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平地風波(二)

若地上的屍體找不出易容的破綻,接下來要檢查的便是活着的那飛龍。

況照的手已經伸到了屍體的腰部。

明知道地上躺着的絕非自己,可看着一具屍體頂着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躺在地上,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人摸來摸去實在尴尬。

随着屍體上的衣衫越來越少,那飛龍臉上的紅暈越來越厚,到況照的手放在褲帶上時,他終于開口了,“為何不用刀割開試試?”若真是貼了一張皮,割開面頰,便知分曉。

況照還沒說話,就聽龐小大道:“那首領一世英雄,無辜枉死已叫人唏噓,如何能讓他死無全屍。”這話聽着倒像是他對那飛龍情深意重,但若那飛龍沒有死,且以本來面目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聽起來就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那飛龍竟沒有發火,“他死于腹部刀傷,可從那裏下手。龐首領多次借故阻攔,莫不是心虛?”

龐小大慢慢吞吞地“哦”了一聲道:“原來易容竟能易到腹部,龐某開眼界了。”

趁他們說話之際,況照已經解開褲帶,将褲子往下拉了幾寸,剛好露出傷口,血已凝固,發出陣陣腥臭。況照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撥開傷口,半晌,揭開一層輕薄如紙的假皮來。

“哼哼!”那飛龍故意發出兩聲冷笑。

顏初一道:“真想迫不及待地見到廬山真面目,希望不是那首領怕冷,所以穿了一身假皮來保暖。”

席停雲頗覺有趣。記得平主曾在竹樓前說過,那飛龍行刺失敗,投靠龐小大,可現在看來,兩人仿佛勢同水火。

平主低頭看着況照将皮一點點地揭起,神情若有所思。

解起來的皮終于到了下巴,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銳利起來。

況照也越發小心,足足用了半柱香的時間才全都揭開來。

“果然是他!”那飛龍憤憤地捶門框。

況照沉吟道:“若我沒有看錯,他似乎是那首領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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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飛龍道:“堂弟,那味辛!”

席停雲記得他昨夜提過,背叛自己的那個人就是那味辛。可若說他背叛那飛龍是為了取而代之,那跑來鎖琴山莊又是為何?眼睜睜地看着那飛龍走投無路不是更好?難道連被問罪這種事他也要取而代之?又或者,另有目的?

顏初一道:“我聽說,面具可以有兩層,甚至更多。”

若目光能凝成箭矢,他此刻已在那飛龍的弓下千瘡百孔。

況照似乎不耐煩了,幹脆用匕首在屍體的臉上劃了一刀,手指在傷口摸索了半天,道:“沒有。”

顏初一突然笑起來。

那飛龍不滿道:“你笑什麽?”

顏初一道:“笑我們堂堂六部首領,竟然花了這麽久的工夫在确定一個人的身份。”

那飛龍道:“席停雲離京,這五個字豈非解釋一切。”

顏初一搖搖頭,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霍決和席停雲,嗤笑道:“席停雲號稱千面狐,可不是千手狐,他易容術再高明也不過是一個人。”

那飛龍道:“他是一個人,可他身後是整個大內,整個朝廷。”

顏初一道:“若易容術這般好學,人人都能李代桃僵,天下早已大亂。學易容術,天賦、耐心和适合的相貌三者缺一不可。”

那飛龍道:“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因為我師父也是一個易容高手。”

那飛龍看他的目光頓時一變。

“可惜,”顏初一嘆氣道,“我太英俊,不能學。”

“……”

況照幹咳一聲,對那飛龍道:“既然他是那首領的堂弟,那就請那首領決定如何處置吧?”

龐小大道:“屍體不是那飛龍,并不意味着另一個就一定是那飛龍。”

那飛龍殺氣畢露。他并非易于之輩,被龐小大和顏初一兩人擠兌半天早已積了一肚子的火,忍到此時不過因為今時不同往日,不敢胡亂樹敵。

席停雲注意到他的目光和況照幾不可見地碰了碰。

“呵呵,如顏兄所言,易容并非易事,那味辛是那首領的堂弟,兩人外貌本就有幾分相似,平日裏又來往頻密,這才能假扮得如此天衣無縫。若要再找到第二個這樣的人選,絕非易事。不然,我們幾個又如何證明自己的身份?豈非鬧得人人自危?”況照道,“我看,追查兇手之事,還是交給官府吧。”

其他人聽他這麽說,自然不好再窮追猛打。

那飛龍冷聲道:“說來說去,還不是朝廷惹出來的事!”

顏初一呵呵一笑,毫不掩飾譏嘲之意。

那飛龍道:“我知道諸位來鎖琴山莊所為何事,既然大家都在,我便說個明白!”他遂将昨日對楊雨稀和赦僙所說之事又照說了一遍。

楊雨稀和赦僙昨日已然聽過,今日卻像是初次聽到的模樣,神色随着他的話語變化,十分入神。

他說完後,顏初一道:“看來那味辛死得正是時候。”

那飛龍恨聲道:“我嫌他死得太早!我恨不得親手将他剝皮拆骨抽筋,以洩心頭之恨!”

況照道:“此事着實出人意料!若是如此,那麽那味辛之死就太叫人疑惑了。”

顏初一嘴唇動了動,卻像是想到了什麽,又忍住了。

況照見其他人不再說話,便派人去請衙門報案,然後招呼其他人去花廳敘話。

平主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對霍決和席停雲道:“你們在這裏候着,要是衙門那頭有什麽消息,即刻禀報。”

席停雲雖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還是答應了。

況照也留了家丁看守屍體,只是屍體赤裸半身,假皮又撕了一半,看上去古怪又猙獰。家丁們都不願意呆在屋裏,留下霍決和席停雲兩人與屍體作伴。

席停雲默默地坐了會兒,趁外頭家丁不注意,小聲道:“你心中可有了人選?”

這人選自然是兇手的人選。

霍決垂眸,半晌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席停雲微訝,點頭道:“如此便好。”他雖然好奇兇手是誰,卻知道以自己的立場和身份絕不該問。縱然他領受的任務是請他出山對付阿裘,也不能改變他聽命于朝廷的事實,若是介入南疆事務太深,對霍決對自己都絕非好事。

他突然笑了笑道:“那飛龍似乎很讨厭我。”

霍決眉頭微微一皺,帶着幾分傲然與不屑,淡然道:“不必理會。”

篤。

一支箭射在門板上,上面還綁了一張紙條。

家丁一陣慌亂,“有刺客!”

霍決箭射來的一瞬間已經挪到了門口,只是發現箭旨在示威并未傷人,所以沒伸手接箭,任由它釘在兩個家丁腦袋之間。

附近的侍衛沖過來,一邊追拿刺客,一邊護衛他們的安全。

家丁通知況照,況照很快趕到,看到箭矢上綁着的紙條,臉色微變,上前一步拿下紙條展開,焦急的神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一臉的迷惑不解。

“發生何事?”平主走過來。

況照道:“平兄怎麽來了?”

平主道:“我去解手,順道想來看看張三夫婦。”

況照道:“張三?”

平主指了指毫無“張三”自覺的霍決。

況照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低頭看紙條。

平主看着他手中的紙條道:“莫非況兄有所發現?”

況照将紙條遞給他,苦笑道:“平兄還是自己看的好。”

平主看了紙條之後,也是大吃一驚,失聲道:“這……怎麽可能?阿裘不是回茍賀了嗎?怎麽可能向況兄下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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