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會

29.

等到快開席時，帝後二人才攜手而來，而此時的曲游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殿內諸人一同伏下身去行禮問安。

錦沅跟着跪在地上，發絲垂下掃到眼睛，掃的眼尾有些難受，錦沅克制地擡了擡眼睛，幅度很小，卻無意間看到了柳皇後搭在小腹上的雙手。

錦沅動作微微一滞，可還沒來的及仔細去想，就聽得皇上威嚴的聲音從高位上傳來：“諸位都起吧。”

等她站起身再去看的時候，柳皇後已經坐到了鳳座上，前面又有重重桌案擋住，根本看不清她的動作。

除夕宮宴錦沅幾乎年年都要參與一番，可往年的時候，她也只是一個身份稍顯尊貴的貴女罷了，而今年，她已是聖上欽定的太子妃，不少人起身恭維，連皇上今年都特意給渝南王府多加了一份年賞。

宴上飯菜精致卻沒什麽人敢真的放開了肚子去吃，一場宮宴下來今天還是肚中空空。

散席後，錦沅登上馬車渝南王府的馬車，柳畫屏一早就吩咐人預備好晚上的團圓宴，一家人晚上回去還要一起守歲。

厚厚的車簾也隔不開外間的人聲喧鬧，錦沅的手指縮在寬大的袖子裏，悄悄勾起車簾一角，往外探去。

今夜來赴宴的賓客實在太多，各府的車馬都擠在一起，主子随從混在其中，幾乎分不出到底誰是誰。

冷風順着縫隙灌進暖和的馬車裏 ，錦沅縮着肩膀打了個哆嗦。坐在他旁邊的柳畫屏幫她掖緊身上的披風，說：“大冷天偏要掀簾子做什麽，你不怕冷啊。”

錦沅沒說話，幾乎要凍僵的手指彎了彎，最終還是将車簾放下了。

柳畫屏看出她眼中的戀戀不舍，抿着唇笑，道：“明日有大朝會，太子殿下晨起就要忙的，別再眼巴巴看着了。”

錦沅不承認，但也沒說什麽，馬車一路行進，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才終于到了渝南王府。

她今天也實在是累了，吃過飯，一家四口坐在暖閣裏談天說地，錦沅窩在榻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見她睡了，渝南王和王妃自覺地放輕了聲音，和錦程一起帶上房門出去了。

錦沅聽到房門輕微的響動聲，卻沒有理會，翻了個身又卷住被子沉入了夢鄉。

原本只是打算小憩一會兒的，沒想到一覺轉醒夜已漆黑。

“芳苓。”錦沅覺得有些口渴，“給我倒杯茶喝。”

她自然地伸出手，卻沒有等來杯子，有人在昏暗中握住她的手腕。

“醒了？”曲游走過來扶住她，另一只手端了一杯剛倒的牛乳茶，順勢喂給她。

錦沅眼睛都沒睜開，半夢半醒間十分乖順，窩在他的腿上喝完了這一杯牛乳茶。

“你來做什麽？”喝完茶，錦沅伏在曲游的肩上，說的話卻一點不中聽。

曲游伸手将她的長發捋順，一下一下，如拂過的春風一樣溫柔：“你不就是在等我？”

錦沅搭在他肩上的右手拍了拍，說：“誰等你？”

她終于舍得睜開眼睛，湊近他的下巴，道：“太子不愧是太子，就算是半夜擅闖渝南王府，這全王府的暗衛侍從也都能當自己看不見。”

曲游以為她生氣了，連忙出聲哄道：“今日，的确是我沖動了。”

明日就是歲首的正月初一，百官朝拜聖上的大朝會，曲游作為儲君，要從晨起便陪着站到大正午，年年如此。

這些是他作為太子的責任，他擔了這麽些年，從沒有想過別的什麽。可是今年，在目送着錦沅一路走出宮門的之後，他忽然從心內深處生出一股子沖動。

尤其是看到錦沅撩開青木色的車簾的時候，看她探出半張臉，如羊脂玉一樣白皙精致的小臉藏在毛茸茸的狐毛圍領裏，一雙圓咕隆咚的黑眼睛滴溜溜轉，像是冬日裏偷跑出來看雪的小狐貍。

想留下她，想擁她入懷。

所以才會在宴後獨自一個人溜到渝南王府外，整個王府都仿佛安靜在黑夜裏，他不想太過聲張，幹脆不顧身份□□進了王府的後院。

曲游從前來過幾次錦沅的小院，因為怕驚動府裏的其他人，還特意選了方向和位置，算計着落地的地方就是錦沅的院子，結果沒想到整個院子一片漆黑，錦沅住的主屋外甚至連一盞燈都沒有點。

他第一反應是錦沅出了事，慌忙沖出院子，結果正遇上回程路上的渝南王、王妃和錦程。

四個人，八目相對，在如此寒冷的呼嘯風中，曲游卻覺得自己似乎仍能聽見心逐漸變僵的聲音。

沒有人先開口說話，可卻有一種相互默認的感覺就在四人之間悄悄流轉。

“咳……”最終是曲游先堅持不住，他清了清嗓子，卻發不出一個有意義的音節。

渝南王這會兒看着曲游，一點沒覺得他是太子，反而看着他像是始終觊觎自己寶貝女兒的野男人。雖然已經訂了婚，也沒有多久就要真正成親，可渝南王還是打心眼裏覺得不妥當，這十分不妥當。

他擰着一對淩厲的粗眉，頗不贊同地看着曲游，最終還是強行委婉道：“殿下，畢竟已經是這個時辰了……”

後面的話他不需要說出口，但曲游已經明白了。

的确是他理虧尴尬，曲游在錦沅的親人面前完全擺不出來太子殿下的架子：“是孤王做的不妥當了，我……咳，孤王改日再來。”

柳畫屏用胳膊杵了渝南王一下，攔住曲游，嘆聲道：“沅兒在東暖閣裏睡着，殿下，我叫人帶你去看一眼，但還是不要驚動她了。”

曲游眸子一亮，幾乎是立刻就答應了，可到了暖閣，見到了錦沅欣然睡着的側臉，他又一點也不想遵守承諾了。

坐在旁邊的小榻上看她酣睡也不覺得無趣，她睡了多久，曲游便靜靜地坐了多久，直到她悠悠轉醒。

錦沅安靜地縮在他的懷抱裏，只覺得比冬日裏的被窩還暖和，她道：“我又沒說怪你什麽。”

曲游說：“其實，我只想來看看你。”

錦沅擡眼看他：“看我做什麽，已經是你的人了。”

曲游卻說：“現在哪算，只有你真正嫁進東宮，我才會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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