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白
穩婆的男人一個鄉下人,見過最大的就是縣衙裏的衙役,哪曾見過三品官員?吓得跪地不起,林大人問什麽,都只說個是字。
見這人問不出所以然,林大人倒有幾分相信,只是怎的還有人說珍珠不是四月生的孩子,而是七月生的孩子?林大人又拿着那張紙,反複地瞧,見那紙色泛黃,顯見是舊的。這樣人家,也不能從別處尋摸紙去。想要采信又不能全信,徘徊一番,決定還是今日容家門前見個真章。畢竟若是真的,容老爺也算有後。至于容畦那邊,也不能違了容老爺生前意思,自己就做個和事老,把這家業三分分開,容畦那孩子和容玉致各占一份,三人互相襄助,也是美事一樁。
此刻見容畦迎上前,林大人走出轎就道:“賢契休如此客氣,容老爺待我的恩德,我一直沒有忘!”容畦聽的林大人這話似有點別的意思,不由望張大爺一眼。張大爺已經道:“此事,林大人是有主張的!”
有主張這三個字,聽起來怎麽總覺得有些怪?容畦尚未開口,林大人已經道:“今日這事,定要辦的公公正正,我忝為轉運使,索性今日就在這門前設了公堂,把什麽事都說開!”
既然林大人這樣說,容畦也點頭,吩咐人把桌椅都搬來,請林大人上座。圍觀的人本就極多,聽到林大人這是要當街判案,更加擠了外三層裏三層。
珍珠母子已經在秋紅等人的陪同下來到,瞧見這樣陣勢,珍珠不由有些發憷。秋紅催促她:“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怕什麽?”
怕什麽?自己的孩子是誰的,珍珠怎不曉得?原本也只是想借着曾在容家幾年的舊情,去求周氏讓自己進容家服侍,誰知就被周氏許下這樣的潑天富貴。可這樣的富貴,能被自己握在手上嗎?想着昨夜周氏丫鬟的話,珍珠就想轉身逃走,不再和她們糾纏。
可已經來不及了,人群已經讓開一條路,秋紅帶着珍珠母子走到林大人跟前。
珍珠看見林大人在那裏,吓得腿肚子直打抖,茫然地跪下給林大人磕頭。林大人瞧一眼珍珠,不過就是普通婦人,又往她兒子臉上瞧去,努力想從這孩子臉上尋出容老爺的影子來,可是怎麽都尋不出來,想必這孩子生的像娘。林大人心裏下了結論就開口道:“陳氏,子嗣一事,事關重大,本官雖和容家交好,可也不會徇私。你可聽好我等會兒問你的話!”
珍珠吓的話都說不上來,只有答了個是字。
“令郎生于何年何月何時?”珍珠聽到林大人的問話,下意識就想說七月,猛可想起自己和周氏商量的,急忙答道:“記得發動時候,田裏的秧苗剛插完,那時我婆婆還說,哪有八個月就生孩子的,穩婆還打馬虎眼,說這是勞累了發動早也是有的。為這個,他沒少打我!”
說着珍珠就掉下淚,伸手把身邊的兒子摟過來。四月,這和那紙上記着的,十分對得上。林大人點頭,接着又道:“哪一日?”
“十七,正午剛過!”這幾日謊話已經說的夠了,珍珠也漸漸習慣了,張口就來。四月十七,看來那張紙上寫的是對的。林大人點頭就把容畦喚過來:“我已經問的很清楚,珍珠離開容家,是八月初二,八月十九就出嫁。現在四月十七生子,這孩子,瞧着也不像是早産的!”
周氏等人是在門裏聽的,聽到林大人這樣說,周氏得意地瞥嫣然一眼,沒想到林大人會這樣吧?這證據,已經做的天衣無縫,哪有他們想怎樣的道理?想着周氏唇邊得意的笑越發大了。
容玉致手心裏已經出了汗,伸手去扯嫣然的袖子:“三嫂,還是我出去滴血認親吧!”“都讓你別緊張!”嫣然瞧一眼周氏,這才溫和的對容玉致說。
“可是,可是……”容玉致都快急哭了,嫣然又拍拍她,周氏的下巴不由傲慢地一擡,那個可是鐵證,再怎麽反對都沒有效。
門外很安靜,林大人已經對容畦道:“本官為了嚴謹,特地讓人把那日接生的穩婆男人帶來,他就在這裏,可傳來對質!”
珍珠一顆心已經落到肚裏,果真是二奶奶有計謀,竟然還想了這個主意。珍珠不由得意的笑起來,那麽多的銀子,就要落到自己手上了。
“大人,小人這裏也有人證,而且,也在此處,若大人要傳喚,小人鬥膽請她也來,和大人的人證對質!”容畦的話并沒讓林大人生氣,林大人反而道:“這是大事,小心些也是平常。”
說話間,穩婆男人已經被推上前,瞧見跪在那的珍珠母子,穩婆男人心裏越發安了,喊了聲:“阿也,五嫂子,要曉得你是這樣大富大貴人家出來的,我們就該對你多好些!”
珍珠心裏越發肯定這人已經被買住了,對那人道:“若不是日子過不下去,我也不走這路。實在是……”說着珍珠低頭,把兒子摟的更緊一些。
穩婆男人還想說話,就聽到耳邊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阿爹,你怎麽會在這裏?還有,五嬸嬸也在啊,這是阿弟吧,瞧着長的個頭倒不小!”
這聲讓珍珠差點魂沒被吓掉,瞧着走出來的婦人,眼睛更加睜大:“你,你怎會在這裏?”
那婦人是當日為珍珠接生的穩婆的女兒,就嫁在鄰村,昨日傍晚有人來尋她,說請她去幫忙認認人,這婦人聽的能進揚州城逛逛,喜不自禁地答應,還把女兒也帶上。今早進了揚州城,在城裏逛了會兒就被請到容家門口,一帶了進去,這婦人就十分奇怪,怎的自己的爹和珍珠全在這,又瞧見珍珠的兒子,想着就順口說出來!
穩婆的男人見女兒突然出現,已經被吓的三魂走了七魄,喝止女兒:“你怎的不好好在婆家待着,來這裏做什麽?”他閨女被自己爹一喝,眉頭就皺緊:“這揚州城,爹爹你來的,難道我來不得?”
容畦已經對林大人道:“大人,小人的證人就是這位,想來大人心裏已經有數,這兩位是父女無疑!”林大人點頭,但還是皺眉問:“這又是何故?”
容畦依舊恭敬:“大人還請恕小人無禮!”說着容畦就對那婦人帶來的小姑娘問:“叔叔問問你,你今年多大?”
小姑娘猛地見到這麽多人,還有些害怕,抱住自己娘的大腿不敢說話,她娘已經把自己女兒的手一扯:“沒見過世面的。大爺莫怪,她三月的生日,這都快過年了,都九歲了!”
“三月的生日,快九歲了。那就是和這位五嫂子的兒子同年生的?”容畦的語氣很溫和,穩婆的男人已經急起來:“就是一年生的,我外孫女,比這個侄兒,大了一個月!”
“阿爹你怎麽糊塗了?連這都會記錯?你大孫女比阿弟大了足足四個月。我記得阿弟擺滿月酒那日,我帶了你孫女回來吃席。你孫女正好就是那日會自己坐了。娘還說,這孩子,才五個月就會坐了。以後,定是個能幹的!”婦人之當自己的爹年老糊塗,記錯了日子,笑着分辨。
卻不知自己說出的是被拼命遮蓋的真相,婦人的話音剛落,珍珠的臉色就煞白。婦人的爹更加氣惱,二十兩銀子,就說這麽一句無傷大雅的話,可被自己女兒一句話就給說破了。氣的上前拿腳去踢女兒:“我怎會記錯,就是只大一個月!”
他外孫女見外祖父無緣無故就去打自己的娘,急忙把娘的腿抱的更緊些:“娘沒記錯,我記得的,阿婆那時候每到三月就給我一個紅雞蛋,小舅舅要吃,阿婆就說,他還要等四個月才能吃紅雞蛋!”孩子清脆的聲音在人群裏盤旋,小四個月,那就是七月生的,八月出嫁,七月生子,這孩子,怎麽算都不是容老爺的。林大人一張臉已經被氣白了,公然造假來騙自己,這口氣,怎麽可以咽的下去?
周氏的臉也變色,看着面前的嫣然:“好,好,你這是從哪裏尋來的人,到底許了多少銀子,才讓她說假話來騙我們!”
“找人做假的是二嫂你,不是我吧?”嫣然的話得到容玉致的肯定:“這事,二嫂你才愛做呢!若真是爹爹的兒子,別說把我嫁妝給出一部分,就算是全部給他,也可以。可這明明不是爹爹的孩子,你還要來讓他們來謀奪我們家産。二嫂,你的心,比什麽都黑!”
“別說我的心黑,你問問你身邊這個溫柔賢惠的三嫂,難道她對容家的錢不想?”周氏見事情已經無可挽回,指着嫣然就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