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厮
21.
陳氏這事出了才不到兩天,又是皇上親自指示的,連渝南王自己都沒能找到她,結果這人就這樣死了。
事情就這樣解決了?
縱使久經沙場的渝南王也愣了愣,問那暗衛:“到底是怎麽回事,細細說來。”
一家四口坐在堂上,暗衛立在一側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其實事情遠比他們想象的簡單——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陳氏原本是被安置在京都府衙中,卻不想門外有人擊鼓有人叫嚷,嘴裏不幹不淨,驚擾了京都府尹鄭樹,他走出門去想看看是誰如此大膽,竟敢在府衙門前放肆。
卻不想那人一見他出來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哭不止。
如此情形下,倒也不好直接粗暴拖走,鄭樹只得當着圍觀人群的面緩了聲音,問他有何冤情。
那粗莽大漢臉上還挂着涕淚,說話聲音卻一點不含糊,擲地有聲道:“我是來尋我的妻子,她姓陳!”
這話一出,稍微有些腦子的人便都有些明白過來了,這漢子說的必定就是陳氏。
鄭樹也不想會出這樣一樁事,他分明是接了上頭命令,哪知道這陳氏的背景如此不簡單呢?正猶豫着該如何是好,人群中便有人大聲支招,說是叫陳氏出來對質不就清楚是怎麽回事了?
鄭樹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可門口人多易出事,便讓衙役們圍着護着,讓他們二人在公堂上見了一面。
那陳氏被人攙扶着袅袅婷婷走出門,一見那壯漢便變了臉色,而那壯漢也雙眼含淚,雙唇不住顫着擠出幾個字:“浣兒……”
所有人都遠遠看着,眼見那陳氏也要張口說些什麽,卻在下一瞬,不知從哪裏射出一支帶着劇毒的暗器,直直地鑿在了陳氏的額心。
她還什麽話都沒說出來,就躺在了一片可怖的血泊裏。
包括鄭樹和一衆衙差,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刺殺吓到了,而當人反應過來要尋殺人兇手的時候,圍觀之人已如鳥獸散,門前空蕩見不到一個人了。
陳氏就這樣死了,死在那麽多人的眼皮底下。
還是一擊斃命的死法。
這時,便難免有人開始細琢磨起這件事的蹊跷,再想到從前渝南王頂天立地、平易正直的形象,也就能基本認定這陳氏是有人指使的了,要不然為什麽她夫君一出現,就有人急于殺人滅口呢?
“……事情就是這樣,屬下一出門便撞上四散的百姓,尋了個人打聽明白後,便立刻回府向王爺複命。”
屋內一片靜默,陳氏死得太快太突然,渝南王實在想不出會是誰幹的。
倒還是王妃嘆了口氣,道:“總之是解決了,便過去吧。”
渝南王點點頭,安撫似的握了握愛妻的手:“都是我不好,這件事早有蹊跷,是我沒放在心上。”
王妃搖搖頭,看着他布滿血絲的雙眼,心疼道:“你每日那麽忙,哪有空管這些小事?趁着今日閑下來,回房休息片刻吧。”
說完,兩人便攜手離開正堂,只留下一雙兒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錦沅手裏還握着那卷賜婚的聖旨。
可不知道是故意按下不提,還是忘了,自傳旨之後,竟沒有一個人關心一下。
錦程坐在她旁邊,只能看見她半垂的腦袋和毛茸茸的發頂,連發髻上簪的金玉步搖都有些沒精打采,落在耳邊的珍珠流蘇一動不動,看上去頗有些喪氣。
錦程看妹妹這模樣有些心疼,便往她身邊貼了貼,輕輕攬過她單薄的肩,想說兩句恭喜的話。
誰知在他手指碰到肩膀的那一刻,錦沅就擡起了頭。
“哥哥。”錦沅叫他。
這樣親密,錦程直覺沒好事:“……怎麽?”
果然,錦沅道:“你明日是不是有事要去東宮見太子,帶上我吧。”
“不行。”錦程無奈道,“我是去東宮議事的,你怎麽好去?更何況你又是剛與太子訂婚,若是被人發現……”
他能想到的拒絕理由簡直多到說都說不完,錦沅不想聽,打斷他,說:“無妨,我可以換上男裝。帶我去吧,哥哥。”
最後是在撒嬌,錦程一想到妹妹已經訂婚,以後就是皇家的人了,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他若是連這樣一點小事都不能滿足妹妹,那還算什麽兄長。
錦沅眼睛一眨一眨,看着他不說話。
錦程徹底沒了理智,當即答應:“好好好!帶你去!”
第二日晨起,錦沅破天荒起了個大早,她從前時常扮男裝出去玩,因此衣櫃裏碼着不少男裝。
錦沅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微妙的心理,挑挑揀揀總覺得衣裳顏色要麽素白、要麽暗沉,最後終于找到一件靛藍色錦袍,腰間束着淺色腰帶,挂着玉佩和香囊。
沒想到要上馬車的時候卻被錦程推回房間,被迫換了一件鴉青色麻衫。
錦程叮囑她:“你今日扮成我的小厮,同我一道進去,替我捧文書。”
錦沅沒辦法,只得點頭。
錦程又道:“不許随便說話,到了東宮,都聽我的,知道了嗎?”
錦沅乖乖道:“知道了。”
等到了東宮,錦沅果然如她答應的那樣,幾乎從不擡頭,也不主動說話,只在要進停淵殿的時候,主動遞出了錦程的折子。
不知是不是昨日的賜婚的緣故,東宮的內侍竟連問都沒問一句,就放他們兩個人進去了。
到了停淵殿裏,錦沅總算松一口氣,可她沒想到的是,殿內竟不止曲游一個人。
自太子的位置往下數,兩側坐了幾乎有十幾個內臣,他們似乎在談什麽密事,因為錦程一進來,便立馬頓住了話音。
錦程也不在意,先對曲游問安行禮後,才對着諸位內臣一一拱手回禮。
曲游坐在高座上,原本正在翻着一卷厚厚的文書,他自然是知道今日錦程要來的,卻沒想到會到的這麽早,聞聲便略擡了擡眼,卻發現錦程的身邊,竟還站着一個人。
那人低着頭,個子只到錦程的肩頸處,身形也頗為單薄,兩手高高舉過頭頂,掌心上捧着一摞厚厚的折子。
錦程拱了拱手,道:“殿下,那日的事,臣又查到了些新的證據,今日特來回禀。”
“哦?”曲游壓下唇角的上揚的弧度,狀似漫不經心道:“既如此,那便呈上來吧。”
錦程應下,自己拿過那一摞折子便要往前送,可腳上還沒邁出一步,就被曲游叫住:“等等。”
錦程一頓,旁邊的錦沅也沒由來地一抖。
曲游眼波裏笑意隐隐流轉,說:“世子不是帶了小厮,叫她拿過來,送到孤王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