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守着山河無寧

妖邪四處作亂,越是靈氣鼎盛之處越是樹大招風,三危山自然不可能幸免于難。

輪番襲來的各路妖獸幾乎折騰得他精疲力竭,山中生靈因受玄霜庇護,無憂無慮慣了,這些年也不曾勤修法術,此時便只能依賴于他,若是他敗下陣來,妖獸便會闖入山中,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他也終有靈力枯竭的一日,只得趁着妖獸歇口氣兒的破綻,去附近各處仙山求助。

可此時人人自危,還等着那位戰神前來相救,又如何會騰出手來幫他?

倒不如說,多虧了三危山引走了多數妖獸,他們才得以喘息。

不斷地求助,不斷地吃癟,令他愈發焦躁,眼看着精怪們陷入慌亂,一個個來求他救命,求他莫要放棄,目光一瞬不瞬地卻望着天邊。

好像多堅持幾個時辰,便能等到那位戰神了。

妖獸的利爪揮出的罡風,一下一下地打在他身上,肉身撐不住了便用三青鳥的軀體去扛,然而不過是杯水車薪。

他猶豫了好幾日,終于下定了決心,将金羽留下以支撐法陣,自己則火速趕往女床山。

多年之前,他也曾經過這座彙天地之鐘靈的山巒,其巍峨秀麗,至今無法用言語訴清,然而今日,他眼前的女床山,卻被重重迷霧籠罩,紛亂的雨似乎永不停歇,将所有人隔絕在外。

他帶着一身的傷,試圖走進去,見一見那位曾經兇巴巴卻又是何等神采飛揚的萬靈之主。

“三危山三青鳥求見鏡鸾上君!”

“三危山三青鳥求見鏡鸾上君!!”

一聲一聲,仿佛砸進這雲霧中,再無動靜。

山中的人,也始終沒有現身。

結伴前來拜會的鳥獸望着他一遍遍繞山而行,試圖找尋入口,便順勢說起了三危山的近況,有人唏噓有人搖頭,卻都似是一場茶餘飯後的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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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咬牙,最終撩袍跪在了山門前。

這場雨仿佛要将他澆透了,耳邊一片嗡響。

這一跪,便是整整七日。

支撐着他的,不過是雲渺當日一句

願你莫要忘了今日的話。

莫要忘了你的初心。

他要護住的,是萬千信任着他的三危山的生靈,為此,他赴湯蹈火,萬死猶能!

雲渺有句話說錯了。

他一點也不厲害。

他不過是個沒用的山主,能做的,僅僅是為他們求一個生機。

雨下了七日,女床山的門始終沒有打開。

他跪得雙腿發麻,渾渾噩噩之時,一只山雀精摔在了他面前,渾身血跡斑斑,顯然是拼死逃出來報信的。

她緊緊攥着他的衣袖,哭着告訴他,三危山情況不妙,兇獸獓靥正朝那邊過去,望他速速趕回。

望着眼前悄無聲息的濃霧,他拼盡了全身的氣力,喚了聲“神君”。

依舊如石沉大海。

“山主,快回去吧,我們真的撐不住了呀!”山雀精幾乎是伏在他膝前哭求,為了送她她離開三危山,已經有不少精怪死于妖獸爪下,再不回去,怕是一切都晚了!

他咬咬牙,終于起身,抱起她折返。

一別七日,此時的三危山已然面目全非,唯有山頂那方圓數丈,還由當初留下的那根金羽撐起一道屏障,數百妖獸圍攻之下,劇烈顫動!

山間早已是屍橫遍野,得以幸存的精怪生靈們都蜷縮在屏障中瑟瑟發抖。

金羽,他臨行前是交給這山間道行最高,已有千年資歷的杉樹精保管,叮囑過危機關頭可用此物保下衆靈性命。

可如今看來,能來得及護住的,也不過偏于一隅。

那片金羽是朱雀上神隕落之前,命雲渺送來的,果真是個寶物,看似金光一道,卻架得住妖獸輪番的攻勢,仍不弱分毫。

獓靥伏在山坡上,咆哮聲震天動地,吓得屏障內的小狐貍縮在爹娘懷裏哇哇大哭,衆靈惶惶不安,一遍遍地問山主可回來了。

無一人敢離開屏障之中,這般慘況,較之千年之前,凄慘更甚!

三青怎麽都沒料到,不過七日光景,他守了千年的山,護了千年的民,竟成了這般,素來的溫潤頃刻間被怒火取代,他放下那山雀精,化翎成劍,劈開了一條道!

落在屏障前,震懾了一衆妖獸。

千年修行,又有雲渺再旁指點督促,他的修為的确今非昔比。

四下妖氣沖天,唯有他周身清光湧動,手中青鋒劍寒芒陣陣,憑一人一劍,将僅存的一衆生靈護在身後。

“山主回來了!”

“山主!是山主!”

“山主救救我們啊!這些妖獸這些畜生!它們吃了我的孩子啊!”

在見到他之後,身後畏懼的哽咽漸漸變成了撕心的哭嚎,盼着他能為他們報仇雪恨!

眼前的獓靥赤紅的雙目緊盯着靈氣最為深厚純澈的他,四下兇獸虎視眈眈,又畏懼獓靥淫威,只盼着能從中分一杯羹。

他不敢退。

亦不能退。

“守好金羽,莫要出來!”獓靥開始摩拳擦掌,他咬咬牙,将山雀精拉到了身後,決意孤注一擲!

獓靥率先沖了上來,四角鋒利如刃,才接一招,便見火星偏擦,劍鋒霎時滾燙!

妖獸敬畏獓靥的強大,似是千軍萬馬願追随其後,嗥叫着蜂擁而上!

一片摧枯拉朽中,看不清三青的身影,只見劍光淩厲,氣勢力破千軍,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他一面護着早已負傷的山雀精,一面迎戰妖獸,招招淩厲!不知斬下多少頭顱,僅僅一人,卻硬是扛住了妖獸群攻,不讓任何一頭再近山頂半步。

污濁的血染紅了他層紗的青衣,弄髒了那張溫潤如玉的臉,他雙目發紅,還緊緊攥着山雀精的手。

山雀精離他最近,親眼看着妖獸的利爪刺入他的腰腹,汩汩而出的血與妖獸的血混在一處,分不清他究竟傷得怎樣,唯有逐漸蒼白的唇色與隐隐顫抖的手,令她感到了恐懼。

“山主山主小心!”

突然從旁沖出的獓靥将鋒利的四角對準了三青,她當即将他推開,自己卻閃避不及,被獸角齊根切下半邊羽翼!

剎那鮮血橫流,痛到她面色發白,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叫出了聲!

在獓靥一口咬下她的腦袋之前,青羽劍猛劈而下,斬斷了它半截獸角,三青展開羽翼,将山雀精撈了回來!

看着她血流如注的半邊殘翼,便是能活下來,她這輩子也飛不起來了。

“山主您沒事吧”她嗚咽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再也提不起下一口氣,無助地用剩下的一條胳膊攥着他的衣袖。

“先別說話,把這個吃了。”他摸出一枚丹藥,讓她服下,用靈力替她止血。

失去了半截獸角的獓靥怒不可遏,妖獸們步步緊逼,屏障內的衆靈驚呼連連。

“山主!它們又過來了!”

“山主小心啊!”

耳邊傳來的呼聲雜亂,眼前妖獸再度蜂擁而上,他抱着半身血污的山雀精,頭一回覺得,手中薄如蟬翼的輕劍重得他幾乎擡不起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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