,你還好麽?”可話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對方臉上的驚異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冷漠與陰沉。

一切不過輾轉之間,他終是無視了她,就好似陌生人一樣,與她擦肩而過。

“喂……”

蘇淩夕一把捂住半兒的嘴,直到對方上了車方才松開。

“小姐幹嘛,他不是……”

“住口!”

蘇淩夕心中久久難以平靜,擡頭見那映入眼簾的“拾花樓”三個字,心中驀地更加失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都督:哼哼,小樣兒演的不錯。

蝶幽:師傅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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