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褚穆看着把頭埋在自己頸窩處痛哭的人,有點懵。

首先,褚穆認為這個此時此刻窩在自己身上掉眼淚的女人應該正在北京的家裏熟睡,其次他也不大能理解她衣領那一大片被撕開的口子是怎麽回事兒。

但是褚穆先生多年從事的工作讓他練就了萬事面前都能波瀾不驚的本事,縱使現在他心驚的厲害,也還是下意識單手把人抱在懷裏溫聲哄着,試圖平複下來她的情緒。

“以安?”

聽到褚穆低沉安穩的聲音舒以安頓時更加委屈,心中的恐懼也一并迸發出來。雙手死死的抱住褚穆把頭往他身上埋的更狠了些。

褚穆身後還有随行的秘書,看到這幅情景當時就驚呆了。一時只能傻傻的提着褚穆的外套站在原地。

頸窩處溫熱的濡濕感讓褚穆感覺到事情嚴重,當下偏了頭一記眼風掃過去,秘書頓時領悟。

幾步上前把外套遞給褚穆,輕聲詢問道“我先進去?”

今天是褚穆的一個法國朋友外派歸來的日子,本來是約好時間打算趁着今晚見一面的,褚穆也只帶了一個秘書出行。誰知兩人快要進入酒店大堂時就遇上了舒以安低頭往外跑的一幕。

褚穆拿過秘書手中的外套輕輕裹在舒以安的身上,一只手不斷摩挲着她頭頂柔軟的頭發來安撫她。“好了沒事了,和我出去?”

在褚穆的安撫下,舒以安漸漸止住了眼淚。這個一身精致氣宇不凡的男人自始至終都極其有耐心的站在來來往往的大堂裏擁着這個情緒崩潰的女人,企圖用自己來帶給她最大的安心和平複。

舒以安很瘦,帶有江南人中特有的體質—骨架小且看起來十分柔弱。所以褚穆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說成是滴水不露的包裹也不為過。褚穆看着她輕輕垂下頭的樣子并未多言,只是牢牢的牽着她一只手向酒店外的停車場走去。

晚上十點的光景,亞眠這個獨特美麗的城市才剛剛開始屬于它的夜晚。不同于往常的公務車,褚穆是開着一輛帶有濃厚德國味道的梅賽德斯suv,黑色的車身在衆多車型裏顯得低調穩重。

褚穆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把人塞了進去,擡手看了一眼腕表。時間應該來得及。

車裏有些悶,舒以安還是之前的樣子垂着頭不肯說話,大概過了幾分鐘,褚穆才微嘆一聲伸手把人攬了過來,聲音中帶了些許無奈。“說吧,怎麽來這了兒?”

舒以安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漸漸從布萊恩的陰影裏緩了過來。怔怔的十根白嫩水蔥似的的手指頭在褚穆臉上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才真正覺得自己安全了,一時松了神色倚在他肩膀上。啜泣着開口,“公司派我來出差,對方把時間安排在晚上要我來這兒找他們的負責人談合同。”

晚上來談合同?褚穆何其聰明,心中頓時猜到了幾分。看着舒以安睫毛上挂着的幾顆眼淚和通紅的鼻尖,神色有些晦暗不明的繼續問道,“然後呢?”

舒以安眨了眨眼,有些委屈的向褚穆說了事情經過,“蘇楹提醒過我的……可是沒想到他真的是這樣的人。褚穆……對不起。”

其實舒以安也不明白為什麽道歉,就是覺得經歷了今晚的事情之後尤其是在酒店外遇見他的時候,自己是給他帶來麻煩的。

但是顯然,褚穆沒把舒小姐的道歉當成重點,而是語氣不太好的說了另一句話,“所以今天晚上你要是沒碰上我就不打算告訴我了?還有,你來法國為什麽不說?”

可能是察覺到褚穆的不悅,舒小姐像個小蝦米一樣縮着聲音特別小,“是有額外三天的假期的,我本來想直接去德國找你,上回你說這邊的衣服少,天氣又熱了,所以打算直接給你帶些薄一點衣服過來……”

舒以安一副小學生犯了錯的樣子任是褚穆想耳提面命的教育她一頓,現在也是說不出口的。都說男人的思維永遠比女人要理性化,所以剛才再聽完舒以安說完之後他就迅速的找到了問題的核心。但是,褚穆并不想讓她知道。擡手将舒以安耳邊散落的頭發往耳後攏了攏,神情平和的囑咐她一句,“你在車裏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舒以安看着褚穆走入酒店的高大身影,恍惚間忽然想起自己很久以前在上看到的話——他們沉穩,處事不驚,能夠在危險中保持鎮定,他們不容易被冒犯,卻很容易能給人帶來安全和可靠感,他們習慣于慷慨的給予他人幫助,他們從來不為自己辯解,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是誰。

無疑,褚穆在舒以安的生活中就扮演了這樣一個角色。不管自己歷經了如何的恐慌和罹難,褚穆總是能毫無預兆的出現在她身旁将她帶離那種境地,就好像自己很久之前在那場滂沱暴雨中,他單手舉着一把黑色的傘,站在她面前帶着她未曾見過的矜貴和疏離輕聲問道,“舒以安,你願意嫁給我嗎?”

褚穆下了車匆匆幾步走出舒以安的視線,轉身步入酒店大堂的時候拿出手機按下幾個號碼。嘟嘟幾聲之後,電話那端響起一道很正式溫厚的男聲,“您好,我是傅衡。”

褚穆聞言嘲諷的勾了勾嘴角,“這都快十點了傅大使您這是還工作呢?”

傅衡大概是聽清了電話這邊的人是誰,明顯松了口氣。揉了揉疲倦的眉心換了個姿勢聽電話,“沒,我以為是又出了什麽突發事件呢。都這麽晚了褚大神你有何指示?”

褚穆也不再跟他開玩笑,直接奔了主題。“你的轄區有一個叫布萊恩的法國人,現在住在北亞裏酒店,你叫人馬上去處理。”

傅衡微微蹙起眉,“得罪你了?”

“得罪我倒好了,是舒以安。”

傅衡跟着褚穆兩年,最早還是他把自己從外交學院挑出來帶到現在這個位置上的,所以對于褚穆的行事作風不能說是了解但至少也是能十分揣度心意的,頓時就醒悟了他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上報的事兒……?”

“通過正規渠道,查清了事兒把人連證據往當地警察局送就成。至于流程我給你壓着。”很顯然褚穆太過于了解傅衡的手段,再次出聲提醒道。

到底是老大,做事兒滴水不漏。傅衡忍不住默默的膜拜了一下他。大概是電話的聲音吵醒了旁邊睡熟的女孩兒,她小聲的嘤咛了幾句轉身踢了傅衡一腳。

話筒裏隐約傳來傅衡耐心哄對方的聲音,褚穆有點詫異。“喻苒在你那兒?”

傅衡牽制住小姑娘的手抱在自己懷裏好半天才回,“她辭了那邊的工作來陪我,現在又懷孕了,打算在這邊定居了。”

“愛情的力量啊……你這種人是不會了解的。哎老大你這也到這邊有日子了,怎麽不打算把嫂子接過來?跟你說說到底啊,這夫妻還是在一起的好……你聽我跟你講講……”

褚穆聽着煩,沒等他唠叨下一句就果斷的掐了電話。

傅衡看着被切斷的通話,拿着手機笑的那叫一個不要臉。該!讓你打擾我睡覺!讓你半夜支使我幹活!讓你心塞讓你郁悶!讓你夫妻生活不健全!

褚穆從小和大院裏那幾個小子闖禍的時候,曾經被王家的小孫子擺過一遭。他,江北辰,紀珩東,戰騁都被家裏來了個家法伺候。那個時候褚唯願才兩歲就親眼見證了哥哥被老爹來了個爆炒鮮肉的慘烈德行,自此以後她幼小的心靈就留下了濃烈的陰影,看見褚穆就抱着親爹大腿嗚哇嗚哇的哭。褚穆他們幾個各自頂着輕重不一的傷,站在大院兒裏的花壇上暗暗發誓,從今以後有仇必報!

哥兒四個打那以後,不管是被誰擺了一遭都迅速建立防線兇狠的進行攻擊,久而久之,這個習慣就留到了哥四個長大成人。所以,這回雖然不是褚穆,但是自己老婆被人欺負了這口氣褚副司長也是不能忍的,當下就擾了傅衡來了場幹脆的複仇。

秘書老遠瞧見旋轉門外站着的人影,硬着頭皮上前去。“克魯斯先生說他沒什麽要緊事,知道您剛才出了點意外情況說讓您先回去,這邊我留下?”

褚穆略微思忖了一下,就點頭答應了。“都已經來了不見面不合适,我去打個招呼,今晚你留在這兒明天一早來酒店接我。”

匆匆的進去酒店和克魯斯打了個招呼,克魯斯笑的暧昧,對于今晚的事兒表示充分理解。褚穆臨走還不忘用自己生硬蹩腳的中文歡送他,“純(春)曉(宵)前(千)緊(金)。”

上車的時候舒以安正在愣神,褚穆瞥見她情緒不高的樣子随手摸了摸她柔軟的耳垂,“心情好點了嗎?”

舒以安扁着嘴小幅度的點點頭,“好多了。”

“先去你的酒店拿行李,今天晚上住在我那兒,明天一早你跟我回德國。”

“啊???”舒小姐瞬間有些呆萌的睜大了眼睛,“這麽快?”

褚穆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嫌快?行啊,那你就繼續呆在這兒談工作吧。”

“不要!”舒小姐堅決搖了搖頭。為了表示忠誠,還自我肯定般的碎碎念了兩句,“這樣很好,嗯,我跟你走。”

一路都很順暢,到達酒店時,褚副司長提着舒咩咩的行李走在前面,舒小姐默默的跟在後面。剛剛打開的房門中裏面是一室的黑暗,舒以安的額頭因為看不清屋裏的陳設被拌的“咣”的一聲撞在了褚穆的背上,悶響之後舒小姐感覺自己被一股大力推到一側的牆壁上。

除卻額頭上的疼痛之外,向她襲來的,還有褚穆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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