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調情

23.

錦沅抿着唇不說話。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只不過在當時聽說陳氏死了之後,她第一反應就是太子做的,所以忍不住想來确認一下。

父王已經暗示了這件事是由皇上操控的,那麽其中緣由目的也就不難猜測。

以曲游的立場和身份來說,他順從皇上的決意才是真正對他有好處的,實際上也不會有人會懷疑陳氏的死和太子有關。

可不知為什麽,錦沅心中就是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

她想知道真相,不想和他有誤會,一旦一件事說不清,那麽以後再難有信任。

可她之前畢竟還懷疑過他是幕後指使者,這樣仰面看着他未免有些心虛,她沉默着想要否認,卻被人捏了捏耳朵。

像是點了一把燎原的火,手指挪開後,錦沅還覺得耳垂灼熱發紅。

不疼,但是很羞。

錦沅左右看了看,偌大的停淵殿只有他們兩個人,尤其她還是坐在桌案上,兩條垂下的腿一晃一晃幾乎要踢到他的膝蓋。

已經這樣暧昧了,錦沅幹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問:“是你主動去請皇上賜婚的?”

曲游沒否認,直接點了點頭。

錦沅哪想到他能這麽理直氣壯,反而顯得自己有些沒底氣:“你……反正你是太子,誰都要聽你的。”

眼前的少女實在是可愛,染着緋紅的臉頰讓人怎麽欣賞都不夠。

曲游站起身,上身微微前傾,兩人距離更近,明明殿上這麽安靜,他卻還是要壓低聲音:“阿沅,我會對你好的。”

錦沅擡眼,沒答,只是問:“會嗎?其實你不必如此。”

她的情緒轉變有些奇怪,杏眸中有莫名的涼意閃過,曲游敏銳地捕捉到,卻不知道是哪裏惹到了她。

他也跟着正經起來,溫柔又誠懇道:“阿沅,你看不出來嗎?我對你是一見鐘情,且,蓄謀已久。”

錦沅一向美貌,兩世都不缺貴家公子的追捧,無論是在渝南時,還是後來到了京城,每一次宴上,都有俊俏的少年郎對她大獻殷勤。

前世的時候,甚至連曲淮,都曾為了讨她歡心,而在京中最大的酒樓對她當衆表白。

可她忽然覺得,從前聽過的那些甜言蜜語加起來,都不如這一句來的真誠。

錦沅不想相信,卻忍不住淪陷。

曲游又道:“你可以感覺出來的,是吧。”

錦沅微微垂下眼睫,沒有說話。

自重生之後,她除了待在家中的時候,幾乎每一次都能遇到曲游。

錦沅不是傻子,她一早就有了懷疑,尤其是那次在柳皇後的驕雲宮裏,當時她進去的時候分明空蕩無人,可醒來時卻在曲游的身邊。

有時候,她甚至都會忘記自己是重生過一次的人,因為她實在被保護的太好,即便身邊從不帶侍衛,不管她的行為有多麽任性不合規矩,最後,都能看到曲游站在她身後。

因為他的偏愛太過明目張膽,錦沅有時甚至覺得自己在恃寵而驕。

曲游像是能聽見她心裏在說什麽似的,道:“孤王的太子妃,天生就該被人驕縱着。”

這話實在是戳中了錦沅最柔軟那塊心防,她沒辦法再去把曲游和曲淮放在一起去想,曲淮對她只有利用和無盡的算計,曲游卻對她此次相護。

更何況,錦沅無法回避自己的內心,她不得不承認,從很早開始,她就已經動心。

想到前世的噩夢,錦沅很怕,可她想變得勇敢。

不知不覺地,錦沅眼睛裏已含滿了淚水,她倏地撲進曲游的懷抱裏,和他貼近,她的下巴正抵在曲游的肩膀上,錦沅手上環的緊,一字一頓道:“你雖是太子,卻也不能負我。”

否則,我父王和阿兄絕不會讓你坐得穩以後的皇位。

但她後半句沒說出來,可曲游哪裏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偏過頭去,笑着承諾:“絕不負你,把你當成掌上明珠。”

這邊言笑晏晏,正是濃情時刻,那邊卻有人在無邊的痛苦中日夜掙紮。

那日驕雲宮一事後,曲淮便被卸下全部職務禁足王府,罰俸一年。這些還都不算什麽,最讓他感到難堪的是每日都要在王府中跪省三個時辰,如今正是盛夏十分,曲游經常跪到暈厥,醒來時身上粘着黏膩的汗,輕薄的長衫每每都要浸濕。

那件事已經過去有些時日了,他也按規矩給皇上寫了數十封陳錯自省的折子,卻無一回音。

他無背景靠山,手裏也沒有實在的權力。從前在朝中支持他的人本就不多,如今更是多半都選擇和他斷了音信。

曲淮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會到今日這般地步。

明明都是皇上的兒子,明明他和曲游年歲一樣,卻自小都要被他踩在腳底,永遠比不過他。

他出生的時候,她母親只是一個小小的貴人,而當時的貴妃柳氏無子,所以他是在貴妃的驕雲宮長大的。

很小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是貴妃的兒子,還很得意,可他漸漸長大,才知道,自己的母親原來是個毫不起眼的慶嫔。

自視甚高的他完全接受不了,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母親應該是全世界最尊貴,最美麗的女人,他覺得貴妃柳素屏就是這樣的女人。

可她雖然是後宮最美的女人,卻并不是最尊的。

最尊貴的是皇後,皇後也很美,出身卻比不上貴妃,但是皇上很愛她。

還封了她的兒子做太子。

他後來想,如果柳貴妃是皇後就好了,他就會成為太子了。可終有一天,皇後去世了,大家都說,柳貴妃會是下一任皇後,那年他八歲。

可等了許久,皇上都沒有冊立新後。

直到有一天,皇上說,他長大了,十歲了,該回到親生母親身邊去親近一下了。

按規矩,慶嫔應該晉升為妃,可是皇上竟然忘記了這回事,根本沒提,從那天起,他又成了慶嫔的兒子。

他很難受,想再去見柳貴妃,可卻在她的院子裏見到了太子。

太子疏離地叫柳氏為貴妃娘娘,柳貴妃卻很親近的叫他游兒。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沒過幾天,柳貴妃被封為了皇後,而太子曲游則順理成章地由新後撫養。

難道就因為他是一個嫔妾之子,而曲游是皇後的嫡子,皇上就可以這樣不公正地對待他們嗎?自小到大,皇上幾乎從沒有關心過他,也沒有關心過她的生母,連她如今這慶妃之位,都是皇後覺得可憐,親自朝皇上要來的。

他分明是真龍之子,卻覺得自己好像是別人滔天權力和無上地位下,得人任意施舍的乞丐。

可對于他日夜渴盼的東西,曲游卻那樣輕易就能得到。曲淮不甘心,也絕不會就此罷休。

他躺在床上,膝蓋處跪的青紫,還有一些被磨碎的布料滲進了淋漓的血肉裏,寧和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鑷子挑出碎步,再給他的傷處上藥。

寧和看着就覺得疼,不知做了多大的心理建設才控制自己不要手抖。

可曲淮就像沒有知覺似的,除了額上的冷汗,幾乎看不出來任何異樣。

寧和手腳麻利地替他裹上紗布,等一切都收拾好之後,曲淮終于出聲,道:“之前讓你打聽的事,怎麽樣了?”

他的聲音像浸過鸩毒的匕首,讓人聽了就脊背發涼。

寧和不自覺地顫了顫,道:“殿下料事如神,孟家小姐對太子……”說到這兩個字,他下意識頓了頓,怕惹怒曲淮似的偷眼觑着他的神情,卻見他面上平靜無波。

寧和這才敢繼續說下去:“對太子的确有愛慕之意。只可惜皇上已經為太子和啓蘊郡主賜婚了。”

“賜婚?”曲淮喃喃重複了一遍,面上挂上一抹諷刺的笑,“他動作倒是快,這才過去多久,人都已經哄到手了。”

寧和不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又不敢多嘴。

可曲淮心裏卻明白的很,他原本的安排是在城郊的莊子裏,那日進宮去見柳皇後也不過是日常的請安,他從沒再驕雲宮動過手腳,卻無端攪了進去,怎麽都說不清楚。

這件事上,柳皇後自然不會算計他,錦沅也不會拿自己的清白來拉他下水,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曲游……

那熏香裏的情.藥,是他的好手筆!

可就算他想的明白,卻也沒有證據,皇上更不會信他的話。

曲淮眯着眼睛,知道自己現在是只能認下這個啞巴虧,且就此一事之後,他想再謀求渝南王府的支持和兵權已是再無可能。

渝南王府……

既然渝南的兵權得不到,他便換個方向。

曲淮問:“那孟瑩瑩現在如何了?”

寧和道:“仿佛是得罪了啓蘊郡主,兩人當場就翻了臉,後來說是被啓蘊郡主一腳踩得手骨斷裂,養在府中,至今不敢露面。渝北将軍府理虧,更不敢得罪錦家,只能悶聲吃虧。”

“呵。”曲淮冷笑一聲,“女兒被人欺負成這樣都不敢出頭,一定委屈吧。”

寧和不敢接話。

曲淮并不介意,他微微睜開眼睛,道:“既如此,本王不如替她讨回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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