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白花
雪夜,大風。
蕭衍今天去檢查城防,遇到事情耽擱了時間,一直到很晚才回來。
雪花如同千軍萬馬,他身披黑色大氅,逆着風雪,一路駕馬狂奔回府。
随他一起出城的小将,低聲抱怨:“這麽大的雪,馬蹄都要被淹沒了,又刮着狂風,就在軍營宿一夜多好,幹嘛非要回侯府……”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侯府朱紅色的大門開着,門邊站了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撐着一把青色竹傘,聽到“噠噠”的馬蹄聲,她翹首望過來。
小将疑惑:“是王妃派了丫鬟,在這裏等王爺嗎?”
就看到蕭衍跳下馬,解開那件沾了雪的大氅,把那女子抱了一個滿懷:“娘子,這麽冷的天,怎麽等在外面?”
小将舌頭都開始哆嗦了:“王、王妃!”
總管替他牽了馬:“今夜雪大,小将軍先宿在侯府?”
小将:“難怪王爺說什麽都要回來,原來是王妃在等他。我娘子可能也在等我,我還是回家吧。”
蕭衍并不知道陶然在等他,他只是太想見她了,無法忍受她不在身邊的夜晚。
他解開那件帶雪的大氅,是怕凍着陶然,用內力驅散了寒意,又用公主抱的姿勢,緊緊地抱住了她,想要把那種溫暖傳達到她身上。
他把頭埋在她身上,深嗅一口她身上混合着冰雪氣息的幽香,聲音悶悶的:“我做夢都沒有夢到過這樣的場景。”
在他苦苦等待的十五年裏,他無數次浴血奮戰,也數不清多少次在外面尋找名醫,從前做過最好的夢,也無非是她在家中等他。
風雪夜歸,有一盞燈為他而留。
哪敢奢想她俏立在大門處,只盼着阖府第一個看到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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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只覺得,有一滴淚水,化在她的胸口,不像雪花那樣冰涼,帶着一種把她豎在心口的堅冰、全都融化的炙熱。
再聽蕭衍的聲音,他這是哭了?不至于吧……
她也沒做什麽啊,不就是等他回府嘛。
這也太單純了吧?一點也不像黑化後的變态反派,還像十五年前那朵小白花。
他這樣簡單,像是一汪泉水,一眼望到底,她就覺得自己為了完成任務,這樣欺騙他的感情太過卑劣,忍不住放柔了聲音:“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丫鬟按摩沒有你舒服,廚師烤的小蛋糕沒有你烤出來的甜軟,護衛帶我去打獵,比你差遠了。”她小嘴叭叭叭地,說着這些在旁人聽來無關緊要的小事。
蕭衍忽然道歉:“四姐姐,對不起。”
陶然:“诶?”
蕭衍像一只小動物一樣,毛茸茸的大腦袋,在她懷裏蹭了一蹭:“我太卑劣了,為了讓你離不開我,用出這種手段。我煮飯太合你的胃口,以後你吃別人做的菜都會不習慣。”
陶然看出來他溫水煮青蛙、徐徐圖之的策略了,可沒想到他會這樣大大方方地承認。
她又有些好笑,她正覺得她卑劣,他也覺得他卑劣,兩個人的腦回路居然莫名其妙地同步了。
她很自然地就說出來了,以前寫小說用過的一句話:“愛情裏耍手段不叫計謀,那叫情趣。再說了,你做飯好吃,是你的本事啊。”
回到房間裏,洗漱過後,陶然說:“今晚你睡床吧,我睡這張睡貴妃榻。你個子高,長手長腳的,在上面睡着太憋屈了,最近國事又那麽忙,夜裏要好好休息一下。”
抱着欺騙蕭衍感情的這種隐秘愧疚,陶然就總想對他好一點、好一點、再好一點,在各種方面。
蕭衍先為她按摩:“四姐姐,你以後不要再等在門外了,天太冷了,你又體寒,我怕你被凍病了。”
陶然舒服地翻了一個身,怕他擔心,随口說道:“我哪有一直等在門外?只是看你沒回來,有點擔心,剛好去門外看了一趟,正好就遇到你啦。”
一開始陶然還惦記着換床的事,可蕭衍按摩的力道太舒服了,她很快就睡着了。
蕭衍輕手輕腳地出來,掩了門,到旁邊的房間裏,一邊處理政務,一邊問下人:“王妃今晚在門外等了多久?”
下人不敢隐瞞,據實以告:“一個多時辰。”
蕭衍:“照顧好王妃,我不希望這樣的事再有下一次。”
等下人走了,他才甜甜一笑:“還騙我剛過去,四姐姐,其實你也很喜歡我對不對?起碼比我以為的要多得多。”
蕭衍上朝的時間很早。
天還沒亮呢,陶然強撐着從床上爬起來,陪他說了一會兒話:“記得吃早餐啊,不吃早餐對胃不好的。”
迷迷糊糊地看到他來到床邊,輕吻了一下她散在枕邊的秀發:“早上好,再睡會兒吧。”
陶然懷着“這個小哥哥真帥”的愉悅心情,閉上眼睡了一個回籠覺。
等她再醒來,天光已經大亮,她才想起:“哎呀,昨天晚上忘記和他換床了。”
陶然先吃了早飯,然後到主院請安,老太太的病症越來越輕了。
自從老太太的病情好轉,不用日日侍疾,侯府裏的人都忙了起來。
侯爺要上朝,郡主要練兵,陸雲昊同樣在朝廷身擔要職,裴钰姿忙着女學的事情,商行那邊也離不得方瑜坐鎮。
陶然一下子就成了府裏最閑的一個,連打麻将都湊不齊人了。
小丫鬟提議:“要不去賞花?”
陶然百無聊賴:“行吧。”
侯府的後花園有花房,有點類似于現代的暖棚,全部用玻璃修建,保持了充足的光照,裏面燒着地龍,四季如春,百花盛放。
明明是數九寒天,大雪紛飛,卻能在雪地裏看到繁花盛放,稱得上是世間的一處奇景。
花房裏人來人往,全是世家貴女。
小丫鬟這才想起來:“今日大小姐在府裏舉辦賞花宴。”
她說的大小姐,是陸雲昊和裴钰姿的女兒,今年十二歲了。
總管這時也趕了過來,“王妃,請稍等片刻,屬下這就為您清場。”
陶然擺擺手,“你們該幹嘛就幹嘛去吧,不用跟着我,我就随便看看,別擾了客人的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