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路見不平(八)

未免兩敗俱傷,朝廷趁虛而入,第一任南疆王并未對六部趕盡殺絕。六部趁機歸順,休養生息。如此相安數代,至老南疆王時期,六部與南疆王的沖突日趨激烈,摩擦不斷,朝廷頻頻下密旨拉攏南疆各部,其中尤以那飛龍為最。

眼見戰事不可避免,南疆王卻突然離奇死亡。

席停雲之所以舍賀孤峰就霍決,除了賀孤峰所提條件過于苛刻之外,更因為霍決比賀孤峰更需要朝廷的支持。

六部首領之中,況照與霍決雖有舅甥之名,卻無舅甥之情。

龐小大與顏初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平日裏隔岸觀火,有好處時趁火打劫。

那飛龍多次挑釁南疆王,似有意取而代之。

平主态度暧昧,若即若離。

赦僙是六部唯一的保王派,居六部之末,財力人力皆不比其他五部,只能依附南疆王府。

南疆王府雖然處心積慮經營多年,但遇到各部聯手,也沒有必勝把握。

自南疆王死後,南疆王府與各部關系已經重新陷入僵局,不想那飛龍竟然膽大包天到行刺霍決。如此一來,無論成功與否,南疆勢力必定重新洗牌。

霍決若死,南疆王群龍無首。各部必定在朝廷有所動作之前,先将南疆王府鏟除。

霍決若未死,定然不會放過那飛龍。各部棄車保帥,借讨伐之名行瓜分之實,将那飛龍的那份并入自己旗下,增強各部自己的實力。況照先聲奪人,在鎖琴山莊召開大會,便是實行此計。

可是令席停雲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何況照要邀請霍決前來。有霍決在,只會令大會徒增變數。

不管原因為何,他已随霍決、平主和顏初一邁進鎖琴山莊大門。

鎖琴山莊在南疆名聲赫赫,但山莊本身并無與衆不同之處。席停雲久居皇宮,眼界不比尋常,只一眼便知此山莊建造之時并未花多少心血物力,十分稀松平常,與況家偌大的財力殊不相稱。

一行人走到半路,已見況照迎出來。“平兄,顏兄,多日不見,一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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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福。”

顏初一和平主行動一致。

況照笑道:“沒想到兩位竟會同來,這可打破兩位不和的傳聞啦。”

平主道:“難得顏大人宴請,卻沒有預備我的份,我只好厚顏上門蹭飯吃,如此而已。”

況照道:“這就是顏兄不是啦。”

顏初一笑嘻嘻道:“我和平主大人單獨吃飯的時候,當然不能叫旁人看到。”

況照微怔。

平主冷着臉道:“聽聞那飛龍到了?”

況照道:“到了,正在花廳裏坐着。各位,請。”他轉身前,眼睛不動聲色地掃過霍決和席停雲,卻未作停留。

花廳有花,且香。

花是茉莉花,香是茉莉花香。

一個黝黑漢子坐在白色茉莉花中間,十分醒目。

“那首領久等了。”況照笑着抱拳。只憑稱呼,便分出遠近親疏。

那飛龍也不介意,随意地拱了拱手道:“平老弟,顏老弟。”

平主和顏初一笑眯眯地還禮。

“他們是誰?”那飛龍指着霍決和席停雲問。

“顏大人的客人。”

“平主大人的手下。”

平主和顏初一異口同聲。兩人說完,還對視了一眼。

顏初一呵呵笑道:“平主大人說是就是。”

平主道:“你們還不見過那飛龍大人。”

席停雲扯着霍決上來,怯生生地行禮。

霍決回握住他的手,卻被一點點掰開,正疑惑,便感到席停雲的手指輕輕撓過他的掌心,一筆一筆地劃着。

霍決突然甩開他的手,抱拳道:“那飛龍大人。”

那飛龍敷衍地點頭,對況照道:“況老弟,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況照道:“不急不急,我們等其他人到齊再說。”

“還等什麽其他人?赦僙是南疆王的走狗,等他作甚?有顏初一在,等不等龐小大不都一樣嗎?”

顏初一笑道:“只有長輩為晚輩做主的,那裏有晚輩給長輩做主的。”

那飛龍道:“少來。龐小大一向聽你的。”

顏初一道:“這可真是冤枉了。他喝醉酒聽牆角的事,可不是我唆使的。”

那飛龍見況照不說話,壓低聲音道:“當年的事,你不想霍決知道吧?”

況照眼角一抽,對平主和顏初一微笑道:“三位遠道而來,敘敘舊也好。”

平主扭頭看霍決。

霍決拉着席停雲轉身就走。

到外頭,竟無人招呼,任由他們在山莊裏亂走。

席停雲站在拱橋上,看着橋下幽幽碧水,笑道:“相公,要是我們也能住這樣的大房子就好咧。”

“南疆王府比這裏大。”

席停雲一怔。

霍決道:“水裏還有魚。”

席停雲突然湊近他。

霍決眼眸瞬間深沉。

席停雲順手抓住他的手掌,手指如剛才那般輕輕撓過他的掌心。

霍決身體一僵,一下子握緊那只不安分的手。

席停雲輕笑道:“原來王爺怕癢。”

“嗯。”霍決點頭。

他承認得這樣直爽,倒叫席停雲不好再取笑,幹咳一聲,輕聲道:“那飛龍易了容。”

霍決揚眉。席停雲絕對是天下易容高手中的翹楚,他說那飛龍易了容,那麽他一定易了容。

席停雲道:“不過,我不肯定他是否是那飛龍。”

霍決淡然地看着橋下池水,“有何區別?”

席停雲想了想,笑道:“的确。一個人若注定要死,那麽真死假死也沒什麽區別。只要他死了就好。”那飛龍一死,地盤瞬間就會被其他各部瓜分,屆時死的那飛龍是真是假,真的那飛龍是死是活又有誰會關心。

戌時。

鎖琴山莊。

燈火如龍,歡聲如雷。

席開近一個時辰,正酣。

況照靠在身邊絕色麗人的懷中,面色桃紅,雙眼迷離,似乎醉了。

顏初一笑嘻嘻地抱着身邊的美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哺酒。

平主從頭到尾滴酒未沾,只是默默地喝着茶。

那飛龍醉得最厲害,整個人趴在桌上,酒沿着嘴角滴滴答答地淌下來,嘴裏還時不時地冒出幾句胡話。

席停雲和霍決坐在角落裏。霍決單手支腮,席停雲靠着他的肩膀,兩人自顧自地打瞌睡。

并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無止境地吃吃喝喝。

一個身影從霍決和席停雲面前走過。

霍決睜開眼睛,看了看,又閉上。

看到來人,況照原本還迷迷瞪瞪的眼睛頓時一亮,晃悠悠地站起來道:“龐兄弟!”

龐小大哈哈一笑,沖上來隔着桌子抱着他的肩膀道:“況兄弟。”

兩人齊齊大笑。

“你遲到了,先罰三碗!”況照從桌下摸出一個碗來。

席停雲已經醒了,看着那個大碗,喃喃道:“我們把這個當盆使。”

龐小大看着碗也懵了,苦笑道:“好兄弟,你莫不是想看我出醜。”

顏初一道:“舅舅怕什麽,至多跑去況兄的屋邊聽牆角呗。”

龐小大窘道:“過去這麽久了,還提來作甚。”

況照将碗塞進他手裏,一把抱起酒壇,拼命往裏倒酒,“不錯不錯,那些舊事,提來作甚,龐兄弟立馬做些新的!”

龐小大正要推拒,就聽外頭一個粗大嗓門叫喚道:“況老大好氣魄,連個守門的都沒有,難道不怕我來偷你們家的寶貝?”

況照哈哈大笑道:“老赦要的,只管來拿,說什麽偷不偷的!”

“哈哈哈……”随着一聲張揚大笑,赦僙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裏,身後還跟着一個胖乎乎的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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