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蘇醒

銀發的男人漫不經心地坐着,他的語調讓通訊另一端的聯系者差點抓狂。

“請你足夠重視這件事情,摩雲閣下!現在無法聯系到程真,按最後一次聯系的情況來看,他的處境很不好!甚至有可能已經被發現了身份!”聽着摩雲·斯洛吊兒郎當的語氣,維克萊差點顧不上向來恪守的身份禮法,高聲質詢。

“難道您就不擔心——!?”

“你這句話可就錯了,維克萊。”明知道對方無法在聲訊中看見自己的表情,可是摩雲還是伸出食指放在唇邊,做出了一個噓的姿勢。“首先,程真僞裝成雇傭兵的身份對方應該還沒有發現。其次,這次的狀況恰好證明了他跟蹤的正是我們要釣的那條大魚。确立了準确的目标,這算是他大功一件。而唯一的意外,對方的野心超乎了我們的預料。所以才讓程真陷入險境。”

講到這裏,他似乎自言自語道。

“還好萊茵現在自顧不暇,要不然被他知道的話,我可就慘了,啧啧。”

“摩雲閣下——”另一端,維克萊帶着些怨念的聲音再次傳來。

“維克萊,總之,你現在不需要擔心程真身份被揭穿的事情。我可以保證,對方目前還不會做出這種懷疑。”嘴角勾一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摩雲不由分說道。“你現在要做的,是盡快再次聯系上程真,查明他的情況。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我處理。”

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白銀之族的帝級閣下飛快地切斷了這次的聲訊。

“接下來,該怎麽向那小子解釋他哥哥的事情呢?”

挂斷了和維克萊的聯系後,摩雲又撥出了另一個通訊號碼。只是這一次,他似乎有些困然地撓着頭。

程羽,他一直拿這小子沒辦法。明明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類,在他面前卻總有着不落下風的氣勢。可以打動這個冷漠執着的少年的,只有一個人,那便是他的哥哥程真。

上一次,摩雲也正是用這種方法,才說服程羽改去極東學院。不過這一次涉及到程真的安危,不知道這小子會有怎樣出乎意料的反應啊。

沒過幾秒,通訊接通,那個顯得有些冷漠的聲音傳來。

“喂,什麽事?”

摩雲苦笑,敢用這種口氣和帝級說話的,怕是只有這家夥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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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一如往常,他們監視他們的,我照做我的。”程羽說。“不過最近監視的等級又調高了不少,是你們那邊有行動了嗎?”

說起行動,摩雲這才想起。派程真出去執行潛伏任務的事情,一直都沒有告訴過程羽。

現在突然告訴這小子,他哥哥在執行秘密任務的途中下落不明,會不會把他氣到瘋?然而想了想,摩雲還是決定照實說出。畢竟接下來的事情,他還需要程羽的配合。

“好吧,這裏有一個不算好的消息要告訴你。聽完後,我會提出一個建議,你可以自己做出判斷……”

聲訊信號通告加密的頻道,在遙遠的星域間傳遞着。

而同一時間,偌大宇宙的其他各處,卻是暗潮洶湧。

程真在一片黑暗和寂靜中醒來。

周圍安靜的可怕,只能聽見他自己血脈流動和心跳的聲音。他醒來後,在這個陌生的空間裏保持原樣靜靜等待了不知多久。睜眼所望之處,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他幾乎都快要在這片純粹的黑暗中産生幻覺。

就在程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失明的時候,一束亮光兀地從上方投下來。在感覺到光明的一瞬,他快速地閉上了眼睛,以免強光傷害到久處黑暗中的眼瞳。

“哦,醒了?這麽快,不愧是調整過基因的異類。”有屬于年輕男性的聲音傳來。

陌生的嗓音,不懷好意。閉着眼睛,程真在心裏做着判斷。

另一個聲音插進來。“怎麽做?現在就要帶他去嗎?”

“不用,他和那些野蠻的雇傭兵不一樣,有另外的用處……先把他換一個地方。既然他也醒了,我們就好好招待這位貴客,畢竟之後還是有大用處的。”顯得有些精神質的尖細嗓音遠去,而程真心裏更是疑惑不安了。

這些人是誰?他們有什麽目的?為什麽要俘虜雇傭兵?

心中疑惑難解,程真想到了什麽,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尖尖細細的觸感,帶着幾分違和感。這是利用特殊藥劑造出來的虛假尖耳,用來冒出梵爾族的身份。

僞裝并沒有解除。

程真心裏不禁松了口氣,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只要還沒有識破真實身份,自己這邊的計劃就不會洩漏,就還有底牌!

沒過多久,便有人進了這間屋。

這是一群白衣戴着面具的人,他們的裝束打扮和委托人身邊的白衣衛隊一模一樣。程真任由這些人将自己帶走,他知道,現在還不是反抗的時候。

身上的通訊裝備和武器都被搜走,也不清楚這些人的目的。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先順着他們的意,保存體力。再伺機打探情報。

最起碼,得先弄清楚現在所處的地點。以及有多少雇傭兵被抓了過來,不知道李揚他們有沒有事?

“到了,把他放進去。”

一行人押着程真走到一間長長的過道入口,過道兩邊是一個個隔開的小房間,就像舊時的監獄。一名負責押送程真的白衣面具人出聲對其他人吩咐道。

“是!”

有人走出隊列,将程真押進一間空閑的隔間。

小隔間內除了一張床,就再無他物。還真是标準的監獄配備。

心中苦笑一聲,程真也不待那些白衣人命令,自顧自地走到床邊,尋了個舒适的角落靜靜坐下來。

“這小子……”負責押送的白衣人似乎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訝異于程真的馴服。

“別管他。”有其他人冷嗤道。“誰知道這些異端者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不要和他太過接近。”說完,視線掃過程真,帶着惡意。“哼,梵爾族人。”

僞裝的外表下,程真閃也不閃地和那人對視着,他可以看清對方眼中赤裸裸的排斥,以及嫉恨。

嫉恨

程真微一愣神,心中對這些白衣人的身份有了些揣測。然而還沒等他理清思路,那群白衣人便整着列隊,離開了這片監獄區。

四周又變成一片寂靜,程真把心中那份猜測先放到一邊,開始大量起周圍的環境。這一看之下,便不由深深皺起眉頭。

剛才白衣人帶他過來的時候,周圍的隔間一點響動都沒有。他還以為這片都是空房間。現在一望之下,才發現不是。

他可以清楚地看見過道對面的隔間,每一間都塞滿了雇傭兵,最少也不低于兩個。然而這些平時大大咧咧,性格沖動的雇傭兵們此時卻格外地安靜,若不是他們那還有些微起伏的胸膛,程真都快要以為這些人都已經死了。

怎麽回事?

仔細打量那些雇傭兵們,發現他們大都是全身無力,一副疲憊至極的模樣。這種疲态不太正常,就像是一個原本健康的生命突然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力。

程真打量着入眼可見的每一間隔間,發現所有雇傭兵們都是處在這種狀态下。這種疲軟無力的感覺,就像是一場瘟疫一樣在雇傭兵之間蔓延着。

唯一的例外,便是程真。

不正常的疾病,傳染,瘟疫。一瞬間,程真想起了若幹個月前,他曾經在某個地方聽到過類似的狀态。

三個月前,離開風暴要塞的時候萊茵曾經對他提起過的,前線士兵們的異樣和不知名的疫病。

難道雇傭兵們現在的狀态,和阿爾加防線的士兵們是一樣的?!

手指不可見地抽動了一下,程真極力克制着情緒。他輕輕伸出手,像是輕撫一樣劃過左耳的耳尖。

他想着,自己和那些雇傭兵們有什麽區別,為什麽只有自己沒事?

不到一秒,程真便想出了原因。

只有他,不,或者說,只有人類,對這種“疫病”是免疫的。

這個猜測,讓他心中湧上了不祥的感覺。

前線,阿爾加防線。

維克萊試着聯系萊茵,卻被阿爾加指揮室的人告知,萊茵現在并不在指揮中心。

“怎麽可能?難道……”得到回複的紅發教員,心中大為驚訝。

前線的通訊人員答道。“一周前開始,萊茵大人每天會率隊出擊禦敵。如果你想要聯系大人的話,估計還有一個小時,萊茵大人會返回。”

“連帝級都出動了,前線的局勢已經那麽緊張了麽!?”維克萊問。

“抱歉,詳細情況恕我無法回答。不過,正如你所猜測的,現在阿爾加防線的形勢并不理想。”正回答着,通訊的那端傳來一陣歡呼。

“萊茵大人回來了!”

“一號艙,快點打開出擊艙門!”

一片淩亂中帶着喜悅的呼喊聲。維克萊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在形勢逐漸緊張的前線,萊茵在這些士兵們心中的地位。

就像是一個永不倒塌的支柱,只要萊茵還在,阿爾加防線就不會被攻破!

“……大人回來了!請稍等,我這就去轉達你的通訊請求。”阿爾加的通訊員說了一句,片刻後,維克萊再次從通訊器中聽到的聲音,已經換成了那個熟悉的冷漠嗓音。

冷靜,沉着,讓人不由得依靠和崇拜。

“有什麽情況直說。”萊茵一如既往,毫不客氣地道。

“……一天前,執行任務的潛入者和我們失去了聯系。”維克萊故意省去程真的名字,但是他知道通訊對面的人,和他一樣清楚這個潛伏者指的是誰。

似乎有那麽短短的片刻停頓,然後維克萊再次聽見對方的聲音,依舊是一片波瀾不驚。

“現在的情況,已經确定他所在的方位嗎?”

沒有聽到預想中的反應,維克萊微微有些失望,但還是如實道。

“是的,不到一個小時前,我們收到了他通過小型傳訊器發出的微信號。已經确定了他暫時的安全,以及大概的位置。”

傳訊器藏匿在程真僞裝的尖耳中,通過特殊的屏蔽處理,可以防止搜身的時候被發現。也正因此,在程真清醒後,他們才第一時間得知了他所在的星域。

“可以肯定的是,這次跟蹤的目标,的确就是那些人。”維克萊道。“所以,現在請閣下指示接下來的行動。是否讓摩雲閣下派兵出擊?”

“……不要打草驚蛇。”

“什、什麽?!”維克萊以為自己是幻聽。

“在明确對方的行動目的之前,按兵不動。任何人不準擅自行動。”萊茵面不改色地重複着,語氣是一貫的沉靜。

“但是,潛伏任務的執行人還在他們手裏!他現在根本不安全!很可能有——”

“維克萊·克萊因,請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冰冷的語調打斷了紅發教官激憤的抗議,萊茵毫不帶感情道。“你沒有資格對我的命令進行抗議。按兵不動,這是命令。”

“……是。”

“記住你的職責,維克萊。”冷冷的提醒了一聲,萊茵毫不猶豫地切斷了通訊。

“萊茵大人?”身旁的通訊員緊張地望着臉色不善的帝級,小聲地詢問。

切斷通訊的萊茵在原地小站了一會,黑色的護目鏡下,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須臾,高大的黃金之族帝級轉身,走向一旁的書記官。

“把最近敵人的出擊數據分析交給我,一小時之內。”

“是!長官!”

護目鏡下的唇角緊繃着,萊茵轉向離開指揮室。

一向沉穩的步伐,在空蕩的走道,敲擊出有力的回響。

一下,一下,仿佛狠狠地擊打在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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