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宿氏的唇在那蠕動半響才有些遲疑開口:“那麽,鄭姑娘,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不會答應了!”

嫣然看着她:“程大奶奶,你是個賢妻,雖說妻賢夫禍少,可也要瞧夫是怎樣的夫,而不是一味賢良。程大奶奶,你真以為,你能說服我,屈身去你程家做妾嗎?”

“不,”宿氏叫了起來,接着覺得不好就急忙停下:“鄭姑娘,我并不會視你為婢妾,而是把你當成姐妹,你的爹娘兄弟,我都可以當做爹娘兄弟來往,你生下的孩子,也可以撫養!”

“這些,當日他就說過了,我當日沒有答應,難道你認為,換個人來,我會答應嗎?”嫣然唇邊的笑容已經帶上嘲諷,宿氏低頭:“我曉得,這件事,本就是我們錯了!”

“不,錯的是他,不是你,只有此刻,你上門來和我說這番話,才是你錯了。宿小姐,你這番話,不但侮辱了你,也侮辱了我。你嫡室正配,為了丈夫,要和一個妾做姐妹,你自小和他定親,甚至為了不別嫁守住婚約,你本該理直氣壯地要求他,而不是這樣委屈求全。宿小姐,您請回吧,我鄭嫣然,這一生,絕不會做妾!”

這話,當日宿氏在轎中也曾聽過,此刻聽來,卻是不一樣的味道,她站起身,想要再說幾句,可終究沒說出來,只是在丫鬟攙扶下上轎離開。嫣然看着她的轎子離去,從此之後,程家,就和自己,再無一點瓜葛了!

鄭三嬸見宿氏上轎離去,匆匆跑出來,拉住嫣然的手:“你可不知道,我這顆心啊,可害怕了,害怕你一時心軟,答應下來!”嫣然對鄭三嬸笑笑:“娘,我不會答應的,不會的!”

縱然說的再好聽,可是有些事,一旦定下,就再無反悔。嫣然在侯府這麽些年,怎不明白,妾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就算正妻主動要和妾做姐妹,不過是騙人的說話,騙人的啊。嫣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擡頭看天,天還是這麽藍。也許,再過一些時候,該另尋人家,免得自己的娘為自己擔心了!

秋日已經過去,轉眼又是冬日,嫣然原先在鄭家的時候,最喜歡這樣貓冬了,之後去侯府服侍,已經很多年沒有貓過冬。這回一進十月,她就起的晚,睡的早。鄭三嬸疼愛女兒,自然不會說上一句。

這樣的日子,真是像進了蜜罐一樣,嫣然給鄭小弟蓋上被子,點着他的額頭:“你啊,一聽要把你送去學堂,就在這愁眉苦臉的,還成日要和我待一塊!”

哎,鄭小弟長嘆了一口氣,嫣然笑着點他的鼻子:“少學這老氣橫秋的,等去了學堂,那就要識文斷字,要懂禮了,哪還能像孩子一樣?”

“姐姐,可你……”鄭小弟又要反對,嫣然拍拍他:‘少你啊我啊的,也就想着你再過幾日就要起五更睡三更的,不然的話,我才不許你這樣!”起五更睡三更?那不是只能睡兩個更次?鄭小弟的眉都要皺成疙瘩了,嫣然又是抿唇一笑,繼續做起針線,這是小弟的第一個裝書的,一定要做的很好看。

繡什麽呢?就繡鯉魚跳龍門吧,可惜,小弟這樣聰明,卻不能科舉,奴仆之子,想要科舉總要等放出去三代以後!嫣然把小鯉魚的魚鱗繡了一片,看着這金光閃閃的魚鱗,忍不住發起呆來。

“姐姐,你繡的真好看!”鄭小弟還沒有為人奴仆的概念,畢竟從他生下來到現在,也是錦繡堆中養大的,以為不過是逢年過節進府磕頭罷了,更不明白這對自己有多大影響,只是探頭過去贊!

嫣然拍拍弟弟的臉,鄭三嬸已經掀起簾子走進來,身後的小丫鬟端了一盤熱騰騰的芋頭。鄭三嬸讓丫鬟把芋頭放到一邊,又拿過白糖,讓女兒剝芋頭蘸白糖吃。

鄭小弟早已伸手過去抓,嫣然收起思緒,剛要和娘說話,去而複返的小丫鬟已經走進來:“嬸子,容小爺來了!”自從鄭三叔說過,遷怒于容畦,不再和容畦來往之後,容畦真的再沒上過門,此刻聽到他來了,鄭三嬸倒愣住:“怎的他來了?”

鄭小弟已經跳下地穿鞋:“容哥哥來了,他上回說,給我買的好玩意,到現在都沒給我呢!”說着鄭小弟就沖出去,這孩子!鄭三嬸說了一句也就走出去。

容畦在堂屋裏等候,鄭小弟已經上前抱住他的胳膊,親親熱熱地說東道西,見鄭三嬸走出來,容畦急忙起身行禮:“嬸嬸好,本不該來的,可是我這回從揚州回來,石二奶奶托我給鄭姑娘帶了信回來,還有些揚州土産!”

“你又回過了一趟揚州?”鄭三嬸示意容畦坐下。容畦聽到問,急忙站起身答:“是,六月回去的,在揚州待了三個月,這會兒剛回來!”

說着容畦就把那封信和一些揚州土産送上,鄭三嬸揚聲喊嫣然,容畦不由往裏屋望去,當看到嫣然掀起簾子走出來時,容畦忙站起身道:“不曉得鄭大姑娘有沒有信要帶給石二奶奶?我明年二月,還要去揚州,這回去了的話,大概六月就能回京!”

“你這跑來跑去的,夠累的!”聽到容畦這話,鄭三嬸不由驚異地道:“做生意,這是沒有法的。”見鄭三嬸總算能和自己談談,容畦頓時喜悅萬分,立即答道。

“按說你也該……”鄭三嬸原本想順着話,說容畦該娶媳婦了,想了想又把這話咽下去,容畦怎不明白鄭三嬸這是為什麽,也只淺淺一笑沒有說別的。

嫣然已經把那些東西拿在手上,對容畦道:“多謝容爺了,這信,等你要走的時候,我讓人送過去好了!”

“不,還是我過來拿吧!”能多見嫣然一面是一面,容畦此刻,也沒有別的意思。鄭三嬸瞧着容畦,那個久已消失的念頭又重新浮現,如果容小哥能做自家女婿,其實也很不錯。不過想到他和程瑞如的瓜葛,鄭三嬸又搖頭,這樣的話,還是不要去想。

嫣然已經走進裏屋,容畦再看不到她,容畦不由低頭,此刻擋在他和嫣然之間的那些阻礙已經不見。程瑞如另娶,容畦漸漸得到叔叔的信任,一年賺的銀子也漸漸多起來,買個丫鬟回來服侍,并不是不能做到。可是,想到鄭三叔的話,容畦的眼又黯淡了,不如,等到明年回來,再說?畢竟那時,自己和現在又不一樣了。只是不曉得鄭家會不會很快給嫣然別尋?如果這樣的話,容畦的手在那悄悄握起,那樣的話,就當自己和嫣然,沒有緣分吧!

容畦在心裏輕嘆一聲,也就和鄭三嬸說了幾句閑話告辭!鄭小弟是不知道他的念頭,牽着他的手把他送到門口,聽到容畦說下回給自己帶好玩的,鄭小弟這才歡歡喜喜地往屋裏走!

容畦在鄭家門前徘徊一會兒,也就往自己住處去,那事之後,容畦并沒住在原先住所,而是搬到會館去了。剛走進會館,夥計就迎上來:“容爺回來了?方才程家遣人給容爺送東西呢,還說,容爺要得空,就過去!”

容畦知道,這一定是宿氏做的,這位程大奶奶,為人做事,倒真的當得起一個賢字,也不曉得她是誰教導出來的,和宿大爺倒一點不像。不過她不知道的是,就算是兄弟情分,經這麽一回,也彌補不起來了,再不能像從前了。那曾坐在院子裏,暢想未來的幾個人,再也回不去了。

鄭三嬸見了容畦,不免又和鄭三叔說起不如把嫣然嫁給容畦好了,雖然容畦沒程家有錢,可前程不錯,再說了,自家那麽多嫁妝,坐着吃都吃不完。鄭三叔聽了自己媳婦的話,說了幾個婦人之見。

鄭三嬸不由委屈地道:“什麽婦人之見?我這還不是為了女兒?她這一過年,就十八了,十八的姑娘,真不算小了!”鄭三叔白媳婦一眼:“你不是說,要養老姑娘嗎?”

“那是當時硬氣的話,現在,我不想了!”鄭三嬸把手一攤,接着又開始嘆氣,嫣然已經在外頭道:“爹娘,你們也不必為我擔心,放出風聲,說要給我尋婆家就是!”

這話,鄭三嬸立即掀起簾子看着女兒:“你這孩子,這話可不是做耍的,這一上門,誰曉得是些什麽人家,媒婆嘴,最信不得!”

“娘,不是人人都像上回那個,再說了,爹娘難道就不會打聽,不會把我糊裏糊塗嫁出去的!”嫣然笑語盈盈,鄭三嬸的心可放不下:“胡說,這事,誰說的準,再說……”

“娘不是擔心把我養老了,嫁不出去,到時小弟要娶媳婦,也難娶呢!”這家裏有個大姑子和一個大姑子沒出閣,那可是兩回事。誰家嫁女兒,也不願意女兒還沒進門,就一個大姑子像婆婆似的。媳婦服侍婆婆是天經地義,可沒有哪一條說,弟媳婦服侍大姑子也是天經地義的!

☆、78 懇求

“你啊!”鄭三嬸嘆一口氣,回頭瞧着自己丈夫,見丈夫點頭,也就道:“既然這樣,也就放出風聲說尋了吧。只是這人,可要好好地尋!”

鄭三叔看着女兒,盡管她面上依舊笑吟吟的,可總覺得這孩子和原來還是大不一樣,罷了,不去管她,要尋婆家,也就尋呗。橫豎女兒家,總是要嫁的。

鄭家放出風聲,不管這些人是想着什麽,為嫣然的容貌也好,為嫣然的嫁妝也罷,上門來說的媒婆還真不少,不等到二月,鄭家就挑了三家,都是家世殷實的人家,年紀和嫣然也差不多,大的不比嫣然大三歲,小的比嫣然小一歲。大那個說的是家裏太挑剔,這才一直沒尋到。小那個說做娘的希望兒子早點頂門立戶,所以要尋個年紀比兒子大的媳婦進家!

三家尋的媒婆都差不多,都把這三家說的天花亂墜,不過鄭三叔又尋人去問過,媒婆雖有誇大之詞,但這三人都是好孩子,嫣然嫁過去,不會有委屈吃的。

鄭三叔和鄭三嬸兩個既然圈出範圍,也就開始和嫣然商量,具體要定哪一家。只是久久沒定下來,這日鄭三嬸還在和嫣然商量呢,丫鬟就領着容畦進來,瞧見容畦,鄭三嬸才哎呀一聲:“小容,倒忘記了,已經二月了,你也要回揚州了!”

“嬸子記性好,的确是我要回揚州了。定下後日走!”鄭三嬸已經對嫣然道:“趕緊的,把這信拿出來!”

嫣然已經走進裏屋拿出信,還有給曾之賢孩子做的小衣服,一一遞給容畦:“也不曉得小姐的孩子是男是女的,這衣服,男女都在做了兩身!”

容畦瞧了瞧那衣衫就笑了:“嫣然你心真細,我到揚州時候,那孩子應該四個月了,這大小該合适呢!”嫣然只笑了笑,就往裏面去,容畦看着嫣然的背影,心又開始狂跳,娶了你,就算背上罵名又如何呢?奪人之妻就奪人之妻,總比騙婚強!

容畦轉身看着鄭三嬸,剛想開口求親,就聽到有人笑嘻嘻地走進來:“鄭嫂子,這件事,你們家商量好了沒有?說起來,也只有你家,才這樣挑揀,若是別人家,哪還容得下這樣挑揀?”

商量什麽?容畦瞧見走進來的人像是媒婆,心立即怦怦亂跳起來,難道說,要商量嫣然嫁給誰嗎?鄭三嬸已經笑着迎出去,本以為容畦會自己走出去,誰知容畦竟站在堂屋,一動不動。鄭三嬸的眉不由皺緊,這媒婆瞧見屋裏站了個男子,還當是有人要來搶生意的,立即警惕起來,等細瞧瞧,發現是容畦,這心這才放下來,鄭家的女兒,是絕不會許容畦的,想着媒婆就笑了:“容爺,聽說你生意做的十分得法,什麽時候,能照顧一下我們的生意,給你尋個容奶奶回去?”

這媒婆的話卻沒有入容畦的耳,他皺眉看着媒婆:“這位嬸嬸,您來這裏,是為了?”

“我們還能做什麽事,還不是因鄭家姑娘要尋親,我們啊,想來讨個回音!”媒婆喜滋滋地說着,卻不知容畦的臉色已經大變,鄭三嬸已經對容畦笑道:“小容,你瞧這事,我們家還要商量商量,你東西也已拿了,就先回去吧!”

按說容畦就該走了,可是容畦半步都不動,只是瞧着媒婆:“你說,鄭家姑娘要尋親?”媒婆用手掩住口笑的叽叽咕咕:“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啊,鄭家姑娘也十八了,不小了,該尋親了。哎,容爺,您啊,還是請……”

尋親,尋親,這門親事一成,自己和嫣然,就真的是無緣無分了。容畦看着裏屋,仿佛能看到嫣然從裏面款款走出,她的笑,還是那樣平靜。她曾離自己這麽近。自己,曾經親手把她推出去給了別人,難道現在,自己還要再做一次,再把她推出去給別人嗎?

不,就算背上罵名,也要說出!想着容畦就轉身給鄭三嬸跪下:“嬸嬸,我和你們結識已經數年,求嬸嬸把令愛許配給我,我這一生,都會待她好!”

鄭三嬸正在和媒婆說話,卻不料容畦說出這麽一句,鄭三嬸已經唬的跳起來,媒婆臉上有不滿:“嫂子,您做這事就不對了,你家既有人求親,怎的還放出風,說要另尋親?”

“嫂子,這話,我之前可真不知道!”說着鄭三嬸就伸手去拉容畦:“小容哥,你起來,這件事,你三叔已經說過了,不會把我女兒嫁你,畢竟男子家的名聲,也是要緊的!”

“我曉得。嬸嬸,你們是為了我好,可是人這輩子,遇到的事那麽多,誰知道以後還會遇到什麽,我當初說出實情,雖有私心,可是,也是擔心這一步踏出去,就錯了!”

容畦直言不諱地說出心裏的話,倒讓鄭三嬸微微愣住,媒婆見狀就道:“哎,鄭嫂嫂,這容爺,這樣誠心,可是呢,這成親這種事情,并不是只有誠心就夠了。容爺,你休要怪我說話難聽,你想娶鄭家姑娘,這件事,不光你說了不算,鄭家大哥說了也不算,這件事,說了算的,是你叔叔!”

是啊,這件事,說了算的,是容畦的堂叔,畢竟容畦的堂叔是長輩,尚有長輩在堂,哪有小輩在這件事上說話的道理?鄭三嬸心裏忍不住叫聲可惜才順着媒婆的話道:“小容,你現在家裏也是有長輩的,這件事情,作罷吧!”

不能作罷,不能作罷,作罷了就真的再也瞧不到,連一絲絲都瞧不到。容畦心中狂亂地想,并不肯起身而是對鄭三嬸道:“嬸子,我曉得您心裏想的是什麽,擔心我像程大爺一樣,自己做不得主,才鬧出這麽一件事來。我今兒就在這立誓,我想求娶令愛,是真心誠意,是真的想娶她,既非亵玩也非搶奪人的妻子,我喜歡她,一直以來都喜歡,怪只怪自己懦弱,才沒有開口說出。嬸子,我曉得,我堂叔心裏想的是什麽,可我,寧願忤逆了他,寧願被他趕出家門,我也只想娶嫣然,只想娶她。嬸子,沒有了嫣然,就算給我全天下的財寶,又有什麽意思?”

這些年輕人,怎麽一個比一個不害臊?當初程瑞如是這樣說的,現在,容畦也是這樣說的,鄭三嬸聽了這番話,覺得臉都紅了,有些坐立難安,媒婆卻聽的津津有味,沒有媒錢拿,能瞧一場好戲也是好的。

容畦看向鄭三嬸:“嬸子,我知道,您一定覺得我說這話只是哄您,可我,全是真心,沒有一點哄騙之意!”說着容畦看向裏屋,簾子低低地垂在那裏,看不到嫣然的笑貌,可容畦曉得,嫣然就在裏面,在裏面聽着他在說話。

想着,容畦的眼神變的溫柔:“嫣然,我曉得你在裏面,我曉得你在聽,我說的話,都是肺腑之言,從沒騙你!嫣然,我喜歡你,從一開始看見你,就喜歡你。只是,我不如程大爺這樣,可以說出這話,嫣然,對不住,一直要到這時候,我才敢對你說,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

屋裏一片沉默,媒婆想笑又不敢笑出來,鄭三嬸卻是尴尬,誰家做長輩的,聽到小輩對自己女兒一口一個喜歡,會不尴尬?可是,若不說話,就更尴尬了。

鄭三嬸想了想剛要開口,容畦已經道:“嬸子,我曉得,您一定覺得我這話說的不實在,我這次去揚州,六月就會回來,我定會懇求堂叔,讓他來鄭家求親的。還望嬸嬸給我這個機會,不管答不答應,懇求嬸嬸給我這個機會!”

說着容畦就已磕頭下去,鄭三嬸搖頭:“小容,要論心呢,我是覺得你很不錯,可是這件事,并不是……”

“嬸嬸,我曉得,這件事有三叔做主,有我堂叔做主,可我,會求堂叔為我做主的。嬸嬸,若六月我不轉來,嬸嬸就把我的名字寫下來,日日唾罵!”這樣的誓言已經算是很惡毒了,媒婆在旁又想說話,容畦瞧見媒婆,又轉向她:“這位嬸子,曉得您是做媒的,六月時候,還請嬸子做個現成媒人!”

說着容畦就在身上摸索,摸出一塊銀子:“這位嬸嬸,這個,權當謝禮!”尚未說話就得了謝禮,況且媒婆吃的這口飯,好的就是這個,笑嘻嘻地接過,掂了掂,總有三四錢重,急忙別在腰間對鄭三嬸道:“嫂子,我瞧着,容小爺這心可是十足的誠。都說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人。容小爺這心,可是正經的誠,你啊,就給他一個念頭,橫豎到時應不應,也是你自家做主!”

鄭三嬸心裏已經一百個願意,可是一想到女兒就又搖頭,媒婆生怕到手的銀子飛了,已經往屋裏喊:“侄女,你也聽了這麽久了,你說一句話,哎,要我說,做媒這麽些年,還少見這樣真心誠意的!”

☆、79 懇求(下)

“容小爺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我并不知道,我有什麽好,能讓您動心,再者說了,這人,話說出來容易,可要做到,就難了!”就在鄭三嬸以為女兒不會開口說話時,聽到屋裏傳出嫣然的聲音,鄭三嬸的心安穩一些,在那靜靜地聽。

“嫣然,我喜歡你,只因為你就是你,和相貌沒有關系,也和你的嫁妝家世沒有關系!嫣然,那日在院裏見到你,你就像一朵鮮花開在那裏。嫣然,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竟對你動了念頭,三叔和嬸子待我那麽好,我不該對你動念頭才是,可是,這念頭一起,又怎樣讓它消掉?後來,知道程大哥也喜歡你,我就更恨自己了,程大哥是我結義兄長,我怎能對他喜歡的人動念頭。那時我就想,等你們成親了,那我就該去尋個別的女子,和她過一輩子。嫣然,那時的我,總會覺得,等你和程大哥成親,瞧着你過的好,我就安心了。”

容畦這話讓鄭三嬸和媒婆對看一眼,媒婆對着鄭三嬸擠眉弄眼,瞧瞧,這樣的話,還真是少聽到。鄭三嬸拍一下媒婆的手,示意她別出半點聲音。

屋裏并沒傳出嫣然的聲音,容畦自嘲地一笑:“後來,知道程大哥打算騙你,那一刻我很生氣,很傷心,生氣的是程大哥為什麽要騙你,傷心的是,你這樣好,本該被人當珠寶一樣對待,而不是這樣騙過來。嫣然,我不得不說,當日想着揭破,我并不是沒有私心的,可是揭破之後,我知道,我和程大哥,再也回不了從前了,和你,也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嫣然,我失敗了,我本以為,我對你的情分,只用埋在心裏,久久的,不告訴別人,可我,埋不住了。嫣然,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去和堂叔說,讓他來你家求親,你會考慮嗎?”

鄭三嬸眼角都有淚了,恨不得掀起簾子沖進去對女兒說,讓她答應,可這是女兒一輩子的事,鄭三嬸忍了又忍,還是沒沖進去說。

嫣然坐在窗前,手裏是給鄭小弟做的鞋子,這番話,嫣然并不是不觸動的,可是人這輩子,要經的事那麽多,有時候總要多想個為什麽。嫣然輕嘆一聲,這聲嘆息已經傳了出去,傳進外面人的耳裏。媒婆忍不住開口:“鄭家姑娘,你別說我是媒婆嘴,我做媒也做了這麽久,可像容爺這樣,這樣誠心誠意的,我還是頭一遭見。其實呢,一家有女百家求,也是常見的,你啊,也別想來想去的了!”

鄭三嬸拍一下媒婆,也開口道:“嫣然,我曉得你思慮重重,這樣,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這當娘的,就代你做一回主,我就和小容說,讓他去和他堂叔說,至于肯不肯,到時你點頭就是!”

鄭三嬸說完了,等了會兒聽不到裏面的聲響,也就對容畦道:“這沒聲音就是默認了,你啊,先回揚州,我家等你等到六月底,若六月三十你還不回來,七月初一我就給我家閨女定親。橫豎想娶她的,有誠心的人不少!”

雖然是鄭三嬸代答,可容畦已經滿心喜悅,對着鄭三嬸連連點頭:“嬸子,我曉得的,我不會六月底才回來,我回……”

話沒說完,屋裏就傳出聲音,還是嫣然的:“容小爺,你為何想要娶我?喜歡?喜歡這件事,是會變的,我不瞞你,當初世子也和我說過喜歡我,可這不妨礙他娶了少夫人,寵了蓮兒。程大爺也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可是他還是騙了我,現在,容小爺,您又對我說喜歡,那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變?既然如此,為何我不另選一人?”

鄭三嬸聽了女兒這話,恨不得沖進去把她的嘴巴給蒙住,這樣的話,哪是女兒家能說的,羞都羞死了,唯獨媒婆在那張大嘴巴,世子,那就是侯府世子,原來他也喜歡過嫣然啊。這嫣然,還真不曉得是哪裏來的命格,這麽多出色男子喜歡她,瞧着,是天生少奶奶命。

這麽一想,媒婆就越發要說的柔和些:“哎,侄女,沒想到你是這樣貴命,既然如此,你多一個人可挑,又有什麽不好?再者說了,這嫁一個喜歡你的,可比那揭開蓋頭才曉得對方長什麽樣的人要許多。我說侄女啊,既然你娘也代你應了,我也在這做個證,等六月三十容爺不來,我就拿了別家的庚帖來,讓你定親,可好?”

可好?嫣然已經走到門前,卻沒伸手去掀簾子,只是在那想,容畦已經道:“嫣然,我不會說那些甜言蜜語,我只想和你,若你真的願意嫁我,這一生我不會再有第二個,這一生,我只要你,只有你!”

媒婆已經用手掩住面:“哎呀呀,現在的年輕人可不得了,這樣的話也好意思說出來!容爺,怪不得都說這做生意的人口齒伶俐呢,原本還以為您是這麽一個不愛說話的,誰知不說就罷,這一說,就讓人臉紅!”

容畦曉得,自己今日這番話,算得上石破天驚了,橫豎也只有這麽一回,以後,就算嫣然不答應自己,也再不會有第二個女子,能像嫣然這樣在自己心裏了。想着嫣然萬一不會答應,容畦就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可是人的心,哪能由得了別人?不然的話,今日,也就不會有這番話了。

“容小爺,您請回吧,既然我娘這樣說了,那我也就應下!”很久之後,嫣然再次開口,既然要賭,那就賭這麽一回,媒婆有句話說對了,嫁一個喜歡自己的人,總好過揭開蓋頭才曉得那人長什麽樣。

容畦心中一陣狂喜,幾乎不相信地問:“嫣然,真的嗎?”媒婆已經用帕子掩住口嬌笑:“哎呀,容爺,這件事,您要姑娘家怎麽說?這麽多人作證呢,您先回去揚州!”

容畦應了,卻連東西都忘了拿,幾乎是一步一回頭,走出堂屋,才想起沒拿東西,又匆匆跑進去,這動作更讓媒婆笑話。容畦一張臉不由飛紅,急匆匆地走出去,可走到大門那的時候,忍不住回頭望,希望能再瞧見嫣然,可是什麽都瞧不見,什麽都沒有。

“哎呀,我說鄭嫂子,果真這周圍的人家,就數你家女兒是個尖兒,換做別家,世子若說一句喜歡,那真是立即就把女兒送上,哪還能這樣不聲不響?”鄭三嬸是真不知道還有這麽一茬,不由為女兒感到驕傲,接着就對媒婆道:“這話,你可千萬不能往外說!”

媒婆連連點頭:“你放心,我雖是媒婆嘴,可也曉得輕重!”牽涉了侯府主人,鄭三嬸也相信媒婆不會輕易往外說出,又和媒婆坐着說了幾句閑話,媒婆也就告辭,還要往那幾家去一一回複了。

送走媒婆,鄭三嬸這才掀起簾子走進去,卻見嫣然在那用帕子擦淚,鄭三嬸立即大驚:“這是怎麽了?哭什麽,這是好事呢!”嫣然把淚擦掉才對鄭三嬸道:“娘,我只是覺得,他們一個個都說喜歡我,可是他們一個個,都做不到!”鄭三嬸急忙把女兒抱在懷裏哄:“你這孩子,都還是些孩子呢,說過的話,今日說了,指不定後日就忘了!”

“娘,您也這樣想嗎?”鄭三嬸沒想到本是安慰女兒,可是女兒就來這麽一句,遲疑一下才道:“我不是這樣想,我是覺得……”

嫣然嘆一聲氣:“娘,您別說了,您要想的,我都明白。不過,既然您這麽喜歡他,連爹爹也很喜歡他,我就答應吧,如果他能說服他堂叔來求親,那就嫁吧!”

“你這孩子,就是為我們想的多,為你自己想的少!”鄭三嬸說着說着,又悲傷起來,嫣然把娘的手拉住:“爹娘待我這麽好,我不為你們多想一些,就不對!”

鄭三嬸把女兒摟在懷裏,又嘆氣起來,但願這次,就是最後一次了。

嫣然看着外頭的花朵,又是一年春日,自己的心,該開始暖和明亮起來,而不是繼續覺得心都是灰的,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哄別人,也是在騙自己!嫣然淺淺一笑,這笑容雖然很淺,可鄭三嬸還是瞧見女兒的笑了,這抹笑和這些日子的笑并不一樣,女兒這是,已經真的忘掉那些事,開始為以後打算嗎?

鄭三嬸小心翼翼地在想,這輩子,就望着兒女好,別的什麽都不想了。

“嫣然姐姐,前兒來的時候,還有石榴花呢,今兒啊,就開始結果了,這日子,過的也太快了!”果兒端着茶,小口小口喝着。嫣然把西瓜遞給她:“吃一口吧,就一口!”

貼身服侍的人夏日是不敢吃瓜果的,擔心吃了瓜果跑肚,萬一遇到主人吩咐,那可不好。再說去了茅房次數多了,身上味也不好,怎麽上前去服侍?

☆、80 歸來

果兒瞧着這紅豔豔的西瓜,接過叉子只敢咬了半口就把西瓜放下:“這西瓜可真甜啊,昨兒就只敢吃了一口。”嫣然拿出帕子給她擦着手:“老夫人這些日子,還好吧?”

“好着呢,還問你的婚事到底如何了?不過老夫人疼你,定不會直接替你做主的!”嫣然擡頭看天,今日已經六月初七了,容畦說的是,六月歸來,還有二十三天,這二十三天一過,若他再不回來,那自己,就會和別人定親了。

果兒看着嫣然,眼裏滿是敬佩,若是別個,遇到這樣的事,早就傷心欲絕了,可是嫣然姐姐,還是和原來一樣,算起來,這件事都過去一年多了,也不曉得嫣然姐姐能嫁個什麽樣的人?一定要很好很好的,想着,果兒就偷偷笑起來。

“你這丫頭,笑什麽呢?現在你也是一等大丫鬟了,凡事都要給下面的人做個表率才是!”果兒嘻嘻一笑就拉着嫣然的袖子:“姐姐,我曉得,可是我和你不一樣,你是天生的,又端莊又大方,可我,就是後面和你學的!”

調皮,嫣然捏捏果兒的臉,果兒又是嘻嘻一笑,瞧了瞧天色就站起身:“我要進去了!”

“你早該進去了,老夫人讓你送東西出來,也有一定之規的,偏你貪玩到這會兒!”果兒又是一笑:“要老夫人怪我,我就說,順路來見姐姐你!”

嫣然開門送果兒出去,當初的小丫鬟,也長成這麽個窈窕的大姑娘了,再過些日子,連果兒都該議親了,當然不會許給二管事的兒子,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那可是随便挑選的。嫣然想着就想往裏面走,卻見前面來了一從人,還有人擡着東西,這附近,誰家要定親了?嫣然心裏想着,正要關門時候,就看見這群人直接往這邊走來,領頭的已經對嫣然拱手:“這位姑娘,借問一下,侯府大管事,可是住在這裏?”

是來找自家的?嫣然更覺奇怪,那領頭的往嫣然身上細瞧一瞧,突然就跪下行禮:“這位想必就是三奶奶了,小的是容家的管家,奉了我們三爺的命,前來給貴府下聘禮!”

下聘禮,三奶奶,這都是哪裏說的?嫣然覺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瞧着那管家,鄭三嬸已經走出來,聽到這話就把嫣然拉進去,接着自己重又走出來對管家道:“列位都是哪裏來的,這媒人都沒來,怎的就來下聘?”

管家恭恭敬敬地道:“我們家三爺,已經去請媒人去了!”三爺?鄭三嬸還真不知道容畦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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