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漏
這邊許楠玉包了書,搭車直奔,面對眼前這片寬廣的別墅區咋了咋舌,車直往前開找着最裏面一扇門停下。
司機也頗為感嘆:“小兄弟,你找的什麽人呀?住這麽好。”
“我也不太清楚。”
“喲,不清楚就找?這區越往裏越好,地價也是最貴的,可別找錯了。”
付了車費笑笑,抱着東西按門鈴。
“請進。”應門的老媽子早等着了,領着許楠玉到客廳。
李老坐太師椅上,手上功夫茶順序走的行雲流水,雅致異常。
“老先生。”
“來了?坐,先喝杯茶。”親自燙杯子,親自倒茶,許楠玉連忙起身表示受寵若驚。
田大海在後眼神狂閃,要知道李老泡茶的虛榮,就連谪系兒子都沒這福份。
雙手捧着茶杯,屁股坐半邊,腰身挺直,表現的像個學生。一小杯茶分數口品嘗,口齒生香、耳鬓生風,輕笑:“小子有幸。”
說茶好,未免俗氣,說泡茶的功夫深,未免有點奉承的味道,幹脆一句‘有幸’即包括所有又奉承的所有,不俗即雅。
“你這小子。”李老看穿他的心思,伸手輕點,再給他倒上一杯,兩杯茶罷。
許楠玉主動把布包解開,直接拿出最有價值的那本,推到李老面前。
瞧眼許楠玉掩不住的得意,李老淨手,帶上眼鏡開始翻看。看完放下,問:“你說說。”
“小子也不知說的對不對,請老先生點評。”起身虛心的一恭手,坐下再慢道:“這是清朝乾隆初年京城所流行的一種小說範本的手抄本,紙張書定都是當時普通的型式,保存的也頗為完好。”手抄本比印刷本更為值錢,因為是抄襲者一毛一劃勾勒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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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書本就易毀難存,資源不可再生,存量稀少。”李老點點頭證實這的确是清朝古書,再道:“既然已經說到這了,你就說說你對古書的了解。”
“那小子現醜。”正神,慢道:“古書有:藝術價值,科學價值、歷史價值,講究真品、精品、保存完好,因為好多真品精品被精心呵護,看起來就像新的一樣。古書收藏年代是重要因素,久遠的又是精品論頁賣是正常,稍次一點的論冊賣。同一時期版本看內容,經史子集四部分類。史類稍次些,子集珍貴之物占多數。存量少越少見的就越珍貴。而手抄本則是古書類中又一特殊類別,因為它別于印刷本是可量産的,每一筆每一劃都是抄襲者精心而至。”
“不錯,手抄本在某些時候也是印刷本的母體。就跟母錢與子錢一個概念。就你這年齡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不錯了。那就說說你這本。”李老笑眯眯的看着他。
“小說範本不在經、史、子、集內,屬于雜說,按理這類雜說絕對入不了老先生的眼,可是它的抄襲者卻絕對彌補了這一缺陷。”伸手翻開古書第一頁,輕點作者旁邊一個印章。
古印章于現代普通人來說,就是鬼畫符,但對李老這類跟古玩打了幾十年交道的人來說,并不難。“紀曉岚。”
許楠玉輕笑。“紀曉岚是清朝乾隆期大學士紀昀的字。”
李老點頭,示意他再說下去。
“紀曉岚還是白身的時候,以抄書為生,這是歷史已經證實了的。他的字體岩柳體卻有書聖風骨,集力道、文雅于一體,很好認。”
李老笑眯眯繼續問:“還有呢?”
許楠玉深吸一口氣,翻到最後一頁,看到那裏的印章。“我仔細研究過,發現這枚印與前頁印雖說是一個人名,但印花與印體卻有微小的區別,相比于前更有力道、更清晰、印花也更為鮮豔,所以我很大膽的猜測印章與印泥朱沙不再是同一種,而是比之前一種好上不少的官方用品。也就是說前一枚是私印,而後一枚則是官印。同一本書分兩個時期著作,分別是白身之前與白身之後。”白身則只是文人‘紀曉岚’,白身之後,意義就大不相同了,‘清朝第一大學士,紀曉岚’,這個身份則可以讓同一個人寫的字,賣出天差地別的另一個價錢。“我看過書中字體,發現前後區別的确巨大。”
李老拿過古書,翻動。“前一頁與後一頁字體區別不大,但第十頁前與十頁後區別卻很大,所以你說分時期的論斷是正确的,但不是兩個時期,而是紀曉岚一身的整個時期。還有這墨就有三種明顯的區別。第一種。”指着前十頁給他看。“墨色不亮不均不潤,是普通炭墨。”再指後十頁。“這裏的墨則于前好一些,古時文人家境貧寒,抄書為生的紀曉岚絕對舍不得花錢買好一點的墨,但若是官身的紀曉岚則說的通了。”翻到最後十幾頁又讓他與前面兩種墨兩比較,不比則已一比則是吓一跳,因為兩種根本不可同日而語。“這是徽墨,也是墨中之魁,産自古徽州。松是基本原料,外加20多種其它原料,有點煙、和料等複雜工序。成品色澤黑潤、堅而有光、入紙不暈、舔毛不膠、經久不褪、馨香不散又防腐防蛀等特色,可書可入畫。素有‘香徹肌骨,渣不留硯’之美稱。珍貴的多少往往稀少不可量産,因制作太複雜且多廢時,所以它是當時的大內貢品,只有皇帝能用。”大內貢品能出現在紀曉岚身上,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禦賜’。那寫這最後十幾頁的是‘大學士’身份這就說的通了。
許楠玉起身行禮。“受教。”他只能從字體與印章上看出問題,但李老卻從最基本的墨上指出最明确的區別,并且徽墨特殊信手拈來,說是知識不如說是把玩古玩時的本能。
大方受他一禮,李老笑道:“你能看出兩點已是不易。”打趣的眨眨眼睛。“這本書我開價一百萬。”
眨巴眼,苦笑。不上不下,剛好又卡在那點。紀曉岚雖是歷史名人,但相比其他還是有可追溯性,相類式手抄古書市面上也有,開價不過六十萬,後加四十萬,完全就是沖那‘清朝第一大學士’的身份所去的。嘆氣,誰讓他碰了個成精的?“就按老先生說的辦。”一百萬相比于二萬六,差價九十七萬四,他也該知足了。
銀貨兩訖,至于其餘五本,他根本沒想過推薦給李老,原因是連他也看不上眼。
把正事完成,才有心去看別的。整個大廳雖說現代化家具也有不少,可就廳中這八把紅木太師椅與木制茶桌硬生生把風格拉向了中國古風,腳下踩的是波斯風地毯,看那花紋應該也是有些年代的。太師椅相隔着小茶幾,許楠玉眼神一頓,看出與太師椅屬一套。弄套整紅木家具,只要舍的花錢或許不難,可要想弄套開門到代的紅木家具,那就是有錢也辦不到的。
瞧許楠玉一雙眼睛都粘太師椅上了,李老一笑。“你可以随意看看,不收錢的。”
微窘,但對太師椅的興趣壓過了羞赧感。“那就失禮了。”
李老笑眯眯點頭喝茶,看他把太師椅當美人似的上下摸了個遍,問:“可有看出年代?”
“只能看出是清,但清初清中清晚,就摸不着頭腦了。”不好意思的笑,眼睛仍粘在椅子上。
“這是雍正年間出品。因雍正制政極嚴,政因影響了那時出産的物品,首要條件就講嚴緊,你看這椅子的整體,規規矩矩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區別于清朝付于的創造力。”雍正的制律之嚴是整個大清時期之最,可惜晚年政局不穩律政反彈,讓接他手的乾隆費了不少功夫。
“受教。”
太師椅中擺了坐墊,上是四大名繡之一的蜀繡。許楠玉暗自嘆服,真品、精品、大俗大雅,玩的就是這種底蘊。
看完太師椅,目光移到紅木茶幾上的釉下五彩瓷,瓷形向上流線條收緊,極為古典雅致。瓷薄胎緊,色彩明亮鮮豔,不像經過歷史長河洗滌過的。
李老走來問:“看出什麽了?這瓶子可是我花大價錢買的。”
“看的出來。”
“那你說說是哪個年代的?”
“明确時間不确定,不過不會超過二十年。”
李老臉色一沉。“你是說我這瓶子是假的了?”
“不是假的,相反它是真的,這是件現代出土的瓷器精品。”許楠玉硬着頭皮道,沒想到這老先生年紀一大把了,脾氣說變就變。
“證據。”兩字輕吐自有一番壓力落到許楠玉身上,他只得硬着頭皮繼續。
“器形有宋的影子,胎卻是清朝末年官窯的底,瓶上五彩圖畫頗為新穎,無包漿。說它是宋不該有清朝的底,說它是清不該有現代手法,所以我大膽的猜測。再有老先生的話也證實了我的想法,這釉下五彩瓶的确是現代出品。”
李老不言拿過瓶子,把瓶底朝他。
‘庚申年景德鎮’六個大字,許楠玉松了口氣。
“你說我的話提醒了你,怎麽提醒的?”李老笑眯眯問,哪有剛才半點怒容?
“小子能看出的問題,老先生肯定能看出,卻還以‘大價錢’與‘年代’來誤導我,就是想試試小子能不能堅持心中的想法。玩古,就是要有這種毅力和堅持真相的決心!”
李老深深看他一眼,回到桌邊許楠玉立馬主動先給李老倒上茶,再倒自己的。
“這瓶子是八零年景德鎮受中央所托,制作一匹現代瓷藝精品,他的複雜工藝繁多又要精益求精,歷時半年才制作成功,這個瓶子就是第一個出窯的。”
中央所托一定是作為貴重外交禮品,又是第一件,可以想象李老的權重。
許楠玉腰身挺的更直,擺出一幅認真聽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