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病歷記錄第十四頁:棍子先生》

初冬的歐洲小鎮,就像一位平靜地坐在路邊拉響著古舊風琴的老人,悠揚并充滿了緩慢的節奏,有著對時間流逝的無力和憂傷,輕易地勾纏了聽者的靈魂。

然而離開了舊城鎮,走過一條跨越人工河的石橋,那麽展現在面前的新城市,卻像一位邊拉著手提琴邊旋轉著漂亮小短裙的少女,歡快明亮的音調,帶著活力和清新,用那五花八門的魅力吸引著年輕人的視線。

不過對於在這裏求學并工作的駱賽來說,他早就不在為這種變化感到驚訝,比起在路上看到那些有著紳士風度的歐洲人無論是同行還是路遇都表現的無比斯文的竊竊私語,又或者是偶爾一位高大威猛的男士用一種蚊子樣的聲音說“對不起,麻煩讓一讓。”,他更懷念在老家街頭那吵雜的喧嘩,明明陌生卻每一張都在著鄰人般熱情的笑臉。

而現在他更關心的是手上那張紙。

紙上面仔細羅列了需要重新采買的獸用醫療器材,以及一些專用藥劑及獸用疫苗,小字體占了滿滿的一張紙,看上去就讓駱醫生無比悲催,估計兜裏揣著的那張支票絕對是坑爹的所餘無幾了。

高個的英俊青年跟在一直低垂著頭盯著紙看的駱賽後面,青藍色夾克卡其色的長褲,背了一個黑色的運動背囊,盡管很樸素,但是溫和良善的氣質讓人很容易産生好感,畢竟人類的第一感官就是眼睛,顏控是每個人不想承認都不行的,因此對親和力極高的俄耳絕對是居家旅行必備良品。

而駱賽今天也脫下了大白醫生袍,改穿了休閑的淺白色風衣和牛仔褲,同樣是運動系相對小一點的背包讓他看起來就像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

“醫生,我們要去新城的商店街吧?”

駱賽頭也不擡地回答:“是啊,早上不是說過了嗎?”

“那麽現在應該往左拐了哦!”

“诶?”駱賽連忙擡起頭,很明顯在岔口處選擇了右行的他走錯了,“咳咳……我當然知道,我是打算先去超市買些原味蔬菜磨牙棒。”

俄耳微笑地注視著醫生,盡管對方轉折得有些勉強,盡管他非常清楚家裏還有一口袋沒開封的磨牙棒,但他并沒有特別去戳穿駱賽:“蔬菜口味啊,是特洛斯喜歡的口味呢!”

糊弄過去的駱賽顯然松了口氣,不過他有些奇怪:“是嗎?可是上回的胡蘿蔔菠菜味道他好像不怎麽喜歡的樣子……”

“特洛斯有時愛鬧別扭,喜歡的經常會假裝不喜歡,醫生可不要被他騙了喲!”

“既然他喜歡那就得多買一些好了,原味蔬菜棒可比肉味的要更營養豐富,并富含膳食纖維,對腸胃消化有好處。”他也沒多想順口問俄耳,“那你喜歡什麽口味?”

青年從他手裏抽走了紙張,放進自己的口袋裏,很體貼地提醒:“醫生還是不要一路走一步看東西,這樣是很危險的。”然後才想了想,“口味的話,我比較喜歡三歲以下的小孩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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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鏡都遮不住駱醫生視線飙出來的驚悚,試問一個像鄰家大男孩一樣溫和氣質的青年一臉陽光溫暖的微笑著,一邊告訴你說他比較喜歡吃三歲以下的小孩肉,換了誰都得從腳板底到頭皮的發涼。

俄耳似乎也注意到駱賽一副白天見鬼了的表情,露齒一笑:“醫生你大概是誤會了吧?我說的是牛奶口味啦!”

真的嗎?!

你确定你說的是三歲以下的小孩子身上的那股奶香味,而不是他們鮮鮮嫩嫩的血肉味嗎?!

————

買了預算外的一包原味蔬菜和一包純牛奶口味磨牙棒,他們繼續往商店街的方向走去。

因為是上班時間,商店街裏游客比居民多,比起游覽舊城區拍照留念,來這裏的游客更喜歡到有地方特色的商店街購物,購買手信或者嘗試地道小吃的熱情絕對要比鑽進破舊發黴的老房子更高。

偶爾會有游人向俄耳和駱賽問路,俄耳會很有耐心地回答,他看上去就像個已經住在這個小鎮上很久了的居民,甚至一些相當偏僻的小商店他都一清二楚,偶爾會有些游客要求合照,不過俄耳都禮貌地拒絕了。

駱賽是可以理解啦,畢竟他現在正在逃家中,當然不希望被發現。

他們的目的地是位處商店街末端的專售獸用醫療器材及藥劑用品店,雖然門面不大但裏面的東西倒是齊全。

正像駱賽所料的那樣,等他們兩個人的背包裝的滿滿的以及還有下了一大堆需要等候的訂單之後,好吧,支票裏可支付的金額就剛剛好剩下給寵物小蛇看診的檢查費。

從店裏面出來,駱賽手裏抱著的一個鋁合金器械箱愛不惜手的樣子:“我一直想買這樣一整套器械齊全的采樣箱,出診的時候可就能解決大問題了!呵呵……”

看他一副傻樂的模樣,不知道還以為他手裏抱著的是首賣會上販售的第一款PS3。

“诶?這不是賽文-駱嗎?”

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從不遠處蹦出來,那個聽起來土斃了的英文名讓駱賽腦袋某根神經被使勁地彈了下,抽了抽。

他是很不願意回頭,不過站在他身邊的青年卻先站住了,回頭看了看,問:“醫生,那位先生是在叫你嗎?”

偶爾的時候他也很願意患上選擇性間歇性耳聾的好不好……駱賽很無力地嘆了口氣,回過頭來對上從後面追上來一個有礙觀瞻的麻子臉男,看他一身西服打扮,盡管很有英國紳士的派頭,可惜稍微有點跟周圍的環境不怎麽匹配,簡單的說,就是一位從馬車上蹦躂下來的貴族老爺一腳踏空穿越到了現代商業步行街。

“他是我在大學裏的一位同學,叫斯廷克。”

“棍子(stick)?”

俄耳有些好奇。

“……”雖然不想一見面就腹诽對方,但想起這位老同學的為人,還真不得不說,确實是一根棍子──就像他老媽的地方性方言──“搞屎棍”。

看上去并不像棍子的棍子先生一副熱情洋溢地走上前,表現出老同學見面的親切,跟駱賽握了手:“哦,好久不見了,賽文!自從畢業之後,我們一直都以為你已經回歸了你那貧瘠的祖國。”

“誠如你所見的那樣,我還一直待在這裏。”

“哦!是嗎?”棍子先生有些誇張的表情和動作讓他看上去很具表演欲,“你還是沒有變化啊,無論何時都是一副悠閑的樣子。看看我,可就已經被繁忙的工作壓彎了腰,我真是羨慕你啊!”

真不好意思啊,我在診所裏的時候确實是“悠閑”到拍蒼蠅。

駱賽呵呵地勉強笑了笑。

對方注意到他的背包和手裏的采樣箱,有些吃驚:“難道你現在還在當獸醫嗎?這太令人吃驚了!”

坑爹的我在大學讀了七年的獸醫難道出來不敢獸醫還能去當外科醫生嗎?!是啊,像你這樣連論文都通不過,直接給教授丢出去的不合格學生,要讓你去當醫生還真是坑害小動物!

但不管怎麽樣,從五千年文明古國越洋而來的駱賽對外國友人保持了涵養:“确實是這樣。”

“真是太懷念以前在大學裏悠閑自在的日子,你還記得我們常常拿你的名字開玩笑嗎?沒想到中國人的姓氏和名字是可以倒過來念的啊!”

“……”我可一點都不懷念好不好?而且在大學哪裏悠閑自在了?外國留學生的刻苦不是你們這些随便哪堂課都重修八百遍的本地學生可以體會的!!

可惜棍子先生心情非常好地沒有注意到駱賽的表情,還像打趣一樣把別人尴尬的事情毫不在乎地掀出來:“‘羅──瑟’(Loser),對吧?我沒有念錯吧?哈哈……到現在都還覺得很有趣呢!”

有趣你妹!!

駱賽覺得已經站在了忍耐極限的邊緣。

“沒想到你還在當獸醫,我們很多的同學畢業之後都沒有從事獸醫業,雖然聽說利潤不錯,但要賺大錢那也是很難。就像我,我現在是在制藥廠工作了。”他從內袋用兩根手指頭夾出一張名片,一副貴族施恩的高傲神态遞到駱賽面前,“銷售經理──斯廷克.斯蒂芬。”

駱賽奇怪了:“你以前不是姓肖特嗎?”

棍子先生的笑容稍微凝固了一下,不過很快變得自然:“我決定使用媽媽的姓氏,你知道,我是那樣的愛她。”

“是這樣啊。”駱賽雖然表面上不顯,但心裏笑抽了,他想起了棍子先生以前的名字,斯廷克.肖特(Stink Short),棍子也就算了,還是短的,太坑爹了!

“看在老同學的份上,如果你光顧我的話,我可以給你打個好點的折扣。”

駱賽看了看制藥廠的名字:“我記得這家藥廠并沒有經營獸用藥劑啊!”

“你在說什麽啊……”棍子先生丢去一個‘你真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土包子’的眼神,“除了獸用疫苗之外,普通用藥比如說消炎藥什麽的根本不會有人那麽蠢專門去訂購獸用藥劑。首先來說人用的藥物相對成熟及療效顯著,而且大規模生産使價格降低。至於那些獸用藥物一般來說劑量都普遍偏大,都是用於大型動物,如果是寵物類的小型動物那麽就必須減量使用,浪費多了,成本也就上去了。”

駱賽當然知道他說的情況,對病寵使用人類的藥物,不但方便,而且利潤空間相當可觀,幾乎已經可以說是獸醫行業內的潛規則了。然而他卻從來沒有這樣做過,因為他曾經在實習的動物醫院裏看到過一只小狗因為注射了人用的硫酸正泰黴素之後死亡,但是沒有人會去計較劑量是不是正确,人用和獸用是不是該有什麽不同,反正,一只狗死了,即使是醫療事故,醫院也會推說是病死,不會有屍檢也不會有訴諸法律的追究……

棍子先生見駱賽不說話,以為他在為價格斤斤計較,有些不耐煩地催促:“我手裏現在正好有很幾家大型寵物醫院采購藥劑的訂單,我可是看在你是老同學的份上,破例把你的訂單加進去,不然少量的訂購絕對拿不到現在的優惠價格,你可別錯過機會了!”

駱賽內心已經直接把手裏合金箱砸過去把這個自以為是的棍子先生磕昏了潇灑轉身走人,然而一來考慮到采樣箱可是新買的而且價格不便宜,二來是磕傷了沒準還得賠錢搞不好還得頓警察局,所以駱醫生只是扶了扶鏡框,冷光掩飾了他有些愠怒的眼神。

“确實太可惜,雖然我也願意光顧你的生意,但你看,我的小診所生意不怎麽好,剛才還正好花了不少錢去買新的醫療器械……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在老同學的情面上,給我賒一下賬……”

“你這個人真是、真是太不知羞恥了!”棍子先生坑坑窪窪的麻子臉頓時憋得發紅,特別是那顆大鼻子,簡直就像一顆草莓,他誇張地揮舞著雙手以表達自己被羞辱的憤怒:“我是看在跟你是老同學的份上給你些好處,沒想到你這麽不識好歹!!難怪你到現在還只能當個小診所的獸醫,大概還要去路邊撿些髒兮兮的流浪狗養在那裏假裝有生意吧?太可笑了,認識你真是讓我失望極了!”

邊說邊憤怒地大步離開,駱賽可沒有挽留他的意思,甚至在嘴邊挑起松了口氣的淺笑,小聲地回答:“太巧了,我也是這麽覺得。”

總算擺脫棍子先生了,那麽也該回家了!

“俄耳,我們……咦?俄耳?”本來一直站在他身邊的青年忽然沒了影子,難道是……

占地盤去了?!

————

氣憤的斯廷克──棍子先生怒氣沖沖地走出了商店街。

對這個來自第三世界國家的同學,他從一開始就是看不起,瞧瞧那也就比非洲難民好點的薄板身材,一看就是個窮鬼。本來聽說駱賽自己開了個動物診所,他才會拿出點好态度跟他寒暄,沒想到浪費了半個小時居然連一點油水都撈不上。

是的,盡管棍子先生的銷售經理頭銜是那樣的光輝閃亮,但事實上在他們的銷售部門,除了部門主管,下面全都是銷售經理。而因為他個性疲懶和說話不讨喜的緣故,他不幸地被主管分配了負責銷售一系列量産後滞銷的藥品藥劑。

而且他手上也并沒有像他所說的那麽多訂單,事實上接近一個季度了他的銷售額還是零,所以今天在商店街上遇到駱賽的時候,他本來以為機會來了,這個無時無刻保持著矜持沈默的東方人,看上去并不聰明,給他些優惠沒準就能賣掉他手頭上滞銷的藥品。

可沒想到駱賽居然提出賒賬!

真是浪費時間!

斯廷克為剛才的一無所獲而感到懊惱,卻絲毫沒有一點算計了老同學的愧疚。

怒氣沖沖的他并沒有注意到前面的路況,一下子就撞到了一個正匆忙跑過去的少年,雖然并不算是很猛烈的沖撞,但比不上成年人強壯的少年腳下踉跄了一下,險些掼倒在石板路上。

本來該因為沒看清楚路撞到人而道歉的斯廷克,在看到少年身上穿著便利店員的制服時,完全轉變了心态:“嘿!你這家夥,怎麽走路的?!”

少年愣了下,雖然明知道是對方的錯,但是不習慣跟人争辯的性格讓他并沒有跟對方發生争吵:“真抱歉,先生,我并不是故意的……”

“你以為随便說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嗎?現在的年輕人真沒有責任心!”

斯廷克把心裏不高興的情緒發洩到這個陌生的少年身上,開始胡攪蠻纏地指責他,少年的神色顯得有些焦急,不住地低頭去看他腕上一只破舊的手表。

“先生,請您原諒,我必須趕回家在我的貓回來之前做好焖煎小黃魚,現在時間已經不夠了……”

“這是多麽粗糙的借口!”斯廷克覺得自己被戲弄了,“太可笑了!給一只貓喂小黃魚?難道那是一位國王嗎?!”

少年咬咬牙,對於這個男人的糾纏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向他鄭重的鞠躬:“我很抱歉,先生,我必須走了!”說完轉身飛快地跑了起來,斯廷克雖然不甘心,但是穿著西裝的他根本不可能去追趕那個跑起來像兔子一樣機靈的少年。

咒罵了兩句之後,他覺得有些口渴了,心裏有些後悔沒有拉住駱賽讓他請客一杯冰涼的飲料以彌補自己浪費了那麽多口水和精力的損失。擡頭看見商店街拐角的地方有一家冷飲店,於是他邁步走了過去。

而這個時候的他,并沒有看見在商店街的一張長椅上,一只舒服曬著太陽、肥胖得已經進入肉坨狀态的黑色英國短毛貓微微睜開了眼睛,不可猜度的神秘貓瞳中閃出銳利的精光。

冷飲店所在的那片街角似乎是洋溢了一片粉紅色的可愛氣氛,有放滿了漂亮蕾絲裙子的服飾店,也有色彩缤紛的糖果屋,甚至還有一家從櫥窗看進去就是堆了滿坑滿谷的維尼熊布娃娃的店鋪!

斯廷克可沒有心思去理會這些,他買了一杯最便宜的綜合果汁,理所當然地坐在露天的茶座上,翹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享受悠閑的時光,不過在旁邊跑來跑去的小孩子高興的喧嘩聲吵得他耳朵疼。

那些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小孩子是備受寵愛的,而斯廷克卻想起了小的時候除了聖誕節以外就算吵鬧也不會被準許購買玩具,而這些向父母撒嬌就能得到玩具的孩子在他看起來是那麽的礙眼。

一個抱著嶄新的維尼熊的小孩子從他身邊跑過,不經意地他的腳稍微挪動了一下,本來就抱著比他自己還大的維尼熊娃娃已經跑不穩了,小孩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而且碰到了小桌子斯廷克那杯所剩不多的果汁“嘩啦”一下倒在了維尼熊身上。

小孩子膝蓋蹭破了,又看見嶄新的維尼熊被弄髒,登時嚎啕大哭起來,他的媽媽剛好付完賬出來,并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孩子只顧著哭不知道解釋,那位媽媽誤會了是自己的孩子不小心跌倒還弄倒了斯廷克的果汁,連忙不住地道歉并願意為他再買一杯。

斯廷克表現出紳士的風度,很大方地謝絕了對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輕松離開了露天茶座。

孩子哭鬧著要一只幹淨的維尼熊,那位媽媽只好帶著他再進去買一只,而那只被弄髒的維尼熊則被丢棄在茶座的椅子上。

本來将會被帶到一個溫暖的屋子裏備受寵愛的大布偶,現在卻孤零零地注視著來來往往的客人。

忽然,它被一雙粗壯的手臂拿了起來,并抱在了一個雄偉強壯的胸膛前。

“哦!真是太可憐了!你要到我的迷宮做客嗎?那裏有很多你的朋友哦!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必須先去懲罰那個故意把你弄髒、壞心眼的家夥,你說是嗎?”

惡作劇之後心情恢複得不錯的斯廷克決定不再去想那些煩人的銷售額,輕松度過一個令人愉快的悠閑下午。是的,他決定要去看一下免費的書籍消磨一下時間。

於是走進了營業中的書店,在商業街要找一家書店實在太容易了。

書店裏琳琅滿目地擺放了各類雜志,商業、女性時尚、計算機、健康、寵物、體育等等消費類雜志,甚至一些非常專業的農業、建築、財經、雕刻這些對口性極強的專業雜志。

斯廷克發現了一本汽車雜志,讓他感到非常驚喜,據他所知這是一本專門為會員定制的雜志,只有少量會對外銷售,因為會員都是些真正的有錢人,所以這本雜志對昂貴車種的介紹非常詳盡,而且照片也拍得非常精巧。

斯廷克登時心動了,當然他并不是想從皮夾裏掏出三十英鎊的價格去買下這本珍貴的雜志。

他裝出不經意的樣子擡頭看了看四周,這個時間書店的客人只有他一個,而在櫃臺那邊坐著的老板雖然是個魁梧的光頭佬,但他似乎正托著下巴在打瞌睡,根本沒有留意這邊的情況。他還注意到櫃臺邊上放了一只漂亮的孔雀标本,看上去就像真的一樣。

於是他不著痕跡地挪動了一下身體,稍微遮擋了光頭佬的視線,然後非常利索和熟練地撕下了兩張印刷精美的保時捷Cayman S黑色限量版海報,然後飛快地折疊好放進了口袋裏,最後若無其事地阖上了雜志将它重新放回架子上,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輕松踩著腳步推門離開了書店。

事實上他在大學的時候就經常在圖書館撕走一些貴重文獻的書頁。他對於這種行為并不以為然,他只是拿走了幾頁紙不是嗎?這可算不上是偷竊。

可是當他後腳剛剛離開書店的瞬間,在他背後滿頭傷疤的光頭老板睜開了眼睛,看著斯廷克的背影,轉過頭來對那只孔雀标本說:“他不會以為我在睡覺吧?”

那只孔雀倒沒有動,但尾屏上的眼狀斑居然像活人的眼睛一樣轉動起來,朝向他所在的方向,然後一起眨了眨。

因為在書店拿走了想要的書頁,打斷了他消磨一個下午的計劃,斯廷克離開了商店街,走到了隔離了舊城區和新城市的人工河邊。

雖然在現代人的眼光裏,這條人工河因為工業污染和周圍居住環境的變遷而變得髒污,可事實上在文獻記載中這條環繞舊城所挖出來的人工河其實是一條護城河,屬於這個小鎮的初步防禦線設置,唯一的古老石橋更是當年軍隊入城時必經之路,小鎮的居民們曾經守在河道的兩旁,将籃子裏的花瓣灑向那些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士。

不過這些對於斯廷克來說不值一提,計劃被打消之後他不得不想起了自己可悲的業績,如果還沒有進賬的話恐怕回去公司也只會聽到部門主管憤怒的怒吼與責罵,郁悶又煩躁的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根煙點燃,大口大口地吸了起來。

吸完之後并沒有丢進垃圾桶而是彈進了人工河,冬季枯水期的人工河水量不大,幾乎也就是小溪似地,他的煙頭掉下去之後并沒有沾到水而熄滅,反而在幹涸的河床上不斷地燃燒,一只好奇的歐洲蝾螈從水裏冒出頭,意外的沒有對火焰産生恐懼,反而湊了過去。

帶著尼古丁刺激氣味的白煙散發在空氣中,雖然已經漸漸熄滅,但依然有股濃重的焦油氣味。

“哦!不!親愛的!你怎麽學會吸煙了?!”一個突然出現的矮胖子瞪大了眼睛看著正在“吸煙”的歐洲蝾螈,仿佛發現自己乖乖老婆突然學會了吸煙的震驚,“是誰教壞你的?!太可惡了!!一定是剛才走過去的那個男人對不對?!可惡的壞家夥!我要燒了那家夥的屋子!!”

“俄耳!你在哪??”

像每一個走丢了狗狗的主人,駱賽在商店街不斷地尋找。

正在慌慌張張地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了有些粗野的聲音:“安靜!!你比地獄的雜魚都要吵!”

駱賽回過頭來,看見青年一手拿著一個大冰激淩,随手塞了一個過來。

“拿著!”

大大的圓筒上面卷著旋兒的巧克力奶油冰激淩,上面還灑了磨碎了的比利時巧克力碎末,駱賽舔了一口,雖然已經不是吃冰激淩的炎熱夏季,但依然無法改變當柔滑的奶油和巧克力結合在一起時那種完美的滋味。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巧克力味道?”

特洛斯有種被戳穿的別扭,口硬不肯承認:“誰知道那些無聊的事情!!我是随便買的!”

“這樣啊……”他可知道那家冰激淩專賣店裏至少有三十種以上的口味,要從裏面挑中他喜歡的巧克力口味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對了,剛才你去哪裏了?不會是去……”

特洛斯以為他說的是去找那個出言不遜的家夥報複,於是咬了一口手上的拌滿香脆夏威夷碎果仁的香草冰激淩,才哼哼說:“本來是的,不過後來覺得沒有必要了。”是的,他被俄耳弄醒了之後就聽到那句“流浪狗”的話,準備尾随那家夥到沒有人的地方好好收拾他一頓,可是見斯廷克這一路上的情況,他決定還是這麽算了。

要知道,得罪怪物并不可怕,可要一次過得罪一卡車的貓、一個迷宮裏的牛頭王子、一百只眼睛的巨人、渾身冒火的蜥蜴怪,那就真只能用一個加重的形容詞來形容──倒黴透頂了。

不過駱賽顯然不知道這些,他現在是暗地裏的大大松了口氣,還好特洛斯對於占地盤的行為并不樂衷,否則……

他還是無法想象帥氣又帶了野性的青年站在角落的地方拉開褲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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