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一慣例是要升旗的，遲到會被通報批評，曲樂沅心裏有些無語，記完名字之後，陸谌就走了，他在原地罰站挨批評。

這一天正好是主任過來抓，主任姓楊，年剛過五十，腦門地中海禿了一片，戴的有一副高度近視眼鏡，站在他們一排遲到的人面前，口水差點噴曲樂沅臉上。

“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周日睡早點，不知道第二天還有課？你們這個樣子，馬上就高三了還這麽懈怠……以為考上三中就萬事大吉了？”

三中是市重點，升學率一直很高。原主是被便宜爹花錢買進來的，送進來最好的一班，實際上是個水貨，成績非常一般，在一班一直吊車尾。

曲樂沅還在想着，楊主任就瞪了他一眼，“還有些人啊……花父母的錢好不容易進來的，整天不是遲到就是開小差……一點也不理解父母的苦心。”

“你們下次再遲到就記過處理……現在去升旗去。”

曲樂沅等他說完了，默默抹了把臉，在集合的隊伍裏去找二年一班。

找到了隊伍，都是穿藍白校服的同學，一張張都是陌生的臉，不過幸好原主也是個自閉的，和班裏同學似乎也不怎麽熟。

曲樂沅來晚了，直接站到了最後的位置，周圍是同學們小聲的議論聲，他往前看了一眼，沒有看到陸谌。

前面不知道上去了誰，周圍傳來女生的尖叫聲，議論聲漸起，廣播裏傳來熟悉的冷淡聲音。

曲樂沅同時感覺到，許多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要把他盯穿。他擡頭看過去，講臺上，陸谌面上沒什麽表情，念稿子念的毫無波瀾。

“他好帥啊……每天多看一眼都要多喜歡一點。”

“陸神應該是大家的……就算找男朋友，也應該找個和陸神差不多的……而不是找個又醜又陰沉的矮冬瓜。”

“真不知道陸神看上他哪兒了……今天早上還遲到……真給陸神丢臉。”

曲矮冬瓜面無表情，“……”有被冒犯到。

他個子也并不怎麽矮，有一米七五，是陸谌太變态，現在都已經有一八五了。

那些話音落進他耳邊，他心裏腹诽道，遲到了也算丢臉，誰當陸谌男朋友可太倒黴了，估計幹什麽都能被挑出錯來。

平常說這些話讓原主聽到了，原主都是羞愧的低着頭不敢說什麽，心情會更加低落，覺得自己配不上陸谌。

曲樂沅可不覺得自己配不上，甚至巴不得跟陸谌立刻分手，所以他聽到這些話，并沒有什麽表示，在原地站着，背脊依舊挺得筆直，假裝這群人在放屁。

他站着站着，前面的人回過頭來，曲樂沅這才注意到，前面站的是江瀾。

江瀾也是聽到議論扭過頭看曲樂沅，本來以為這矮冬瓜又要自閉了，沒想到矮冬瓜注意到他的視線，絲毫沒有受影響，一臉你有事的不耐。

曲樂沅可還記得江瀾前一天怎麽嘲諷他刁難他讓他喝酒的，所以在升旗結束，江瀾喊他讓他跑腿的時候，他翻了個利落的白眼。

昨天日記裏還有寫，這些人天天讓原主去跑腿，花錢還是原主花的，簡直是冤大頭。

“曲樂沅，過去幫我買兩瓶水。”江瀾拽住了他的衣服後領子，沒讓他跑。

曲樂沅還背着書包，拒絕道，“我作業還沒寫完。”

“你還用寫作業？”江瀾嗤笑一聲，“昨天不是你自己口口聲聲說寫完了？”

“讓你去就去，哪來這麽多廢話。”

曲樂沅想了下，不是讓他買水嗎？他伸出了手，“給我錢。”

江瀾第一次見他要錢，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不是買水？”曲樂沅有些無語，這些人個個都是富家少爺，使喚他買水還不給錢，簡直不要臉。

江瀾擰着眉盯着他看了半晌，見他依舊在原地站着，不給錢不打算走，開口道，“你先去買，回頭我再轉給你。”

曲樂沅，“……”沒錢你喝個屁的水。

他直接背着書包要走，轉身迎面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陸谌正看着他，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

曲樂沅對上陸谌，莫名心裏有些緊張，陸谌應該看不出來什麽吧？

他低着頭，看到陸谌又不好意思起來，聽到江瀾在一邊道，“我讓他去買兩瓶水，他剛剛在找我要錢。”

曲樂沅心說你這狀告的可真快，他偷偷看一眼陸谌，捏着袖子小聲道，“谌哥，我沒錢。”

真沒錢不是假沒錢，原主現在和他爹鬧僵，一分錢也不給他，出來租的房子都是偏遠的老房子，微信裏就還剩幾百塊錢的生活費。

而且高二下學期之前還不允許住宿，剩下的幾個月，他都還要在外面住。

陸谌看了他一會兒，對江瀾道，“你自己去買。”

曲樂沅心想算你有良心，不過他還是不打算原諒陸谌早上記他名字的事。

最後江瀾也沒去買水，他們三個人一起回的教室，江瀾一路上都在瞪他。

曲樂沅一點也不怕，有陸谌在，江瀾也不會對他怎麽樣。

他們教室在三樓，紅底白字的二年一班，曲樂沅進去之後掃了一眼講臺上的座位表，到了第三排邊緣的位置坐下。

同桌是個叫宋尺尺的男生，長的圓乎乎的，看起來很和善，是個話唠，照常過來問他，“曲樂沅，你今天遲到了呀？”

曲樂沅點了下頭，宋尺尺新奇的看着他，“你今天不去給陸谌送牛奶了？”

不說他都忘了這件事了，當然不送了，以後也不會送了。

他開始上演原主的自閉性格，什麽也沒有說，要解釋起來肯定很麻煩，宋尺尺又問了他兩句就沒有問了，轉過去和後桌說話。

曲樂沅觀察了一會兒班裏的同學，什麽都沒有看出來，別說線索了。他又想起來前一天的決定，和陸谌分手基本上就能解決一切，不會再有追求者害他。

但是委婉的和陸谌提分手，怎麽才能委婉呢？就說自己配不上他？

他拿出來一張紙，筆尖在上面點了一下，心裏在組織着內容。

：陸谌，你太優秀了，我感覺配不上你，我們不如分手吧。

曲樂沅寫完才發現自己的字跡潦草，不像原主的字體，他撕掉了壓在書底下，翻出來原主的作業本，重新模仿着寫了一張。

他都這麽說了，陸谌應該會同意的吧？

曲樂沅寫完了扭頭看一眼，陸谌坐在最後一排，他扭頭，發現陸谌正在看着他，冷白的指尖撐着額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都感覺陸谌似乎能夠看穿他，曲樂沅有些頭皮發麻，心裏想陸谌真的有點變态，他又轉過了頭。

太可怕了，還是離這個變态遠一點比較好。

陸谌看着前面那道身影，那人正在寫東西，他離那人二十米以內，跳脫的心聲不停地飄出來。

“我該怎麽跟陸谌提分手呢？委婉一點，就說我配不上他。”

“陸谌，你太優秀了，我感覺自己配不上你，我們不如分手吧……這樣應該差不多了，等會兒偷偷塞他書裏。”

“我都這麽說了，陸谌應該會同意吧？”

“陸谌這個變态居然在看我……太可怕了……離他遠一點。”

陸谌收回了視線，目光落在桌子上的資料上，上面是曲樂沅的背景資料和最近的行為舉止，十分詳細，并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查不出來原因……似乎是毫無預兆的，這個人脫離了他計劃之內的控制。

他眸色漸深，把資料合上了。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放學的時間，曲樂沅聽了兩節數學一節英語，聽得一臉懵逼，這些知識他之前似乎都學過，但是組合在一起難度直接提升了好幾個等級。

比他在現實世界裏學的難多了，曲樂沅吐出來一口血，桌上還有新發的試卷，原主英語考了七十二分，他看了一眼，換成是他，說不定七十分都考不到。

筆尖在本子上戳出來幾個黑點，曲樂沅整個蔫巴巴的，在計劃表上除了和陸谌分手、查出是誰害他之外，添上了一條好好學習。

放學之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宋尺尺問他要不要去吃飯，他搖了搖頭，看着陸谌和江瀾一起出去，教室裏空了下來。

曲樂沅拿着那張分手信，到了最後一排，下午第一節 是物理課，他在陸谌桌上看到了一本課外資料，随意掃了一眼。

上面描述的是一顆衛星，土衛二，它距離太陽極為遙遠，表面之下藏匿的有液态海洋，它身處冰冷嚴寒的太陽系邊緣，裏面卻有一處綠洲，存在着生命的可能性。

曲樂沅心想陸谌天天看的書都和他們不一樣，他直接把信放在了課外書下面。

只要陸谌回來，一定可以看到的。

這麽為了放信，中午就沒有吃飯，他在原主書包裏扒拉出來了餅幹，将就着吃了兩塊，吃完了又喝了一瓶牛奶，在原地守株待兔。

同學們陸陸續續回來了，在快要上課的時候，陸谌回來了，從他旁邊經過的時候目不斜視，曲樂沅偷偷的看過去，看着陸谌回到了座位。

應該能看見的吧……瞎了才看不到。

陸谌回到座位之後看了眼桌子，視線似乎微微頓了一下。

看到了。

曲樂沅心裏微微緊張，不知道陸谌看完之後會怎麽樣。

是會狂霸酷拽吊的說他不識擡舉，讓他滾遠一點，往後各不相幹？

還是冷冰冰的說分手就分手，讓他不要後悔？

再或者放學後堵他，警告他分手之後可就錯過了，不會再有機會？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對陸谌說就這樣吧，內心狂喜以後不用當工具人了。

從此之後他和陸谌就是陌路，讀書也沒有幾年，過去之後他就可以一個人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徹底遠離這些糟心的事，擁抱美好的大學，自己過自己喜歡的小日子，去哪座城市都可以，最好是沿海的，可以經常去看海，看海邊的日出日落，第一抹夕照和最後一抹餘晖。

他喜歡男生，可以找個男朋友，嗯……性格好就行，不能是像陸谌這樣的萬人迷，要溫柔體貼的，可以陪他一起種種花養養草，一起去旅游………完全展開人生的新樂章，想想就很開心。

曲樂沅胡思亂想的腦補着，目光一瞬不眨地盯着陸谌看。

然後他就看見……陸谌捏着那張他寫的分手信，看都未看一眼，面無表情地扔進了垃圾桶裏。

曲樂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