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狂野美感

挖好芋頭後,兩人去了小湖邊。

這邊沒有獸人,也暫時沒看到野獸經過。夙衡找來葉子盛了些水,拿給初瑾喝。現在這個情況,也別想着什麽燒開的水了,只能将就喝。

現在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但有茂密的植被遮擋着,倒比待在帳篷裏涼快些。

兩個坐在大石頭上,吃着午飯吹着微風,倒也挺舒服。

“部落一直是分開打獵的嗎?”初瑾吃着肉條問道。

“雨季的話,大部分時間是分開打獵的。如果持續的天氣不好,才會集體打獵。”夙衡細致地給初瑾解釋道:“集體打獵通常會帶回去很多獵物,這種天氣不好儲存,所以基本不會那樣做。等到了雪季,就會一直是集體打獵了。雪季食物少,所有野獸都處于饑餓狀态,會異常兇猛。所以獨自打獵很危險,大家一起比較好。帶回去的食物可以凍起來,都不會壞的。不過食物分配是由族長來決定的,一些亞獸、女人和年邁無法打獵的獸人,能分到的食物很少,所以基本上一天只能吃一餐。參加打獵的獸人得到的會比較多,肯定能吃飽的。”

這種食物分配的方式看似公平,但實則是有些泯滅人性的。獸人付出辛苦,得到多一些的食物是應該的。但亞獸、女人和無法打獵的獸人所得到的食物都未必能供得上一天所需的能量,照這個情況下去,就算不餓死,人體機能也會失調,其實是有些殘酷了。

“你們上一次集體打獵是什麽時候?”初瑾問。

“就是我撿到你那天。那幾日連續下雨,山地有些危險,所以族長組織了一次集體狩獵。”夙衡回道:“那天打完獵結束後,我沒跟他們一起回去。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鳥獸蛋,結果就發現了你。”

初瑾沉默下來。聽夙衡的意思,那天他顯然是跟着一起出來打獵了。但他初瑾清楚得記得,那天夙衡的食物特別少,而且都給他了。換句話說就是夙衡做了獸人應該做的事,卻沒有得到應得數量的食物。

——看來那個族長真不是什麽公平公正的人。

不想讓夙衡難受,初瑾也沒再細問這個問題,而是換了話題道:“這邊平時也會有野獸過來吧?”

“會有,但野獸的警惕性還是比較高的,我們在這兒,它們不會過來的,除非是猛獸。”夙衡說。這邊并不是森林深處,所以幾乎沒有什麽猛獸,倒是不必太擔心。

初瑾想了想,問:“部落裏有會做石刀的人嗎?”

“有一位老獸人會的,怎麽了?”

“想請他幫忙做點東西,應該可以吧?”這邊沒有鐵礦,而且就算有他也不會煉,所以想找人幫着做一把石鏟。這樣比較方便他們挖陷阱,捕捉小型的野獸。

“可以,只要拿一點食物作為工費就可以了。”夙衡說。他從沒請那位老獸人幫過忙,他的石刀是潛律給他的。所以關于老獸人的工費他也是聽潛律說的。

“嗯,知道了。”這并不難,就算他蒸一個芋頭帶去,也算食物吧?當然,他不會那麽小氣就是了。

吃飽後,兩人坐到了大石頭的背面乘涼。雖說林中不算太熱,但大中午的還是得盡量躲進陰涼裏,不然這要是中暑了也是個麻煩。

剛吃完初瑾是不建議立刻出發的,他們可以在這兒多休息一會兒,等一個小時後最熱的這陣過了再繼續去找吃的也可以。

剛坐了沒多會兒,就聽到一陣輕微的“沙沙”聲,夙衡立刻警惕起來,沖初瑾示意別出聲,随後探出頭向聲音的來處看去。

初瑾也跟着看過去,是一頭像鹿一樣的動物,但比鹿要大許多,四肢也不是修長的那種,而是比較粗大的。頭上的角很圓潤,但看上去依舊很危險。

夙衡眼裏露出光芒,示意初瑾他一會兒就回來,随後就輕聲向林中走去。

初瑾繼續盯着那只像鹿的獸,只見它四下看看,沒發現危險後,就踱步到了湖邊開始喝水,通過它舔食的動作,初瑾發現它牙齒居然是尖的,可見并不一定是食草類動物,這也就加大了它的危險性。

喝完水後,那它并沒有離開,而是趴在湖邊打了個哈欠,看來是要睡覺了。

初瑾覺得這只獸的警惕性不是一般的爛,喝完水不是應該跑嗎?居然還享受上了……

這時,夙衡也回來了,手裏拿了根長長的藤,一頭打了個活扣做了個圈,顯然是要用來套獸的。

“在這兒等我。”夙衡低聲說道。

初瑾突然覺得盯上獵物的夙衡似乎突然一下子從孩子變成了大人,目光銳利,肌肉緊繃,像是随時準備爆發。

初瑾并沒有什麽捕獸的技巧,也就不去給夙衡添亂了,老實地等在石頭後面。

夙衡走路很輕,很慢,且繞到了獵物背後慢慢接近。在離獵物還有十米左右的地方,夙衡熟練地甩出了藤鎖,一下就套住了獵物的脖子。此時獵物也反應過來,回身就要用角去撞夙衡。

夙衡反應也不慢,抽出腰間的石茅,紮進了獵物的頸部。

獵物尖叫了一聲,想要繼續發動攻攻勢。但夙衡已經借着藤鎖跳到了獵物背上,并用力拉緊藤鎖。此時夙衡身全肌肉繃緊,完全不敢松懈,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被甩下來,到時候受傷的可就是他了。

初瑾遠遠地看着,點點陽光灑落在夙衡身上,給夙衡渡上了一層光,讓那雙專注的紫眸更為明顯。而那種野性的力量感,讓初瑾想到了豹子,優美卻極具殺傷力。他突然覺得經過這次,他再也無法把夙衡當成小孩子或者弟弟看待了,這種像成熟男人一樣充滿力量的狀态,就是他恐怕也是做不到的。同時也讓他更加堅定了要帶夙衡一起離開的想法——這裏,配不上這樣的夙衡。

獵物因流血和窒息,很快就斷氣了。

夙衡站起身,拔掉石茅,然後用藤鎖将其捆了個結實。

初瑾也從石頭後面走出來,遠遠地看着夙衡。

夙衡拖着獵物走過來,語氣帶着幾分高興地說道:“這只分角獸夠我們吃好幾天的。”

“嗯。”初瑾看着他。

“怎麽了?”見初瑾一直盯着他,夙衡下意識地抹抹臉,問道。

初瑾笑了,說:“沒什麽,就是看你捕獵的樣子覺得很好看。”在他的意識裏,捕獵應該是兇殘、猙獰和血腥的。但今天看夙衡捕獵,卻讓他看到了一種美感。

夙衡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唇,不知道要接什麽。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誇他,他也挺想聽初瑾多誇幾句的,但他不是幼獸,不能耍賴要表揚的。

初瑾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這樣內斂的夙衡讓他覺得很帥氣,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說:“看來我們今天的狩獵可以提前結束了。”

被初瑾這樣揉順了毛,夙衡嘴角勾起了一點弧度——就算不表揚,這樣摸摸也是不錯的!

兩個人也沒着急走,獵物要在這邊放一會兒血,不然會弄得一身都是。

“會不會有野獸聞着血味過來?”初瑾有些擔心地問。

“應該不會,大型的野獸還在林子深處,這邊還好。”夙衡說。

初瑾點點頭,又看了看夙衡捆獵物用的藤,伸手摸了摸,發現這種比他用來邊筐的要軟許多,表面也更光滑,很适合編草鞋。

“你這藤是在那兒找的?我想要一些。”初瑾說。

“就在前面,我帶你過去。”夙衡倒沒太在意,這種軟藤林子裏有得是。

随後,夙衡就帶初瑾去了軟藤那邊。

這邊幾顆大樹都被軟藤纏繞着,地上還有不少短細的枯枝,大自然用這種方式訴說着時間與歲月更替且生生不息的萬物法則,讓初瑾心中有些感嘆。

繞到一顆大樹後面,初瑾突然停住了——前面那片細嫩狹長的綠葉,應該是……蔥吧?!

初瑾快步走了過去,拔出一顆一看,果然是蔥!不過不是那種粗大的大蔥,而是細嫩的小蔥。但無論大小,對初瑾來說都是驚喜。

這邊的肉雖然味道不錯,但只有鹽調味,吃多了也會煩。現在有了蔥這樣的配料,味道就會更上一個層次,這簡直就是現階段拯救味蕾的存在。

“這個能吃嗎?”夙衡問道。這種葉子他見過幾回,但并沒見有食草獸吃,所以他也沒理會。

“單吃的話,大部分人接受不了。但跟肉一起做味道會很好。”初瑾微笑道。只是有點可惜這東西沒靈氣,不過沒有就沒有吧,芋頭有就好了。

夙衡有些期待了,也幫着初瑾摘了不少。

這種東西不怕放,還能在帳篷周圍種一些,挺好養活的。初瑾就準備多帶些回去。

裝好蔥和軟藤後,分角獸的血也放得差不多了。夙衡抗起分角獸,初瑾用土掩蓋了血跡,兩個人一起往回走。

在路過之前看到的那片藤區時,初瑾又割了些,好回去編筐。

看初瑾編得這個東西挺好用的,能裝不少東西,夙衡就打算着下回出來他也背上,這樣就能裝更多東西了。

過了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不少亞獸和女人蹲在河邊洗東西準備晚飯。

“你們聽說了嗎?”其中一個栗色頭發的亞獸道:“夙衡居然霸占了一個亞獸。”

“聽說了。”一個黑發女人接話道:“也不知道夙衡是怎麽跟那個亞獸說的,那亞獸居然同意留在他那裏。”

“就是,夙衡那樣的根本不配擁有亞獸。”栗發亞獸說,表情有些嫌惡。

“那個亞獸也是個傻的,我看過幾天他知道跟着夙衡要吃苦,肯定會去求族長,讓他住到部落中央來的。”一個半紮着頭發的女人道。

“我偷偷看過那個亞獸,長得可好看了。聽說是從山上摔下來才被夙衡撿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壞了頭。”黑發女人說。

“不好說。”栗發亞獸道:“聽說他一早就跟夙衡去打獵了,我看今天晚上回來他就會去找族長了。”

“我看也是。”半紮頭發的女人道:“亞獸就算比女人力氣大一些,那也是很柔弱的,怎麽可以跟着去打獵?”

“噗通”一聲,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被丢進了河裏,濺起一片不小的水花,吓了那些亞獸和女人一跳。

“誰啊?!”栗發亞獸生氣地喊到,但一擡頭就看到了站在小河對岸的初瑾和夙衡,頓時就沒了聲。

初瑾冷笑着看着他們,開口道:“你們的耳朵就是用來‘聽說’的?還真是夠閑的。夙衡怎麽樣,我比你們清楚,不用你們在這兒非議。都這麽大人了,沒學一點好東西,你們也好意思?”

“你什麽意思?”栗發亞獸不滿道。要知道,他們在部落裏可都是被哄着供着的。

“聽不懂?你沒摔到頭都這麽蠢了,也真是夠可憐的。”初瑾掃了一眼幾個人,說道:“收起你們的‘聽說’,背後說人太低劣了。你們要有不滿,大可以去找族長說理,看族長怎麽說。”

“你這麽不知好歹,活該跟夙衡過一輩子!”栗發亞獸怒道。

初瑾笑了,說道:“謝謝祝福。”

說完便牽過夙衡的手,踩着石頭過了小河。到了岸這邊,初瑾又看了看那幾不吱聲了的,說道:“你們今天在這兒議論我們,回去之後也會在對方聽不到的時候議論彼此。所以平時多積德,畢竟別人議論你的時候,可能比你今天議論別人的話還要難聽百倍。”

看着初瑾和夙衡牽手往回走,幾個亞獸和女人相互看了一眼,沒再說話。

他們議論別人是一回事,但想到別人也會議論自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怎麽想都覺得不是滋味,看彼此的眼神也多了些許防備。

——這種玻璃花似的友情,真是不堪一擊。

作者有話要說:

狂野型夙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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