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結局·上 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

一個半月後, 新年一月十二日,北城金橋劇場。

傍晚六點三刻,一輛黑色賓利在茫茫細雪中緩緩駛入九號門, 停在了門廊下。

兩名挂着工作證的接待人員匆匆上前, 分別拉開後座兩扇車門,齊聲朝車內恭敬颔首:“邊老師晚上好。”

左側車門, 邊鴻述拄着拐杖走下來, 興沖沖就要往裏去。

右側車門, 邊敘下車扣上西裝門襟紐扣, 繞到他身邊攙緊了他的臂彎:“都到這兒了您急什麽?”

邊鴻述氣哼哼地拂開他的手:“我這是盼了多久才盼着人過來, 怎麽不着急?你倒是天天能見着,站着說話也不腰疼。”

“還別說, ”邊敘嘆息着搖搖頭, “您孫媳婦兒現在腕大了, 我這站着說話的也沒比您好上多少。”

自從一個半月前, 梁以璇确定頂替南芭原首席主演出演吉賽爾一角, 這幾十天來, 她是排練排得早出晚歸, 熱火朝天, 邊敘是獨守空房守得冷冷清清, 凄凄慘慘。

礙于身份太惹人注目,也怕個人魅力打擾到梁以璇專心排練,他不方便經常高調探班,每天就只在深夜能短暫地擁有一下女朋友。

十二月中途,他看梁以璇排練進展不錯,放心去了趟阿姆斯特丹,在島上做了半個月音樂, 每天掐着她入睡前的時間跟她視頻或者語音通話,本意是擔心自己不在,她又像以前那樣因為高壓訓練失眠,結果好幾次梁以璇跟他打着打着電話就睡着了。

到了十二月下旬,他記着梁以璇在日記裏抱怨過他不記得節日,特意在冬至日——兩人去年初夜的日期回了南淮,想趕着陪她過一周年紀念日,結果在舞蹈中心接到她下班,問她記不記得今天什麽日子,她一拍腦袋跟他說對不起,她忙忘了。

風水輪流轉,他能怎麽辦。

當然是先戰略性原諒她,等她今天在北城金橋劇場的公演結束,再叫她好好還。

兩名接待人員比了個“請”的手勢,讓爺孫倆從貴賓通道走。

邊鴻述沖接待人員擺擺手:“你們這兒我常來,不用搞特殊。”

“這不今天還有您孫子嗎?”邊敘攙過老人家往貴賓通道走,“您用不着,我用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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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前南芭公開演出信息後,梁以璇出演吉賽爾的消息在網絡上傳得沸沸揚揚。

當天晚上,一個叫#邊敘美夢成真#的詞條就被cp粉們拱上了熱搜第一。

一開始看到熱搜,網友還以為沉寂了一個多月的再敘梁緣結婚領證了,點進去才知道,原來是邊敘在《Rosabella》裏幻想梁以璇跳《吉賽爾》的美夢成真了。

這下購票通道一開啓,梁以璇所有場次的開放門票都被瞬間搶空。

也不知道今天劇場裏混進了多少cp粉,連安保數量都比平常多安排了一倍。

為了做好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免得自己的出現引起騷動影響梁以璇演出,邊敘只能委屈着少見點光。

邊敘給梁以璇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說自己到了,讓她放心演出,然後帶着爺爺進了劇場,在一層最佳觀影區入了席。

七點整,劇場燈光準時熄滅,窸窸窣窣的觀衆們停止了交談。

樂池裏,身穿正裝的交響樂團樂手們已經各就各位,手執指揮棒的指揮最後一位入場。

樂手們集體起立歡迎指揮,觀衆席掀起第一波掌聲。

指揮站上樂池高臺,和身邊兩位首席提琴手分別握手。樂手們重新坐下,掌聲也漸漸平息。

指揮一起手,莊嚴肅穆的開場曲響起,數十秒後樂聲漸輕,趨于平緩,主舞臺上的深紅色幕布緩緩向兩邊拉開,山村小木屋的寫實布景映入眼簾。

南芭版新編《吉賽爾》正式開場——

男主角阿爾貝特伯爵身穿騎裝,肩披鬥篷走進山村,在小木屋前徘徊來去。

陪同他來山中狩獵的侍從走上前,問他在這裏逗留做什麽。

他說這座小木屋裏住着一位美麗的姑娘叫吉賽爾,他對她一見鐘情,想再睹她的芳容。

侍從勸阿爾貝特打消念頭,因為他已經與一位公爵小姐定下婚約。

但阿爾貝特執意不肯放棄,打算僞裝成平民去邀約吉賽爾。

他摘下容易暴露身份的鬥篷、佩劍和腰帶,揮退侍從,穿着一身樸素的騎裝敲響了吉賽爾家的木門。

篤篤篤三聲過後,阿爾貝特悄悄躲到小木屋側面等待佳人出現。

吱嘎一聲響,木門從裏被推開,頭戴花環,身穿布裙的吉賽爾探頭往外一望,邁着輕巧的步伐走了出來,正式亮相。

觀衆席響起了今晚的第二波掌聲。

邊敘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住了舞臺上的梁以璇。

一百二十分鐘的舞劇跌宕起伏,精彩紛呈。

從阿爾貝特極盡撩撥,獲取了吉賽爾的芳心,與她墜入愛河;

到同樣愛慕吉賽爾的村中獵人為破壞兩人,将阿爾貝特的真實身份以及他已有未婚妻的真相告訴吉賽爾,吉賽爾陷入瘋狂,心髒病發死去;

再到阿爾貝特後悔莫及地在深夜來到吉賽爾墓前,遇見了死後化作幽靈的吉賽爾以及幽靈女王和群靈們;

再到幽靈女王想殺死阿爾貝特,懲戒他犯下的錯,仍然深愛阿爾貝特的吉賽爾拼命阻止……

最後一刻,黎明的鐘聲響起,幽靈女王沒能在天亮前殺死阿爾貝特,因為陽光的到來無奈帶着群靈離開。

吉賽爾救下了自己的愛人,然而已是幽靈的她也不能在陽光下逗留,不得不與阿爾貝特訣別。

舞臺上,身穿一襲過膝白紗裙的吉賽爾張開雙臂,最後一次擁抱了愛人,足尖點地,以碎步慢慢隐入黑暗中,消失在了人世間。

幕布從舞臺兩邊緩緩往中間拉攏,觀衆席裏,大片觀衆想擡手去擦眼淚,又想起這時候有更重要的事情,狼狽又激越地鼓起掌來。

潮水般的掌聲持續了近三十秒,幕布再次拉開,梁以璇和男主角重新攜手出現在舞臺中央,笑着前來謝幕。

觀衆席裏,出于觀影禮儀憋了兩小時的觀衆們終于可以放聲歡呼起來。

雷動的掌聲裏,幕布最後一次合攏,演出到此圓滿結束。

邊鴻述從劇情裏緩轉過來,長出一口氣,偏頭對邊敘說:“看過不下二十遍的舞劇,還能給我演得看進去了。你小子,可真是叫你撿着了寶。”

邊敘輕輕彎起嘴角:“哪是摸瞎撿着的,打了十盞燈籠找的呢。”

梁以璇大汗淋漓地走到後臺,聽着迪肯和舞團老師們對她演出成功的道賀,心裏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跟同劇組演員們一一打過招呼後,她回到了單人化妝間。

周圍一下子清淨下來,梁以璇從戲裏出來,挂心起今天第二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晚是她職業生涯第一次演主角,她早就跟媽媽通電話說過這事,本就在北城工作的媽媽不可能沒來劇場。

而雖然邊敘因為怕她分心沒多提,但她猜他肯定也接了同在北城的爺爺過來看她演出。

梁以璇坐在化妝鏡前捏着手機,糾結該先把電話打給誰,如果等會兒兩邊家長碰上面,會不會發生什麽尴尬的不愉快。

正猶豫,化妝間的門忽然被敲響。

梁以璇驀地擡起頭來,喊了聲“請進”,下一秒,從化妝鏡裏看見梁琴推門走了進來。

她慢慢從座位上站起來,轉過身去:“媽。”

梁琴看着她局促的樣子,垂下眼笑着嘆息了一聲:“媽媽看了你今晚的演出。”

“嗯……”

梁琴保持着一貫得體的微笑:“怎麽不問媽媽覺得你表現怎麽樣?”

梁以璇低着眼,垂在身前的手指絞在一起,張嘴想問,又不知怎麽哽着開不了口。

梁琴的耳邊忽然響起早前那個冬夜,邊敘說的話——她不把這件事告訴她外婆,是怕她外婆擔心,而不告訴您,是怕您失望,您明白這其中的區別了嗎?

梁琴收斂起笑意,疲憊地沉出一口氣,自顧自點了點頭:“讓自己的女兒連這樣一句話都問不出口,是我這個當媽的失敗。”

梁以璇呼吸一窒,擡起頭來:“媽,我不是想跟您作對……”

“我知道,”梁琴打起精神來,笑着說,“小璇,你今晚的表現很出色,比當年的媽媽……要出色得多。”

梁以璇目光輕輕閃爍了一下。

“媽媽從來沒告訴過你吧,你這兩年遇到的瓶頸其實也是媽媽當年有過的問題,可惜我沒能邁過這道坎就因為傷病退役了。今晚媽媽必須承認,你确實比媽媽優秀,也比媽媽……”梁琴想起了邊敘當初那個用詞,“幸運。”

梁以璇靜靜望着梁琴,看見她眼底慢慢蓄起了淚,自己也是鼻頭一酸。

“小璇,謝謝你用十五年的時間完成了媽媽的夢想,”梁琴微微仰起頭,把淚逼退回去,重新笑起來,“媽媽自私了十五年,不該再讓你繼續不幸下去了,從今天開始,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決定,媽媽祝你前程似錦,幸福開心。”

梁以璇眼睫一顫,眼眶裏滾落下大顆大顆的熱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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