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周姨娘瞧着昔日的同伴一個個離開,這才對丫鬟說,要求見嫣然。嫣然聽到周姨娘要求見自己,曉得定是為了那件事而來,讓人把周姨娘請來。

“我只是想問一問,離開了容家,是否和容家再無關系?”周姨娘的問話并沒出嫣然所料,嫣然點頭:“這是自然,離開了容家,姨娘就再不是叔叔的未亡人,而是自己能做自己的主了!”

周姨娘閉上眼,唇角有一抹微笑,不再是未亡人,自己能做自己的主,真好,盼了差不多二十年,終于盼來這一句話了。

“姨娘還有別的什麽要問的嗎?”嫣然的話讓周姨娘從幻夢中醒來,周姨娘睜開眼:“沒有別的了,我想,我該告辭了。三奶奶宅心仁厚,願三奶奶和三爺,從此夫妻恩愛,福壽綿長!”

“多謝!”雖然這樣的話是套話,嫣然還是致以謝意。周姨娘起身,對嫣然福下去,接着站起身,從此,離開容家,不再是容家的妾室,不再被人賣來賣去,而是自己能夠做主。

“姨娘若出嫁,還請多支一百兩銀子!”嫣然的話讓周姨娘睜大眼:“為何如此?別人也都是一百兩!”

“不為什麽,不過是私敬!”私敬?周姨娘淺淺一笑,接着就道:“他的事,是你派人去打聽,然後傳到我耳朵裏的?”

嫣然沒有回答,但周姨娘曉得肯定如此,眼裏的淚掉落:“我本以為,我原以為,這一輩子都聽不到他的消息,見不到他的面容!”

“姨娘休要如此,人心難測,雖說你們自幼相識,可也隔了這麽十多年了!”嫣然的提醒十分善意,這讓周姨娘點頭:“我曉得的,多謝三奶奶了。無論如何,都要謝謝你!”

說着周姨娘跪下給嫣然磕頭,嫣然起身,只當受了個半禮。周姨娘起身之後,再沒說一句話,就轉身離開。看着她輕快的腳步,嫣然不由想到。男子都想自己所擁有的女子,心裏只有他,可是這天下,很多事是十分公平的,你給多少,就還多少。願周姨娘此一去,得償所願,十分平安。

周姨娘離去,趙姨娘在花園裏的那棟小樓也已蓋好,帶了兩個丫鬟搬進去。從此,容老爺那曾被人傳說的,喧嚣無比美人如雲的後院,是真正真正的安靜下來。

盡管容老爺臨終前叮囑,但容四爺并沒前去趕考,而是留在揚州。容畦曉得學業不精是借口,容四爺擔心容二爺那邊又出什麽幺蛾子才是真的。因此對容四爺這個舉動,容畦沒有多加反對。

送走鄭二哥之後,容家的香料鋪也在平靜中開張了,雖然因着在容老爺的孝期,并沒大張旗鼓。可還是吸引來不少的客人。楚姑娘也來捧場,花了一百兩銀子,買下一塊上好的龍涎香。

見了頭一日的熱鬧,容畦那顆提着的心總算放下,回來和嫣然講起生意就感慨:“若非楚姑娘,我啊,還真是擔心!”

“哦,那你現在是在後悔,沒答應娶楚姑娘的妹妹為妾?”嫣然随着懷孕日深,日漸嗜睡。況且容玉致家事漸漸上手,嫣然只需要吃了睡,睡了吃就好。此刻丈夫說着,她也只懶懶地睜開一只眼。

“你果真還沒忘掉這件事呢!”容畦把妻子的手握緊一些就道:“要我發多少次誓,你才會相信?而且楚二姑娘已經尋到夫婿了,是個浙江客人,說了不帶回去,就在揚州。”

“那就是做兩頭大?楚姑娘也舍得?”嫣然聽着有點感興趣,翻個身就趴在丈夫腿上。

“楚家的出身總是如此,況且那客人我見過,也算文雅,楚二姑娘也點頭了。不然的話,楚姑娘是真舍不得。”兩頭大名頭好聽,若真論起來,不過是個妾,還是見不到原配的妾。不過商人家裏,這種事常見,等生了兒女,有兒女傍身。這邊的家業自然是楚二姑娘的兒女享用,那邊也不會來掙,于楚家來說,倒也算是一門上好的親事。

“那等到成親那日,你要告訴我,我讓人送一份厚禮過去!”嫣然靠在那裏,又開始打哈欠。容畦不由笑着把妻子的腦袋搬回枕頭上:“曉得了,三奶奶,您老人家啊,就睡吧!”

說完這話,容畦就想等妻子的反駁,并沒等來,低頭一看,妻子已經睡沉。容畦不由又是一笑,不如自己也小睡一下,這些日子也着實太勞累了。

滿園的鮮花再等不到賞花的人,轉眼就落英缤紛,三月十九,秦氏生下一個女兒。這個孩子的到來讓秦氏夫妻十分喜悅,容四爺也不再整日待在書房,而是隔上一會兒就要回房瞧瞧女兒。

哥哥嫂嫂們的和睦日子,讓容玉致忍不住心生羨慕。不過此時的容玉致已不再是那個滿腦子風花雪月的姑娘。她已經知道自家一年要花多少銀子,各項開銷是在何處。一年又賺多少,節餘多少。這些曾經被容玉致嫌棄為無比俗氣的東西,此時容玉致簡直就是樂在其中。

當聽到林小姐來拜訪的消息時,容玉致從賬本中擡起頭來,自從那日林小姐撞破之後,林府那邊,就此沉寂。再沒有人來過,容玉致曉得這是必然,總以為要等到林大人将要離任才會再有消息,可沒想到僅僅只有三個來月就又有消息,而且還是林小姐親自前來。

“小姐,要請林小姐回去嗎?”見容玉致神色陰晴不定,丫鬟在旁輕聲問。

容玉致搖頭:“請林小姐,不,你和我一起迎出去吧!”轉運使的千金,當然是要親自迎出去才對。

林小姐等在二門處,因容家有孝,她穿的并不鮮豔。這讓容玉致心頭一暖,但還是照了禮數上前:“林小姐許久沒見,還請往裏面請!”

林小姐并沒說話,只是看着容玉致,仔細咂摸着她和林夫人的相似之處。那雙眼睛,怎麽能忽視那雙眼睛呢?這明明就是和自己,和娘,一模一樣的眼睛。

林小姐的舉動讓容玉致有些摸不着頭腦,但容玉致還是輕聲地又重複了一遍。

“表姐何需如此客氣,你我……”林小姐很想說上幾句客氣話,但話到嘴邊就說不出來,索性不說。容玉致只淺淺一笑,就請林小姐往裏面去。

昔日的容家,總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此刻因着在孝期,又遣散了不少的人,倒顯得有些寂寥。一路行來,竟再沒遇到一個下人。林小姐不由道:“父親已經聽說容家遣散了姬妾,還說容老爺果真仁厚,還說……”

說着林小姐又閉口,什麽仁厚,爹爹這是明明白白在說謊,可是誰對誰錯?難道就如娘所說的,全是命運,無法抵擋?容玉致正在等林小姐往下說,可林小姐又不說話,容玉致的眉不由微微皺起:“那些姬妾,都還青春年少,有那麽一兩個守節的已經夠了,若多了,不過是不積德的事!”

林小姐嗯了一聲,兩人已經走到廳上,容玉致給林小姐端來茶:“這是我家鋪子裏新得的茶,你嘗嘗,比起龍井也不差什麽!”林小姐喝了一口就放下:“還請尊仆都離去!”

容玉致示意,屋裏所有的下人都退去,只剩的她們兩人。容玉致這才坐到林小姐下面:“有什麽話,你說吧!”

“為何你能這樣平靜,明明你曉得……”林小姐急急說出覺得又有些不對,壓低聲音道:“你明明曉得,你我是同母異父的姐妹!”

“那是因為我哭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想來這些日子,你很難安枕吧?我見你明顯瘦了!”容玉致的話讓林小姐苦澀一笑:“你從小到大的認知都被人推翻,我曾引以為榮的母親,遭遇竟是那樣的不堪。可是,我還不能恨她,不能怪她。因為她做的這一切,其實都沒錯。”

“你為何要恨她怪她呢?”容玉致的反問讓林小姐的眼睜大一些:“我為何不能恨她怪她,她的名節……”

“可是,她的名節不是自己心甘情願毀掉的,是她遇到了那樣的事。而且她也說過,有時候,死不能解決一切,甚至反而讓人誣陷清白。既然如此,為何要死呢?況且,如果當日她在青樓時就死去,那不會有你!”

“可是,她為何不在容家繼續待着,而是想要逃走?”這是林小姐思考很久的問題。

“景家,是不會讓一個女兒為人妾室的,若娘真的一直待在容家,然後自陳身份,景家不會認的!”容玉致的話戳破了林小姐的最後一絲幻想。是的,景家,是不會讓一個女兒做妾的,到時容家來認,景家只會治冒名之罪,那時所謂的從一而終,就成了笑話。一滴淚從林小姐眼角滑落:“娘也是這樣說的,我以為,以為你會不一樣!”

“那是因為,我曾經歷過類似的事!”如果當日真的私奔成功,容家也不會認吧,只會咬死說,私奔的那個是丫鬟,而非容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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