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憤怒的小鳥

劉建深還是第一次被比喻成女性用品,此時他捏着手帕的神情已經不能用“喜極而泣”來形容了。當江彬蹦蹦跳跳地拿了缪可卿給他的幾個費列羅回到小黑屋借花獻佛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江彬花容失色,随即一扭頭嘟囔:

“鎮定鎮定但凡成功人士都有些特殊癖好……”

劉建深聽着這碎碎念險些一口血噴出來,想想江小朋友也沒有那麽巧的手估計“兇手”另有其人唯有萬分無力地沉聲道:“我給你之前,并沒有繡任何東西。”

“哦——”江彬會意地點頭:

“您針線活做得又快又好!”

劉建深噎住,還想說什麽,卻聽了禮貌的敲門聲。

“進來。”

眉清目秀的前臺小姐章薇蓉推門而入道:

“老板,有位蘇先生說是和您約好的。”

劉建深點了點頭,片刻後章薇蓉便引着個身材高挑日韓明星打扮的白白淨淨的男孩走進來。

門外好幾個同事伸長了脖子張望。

“美少年诶!”有一姑娘說得挺大聲,章薇蓉有些尴尬地替三人帶上門出去了。

江彬一般都不會用惡意去揣測別人,但他對跟前這個仰着下巴耷拉着眼皮看人的美少年實在沒什麽好感。

劉建深是人際場上的老手,對美少年故意裝出的不屑不慎在意,大大方方地給江彬介紹道:“這位是北大的高材生蘇邁黎,今後他會加入項目組,這一個月是實習期。”随後又對蘇邁黎道:“這位是項目組的江彬,和你年紀差不多,你倆多交流交流。”

蘇邁黎掀了掀眼皮打量一番比他矮了小半個腦袋的江彬道:“你長得真像我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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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眨眨眼。

“家養的短腿雞。”

江彬嘴角一抽,腦中浮現何揚昨日的囑托,于是調整一下面部表情熱情洋溢道:“您長得也挺像某部片裏的男主角!”

蘇邁黎挑了挑眉毛,就聽江彬繼續道:

“毛片。”

沉默的對峙中,兩人劍拔弩張,一旁的劉建深輕咳一聲道:“不如我帶你去看看外面的辦公區域,順便認識一下新同事?”劉建深忽然覺着自己就像幼兒園裏勸架的老師。

蘇邁黎畢竟是何揚介紹進來的,還算給劉建深面子,狠狠瞪了江彬一眼後便随劉建深出去了。

被留在小黑屋的江彬心中萬分不爽,還高材生呢?連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

這時候正好廣告公司來送印好的一部分宣傳冊與項目書,江彬核對好數量,理出一部分,歸入上午給要去拜訪的幾家國企的會談資料,剛歇一口氣,劉建深就獨自回來了。

江彬瞥了眼他身後,劉建深好笑道:

“他只是來看看,過幾天才正式上班。”

江彬小腦袋一扭,一副“我對這人完全沒興趣”的神情,劉建深心道這小動物還真難伺候,去冰箱裏拿了乳酪蛋糕擱到他眼皮底下:“他家條件好,又是優等生……”

江彬嘴一撇,收了“賄賂”揣進懷裏:

“當初你面試我多嚴格啊……”

劉建深裝失憶:

“我問什麽來着?”

“你問我已知函數f(x)= (x2-ax+3a)在區間[2,+∞)上是減函數,則實數a的取值範圍是多少。”

“哦——”劉建深笑着替江彬打開蛋糕盒子,将塑料調羹遞給他:“我有些記不清了。”

江彬吃一口乳酪蛋糕叼着調羹繼續數落道:

“我好不容易解出來後,你又問我,‘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千裏之行,始于足下’的英文怎麽說……”

“哦……”劉建深坐回自己黃花梨木椅上,饒有興致地看着對面的江彬邊吃蛋糕邊抱怨。

“我絞盡腦汁答出來後,你又問我,朱元璋大張旗鼓地整治貪官污吏以失敗告終對于如今的反腐倡廉工作有什麽現實意義。”

劉建深想起當初小家夥炸毛了還硬撐着不服輸地一道道認真回答的樣子就不禁莞爾。

待江彬吃完乳酪蛋糕,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一路上,劉建深都放着鄧麗君和beyond的老歌,江彬也跟着哼兩句,雖然沒怎麽交談,但兩人都覺着氣氛不錯。

準備充分,加上劉建深的經驗豐富,上午跑的兩家都挺順利,其中一家國企還對另一個公益交友項目表示了濃厚的興趣,希望能再約個時間詳談。

回去的的路上江彬很興奮,仿佛已看到金光閃閃的提成在向他招手,劉建深于是趁熱打鐵地囑咐江彬修改方案的一些細節以及與企業聯系人溝通時的注意事項。車穿過徐家彙時,劉建深完忽而道:“帶飯了嗎?”

江彬老實點頭,随即明白過來這可能是鐵公雞心情好打算拔毛了,剛想反悔說飯可以留着晚上吃,就聽劉建深臉不紅心不跳道:“哦……那我就不買了。”

江彬額上青筋暴起,仿佛已能預見回去後身旁這只食肉類動物橫掃他飯盒裏所有葷菜只留下一坨白米飯揚長而去的情景……

劉建深看江彬神色變了又變卻不便發作的模樣,頓時心情舒暢。

“晚上有飯局,不逼你喝酒。”

江彬扭過頭,評估了一下劉建深嚴肅的語氣是否與他臉上的神情相符,确認無誤後這才放緩了神色,給蔣毅榮發條消息說晚上不回去吃飯。

蔣毅榮表達了悲憤并借機要求江彬給他帶夜排檔作為補償後又發了條消息道:“我今天又收到姓梅的送來的東西,是我前段時間看中的單反鏡頭。”

江彬倒是沒怎麽在意: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哪個親戚朋友?”

于是兩人便又短信聊到晚上大排檔買什麽的問題。

江彬忍着饑餓挨到和項目組的同志們一起趕赴這個臨時起意的飯局。

對方是老客戶,一共來了七人,這頓飯主要為了聯絡感情,對方做東。聽項目部的前輩們和他們“哥”啊“弟”啊地叫,不知道的還以為當真是八拜之交呢!

江彬本就不喜這種場面,趁着他們互相拼酒吹捧,毫不客氣地悶頭吃菜。吃到一半手機響了,江彬跑出去接了,是師兄齊陸,齊陸問他怎麽今天沒去訓練,江彬“哎呀”一聲:“不好意思師兄,今一天都在外頭跑晚上又有飯局,一時給忘了,周六一定來!”

齊陸這才放下心來,囑咐他少喝點酒路上回去小心些便挂了。

江彬握着手機發呆,其實只有他自己心裏明白,潛意識裏在逃避的究竟是什麽。

飯局進行到九點多,女同事除了讓自家老公、男友來接的,餘下的都被其他負責人的男同事給送回去了。

江彬小同志沒機會送人,便被不放心他路遠的劉建深給拐上了車。

江彬一路都想着他那些糾結的事,沒怎麽和劉建深說話。劉建深似也看出他有心事,開了輕音樂,搖下車窗,讓江彬舒舒服服地發呆。

快到小區時,江彬猛的想起來要給蔣毅榮帶夜宵,于是讓劉建深靠邊停車,下去買麻辣燙和燒烤。

等候的時候,劉建深被燒烤攤的煙熏得退後一步,江彬卻被一旁灘上的玩偶吸引了目光。

“喜歡這個?”劉建深見江彬看得入神,不免有些意外。

江彬搖了搖頭試圖甩掉一些蠻不講理地闖入腦海的回憶,剛想轉身,卻聽劉建深對那老板道:“要這只。”

江彬捧着劉建深買給他的紅色的“憤怒的小鳥”玩偶一時回不了神,劉建深被江彬看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加班福利。”

江彬又愣了會兒,揉了把小鳥圓滾滾的身子笑了。

片刻後,江彬提着滿手吃的上了劉建深的車。

“這給你。”江彬将一碗類似麻辣燙的吃食遞給劉建深。

“這什麽?”劉建深系好安全帶奇怪道。

“牛鞭湯。”

“……”

“以前請你喝的奶茶加多了塑化劑。”江彬做了許久心理建設才向劉建深坦白道:“所以……均衡一下……”

劉建深伸出去接碗的手頓在了半空,許久,方忍住擰江彬耳朵的沖動道:“你以為我那是金箍棒嗎?”

江彬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笑了許久方抹了抹眼角道:“老板你真內涵!”

內涵帝懶得和這個小脫線計較,發動車送他到小區樓下。

江彬樂颠颠地提着夜宵和“憤怒的小鳥”下了車,劉建深看他拿得有些吃力,也開了車門道:“我送你上去。”

江彬剛想說不用了,就瞥見一人站在離他們不遠處的陰影中。

心髒猛一收縮,雖然看不清面目,但那人的輪廓他看了兩年,絕不會認錯。

那人似乎也發現江彬注意到了他,緩緩走過來,站定後眼神卻先落在江彬身旁的劉建深身上。

劉建深也沒客氣,将跟前這個讓江彬霎時間渾身緊繃的不速之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江彬幾乎要以為他們在這樣看下去必定會親一下的時候,何鑒終于将視線轉回到他身上。

“訓練怎麽沒來?”這話問得稀松平常,卻帶着些質問的意味。

若是在從前,江彬定會滿心歡喜地理解為這是何鑒對他的在乎,但如今……

“有應酬。”江彬并不想讓氣氛太過尴尬。

何鑒沒了聲響,在劉建深“可還有何貴幹”的眼神中按兵不動。但江彬顯然沒打算在樓下提着夜宵和他打持久戰:“沒事的話我先上去了……”話是征求,腳卻已踏了出去。劉建深見江彬下了逐客令,也變繼續扮演着“小脫線的老熟人”的角色與江彬并肩而行。

當江彬踏上階梯打算按下防盜門上的按鍵時,何鑒忽然追問道:“為什麽說,不再喝可樂了?”

江彬的手懸在半空,胸口積壓的酸澀仿佛被燒了把火,滾燙着翻騰上來,冒着絲絲恨意。

手指重又落下,重重按在門鈴上。門鈴冗長的呼叫聲中,江彬回頭對身後人微笑道:“因為可樂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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