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筆勾銷
今年初冬的雪來得特早,一覺醒來,ㄚ環們輕開了木窗的縫,竄進來的寒氣讓只穿一件單薄中衣的沈元蓉抱着被子不肯起來,”快把窗關起來!冷死了!”
手腳明快的圓葉忙替火爐添了好幾塊炭,火光倏忽一亮,屋內立刻溫暖許多,沈元蓉滿意地對圓葉點頭,只是屋內的溫暖并沒有持續太久“喀嚓”門一開,只聽外頭風聲呼嘯而來,寒氣頓時從四面八方湧進,沈元蓉渾身一陣哆嗦,手腳并用,趕緊跳回溫暖的床鋪上,她指着站在門口的罪魁禍首,青蓮,急道:”想冷死我阿!快把門帶上!”
手上還捧着裝滿熱水的銅盆,青蓮根本騰不出手,圓葉見狀立刻上前将門關上,沈元蓉又念了青蓮幾句,青蓮一面道歉,一面為沈元蓉換上昨日剛制好的冬衣。
沈元蓉體質偏寒,特別畏冷,換上一件件包暖的冬衣花了不少時間。
“小姐是要去外面玩雪嗎?外面風吹得可冷了。”青蓮擔憂地問。
沈元蓉嫌她啰唆,換上了一雙大紅底花紋羊皮小靴,興匆匆地就推門出去。
一片羽戎大雪映入眼簾,同時寒風打在臉上,沈元蓉往大衣裏縮了縮,摸着身上的衣服,覺得沉沉的,半點寒風都透不進,才敢一步一步踏入雪地裏。
每年的雪都是一樣,飛揚如雨,晶亮如鹽,沈元蓉在雪地上玩了一會,堆了不少奇怪的雪團,雙手都被凍得通紅,沈元蓉玩累了,便坐在附近的小亭子歇息着,圓葉貼心地替她從廚房那要了些熱湯來,沈元蓉接過用小瓷碗裝着的熱湯,一口一口小心地喝起來。
正當她咽下最後一口湯,一會不見的青蓮卻帶着一身藍袍的顧長青進了亭子。
還沒等沈元蓉質問,顧長青搶先解釋:”我是受了伯母的邀請才進來的。”
沈元蓉哼了一聲,轉頭不想理他,顧長青見她還是那麽冷淡,忍不住說了幾句:”我都給妳陪罪禮了,還要老念着那時候的事嗎?”
沈元蓉瞪他一眼,将ㄚ環全揮下,只剩二人在亭中對視。
沈元蓉臉上的冷意依舊,沒有絲毫松動。
顧長青也不在意,徑直坐在她旁邊的石椅上,他碎念道:”之前補了好幾顆琉璃珠給妳,妳還不滿意嗎?”
那可是大哥雲游時特別帶給他的禮物,雖說他不愛這類小玩意,但還是很小心的收藏着,現在為了賠罪只好全送出去,顧長青還是略有不舍。
想到盒子裏裝的那幾顆漂亮的藍蜻蜓眼紋琉璃珠,沈元蓉緊抿着嘴,眉頭嫌惡的皺紋退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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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青再接再厲:”那時看到妳床上有好幾顆珠子,我想妳喜歡,就特別拿出來送妳,那是大哥送我的禮物,被大哥知道準會被罵死!”
我已經做了那麽大的讓步,向妳賠罪總行了吧?!顧長青挑眉等她反應。
沈元蓉略思幾下,覺得他的誠意算夠了,才稍微柔和了臉上的表情。
她想了想,說出一句自認為能圓場的話來:“那,你想玩什麽?”
顧長青一愣,目光注意到沈元蓉搓着一雙凍紅小手,心想暗嘆,小姑娘也真是貪玩,即便是現在的狂風大雪也阻不了她的玩心。
“玩什麽玩?我冒着寒風來這向妳賠罪,都沒有什麽可以招待、暖暖身子的東西嗎?”
說完還不忘用眼神示意地看了看桌上裝湯的蓮花纏枝紋瓷罐,沈元蓉用眼神狠狠鄙視了他一下,不過還是遞了一個幹淨的小瓷碗給他。
天空細雪茫茫,沈元蓉雙手撐着下巴,正癡癡地看着,可是卻總在要入神的剎那,被耳邊的湯水低啜聲打斷,沈元蓉覺得很壞興致,一把搶過顧長青手上的碗。
“作什麽阿!我還沒喝完ㄟ!”顧長青看着撒在桌上的湯汁,心疼不已。
“喝什麽喝?主人在吹冷風,你一個客人卻在旁邊喝熱湯!看這滿地的雪,打起雪仗一定特別過瘾。”說完,沈元蓉還用伸出一只羊皮靴尖,示意地踏了踏地上的積雪。
這串話根本是竄改他剛說過的麻!顧長青無法辯駁,又見對方一臉期待地瞧着自己,一雙杏眸因玩心而閃亮,雙頰更被寒氣凍得粉紅,顧長青想拒絕的話竟卡在了喉頭,怎麽樣也咳不出來。
“二小姐,不好了!”
青蓮急急忙忙地趕過來,靠在柱子旁,喘了喘氣,喊道:“表小姐、表小姐剛掉進湖裏了!”
沈元蓉大驚,顧長青則好奇想跟過去,沈元蓉卻對他喝道:”這不甘你的事!顧少爺請先回去吧,青蓮送客!”
青蓮接了命令,便挺身攔住顧長青,顧長青不敢在妄自前進,只能在原地氣得跺腳。
“又把我扔下來!真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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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香院,薛娴真淡淡掃過四周的ㄚ環和婆子,接着看向躺在床上恹恹一息的餘嫣然,語氣很是冷漠問道:”你們誰上來說事發經過?”
沒有一點怒氣更沒用絲毫擔心,似乎對她問的事完全不在意,猜不透大夫人的心意,衆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要據實以報還是要視而不見,這時一個細柔的童音打破了短暫的沉默:”母親……”
薛娴真看着沈茉芊在衆人的目光下緩緩站出來,她面無表情的臉上硬是擠出笑容,問道:”芊兒可是知道什麽?”
“芊兒剛剛看到了……”沈茉芊臉上露出懼意,肩膀往內微縮,十足受驚的小姑娘樣。
“慢慢說吧!”薛娴真低□,輕輕将她拉過來,好似要為她驅趕恐懼,動作親昵又溫柔。
沈茉芊安心地對薛娴真笑了笑,才娓娓道來:“嫣然表姐本來和我在大荷池那賞梅,湊巧就遇到潘姨娘,潘姨娘不知怎麽和嫣然表姐起了些口角,兩人拉扯間,嫣然表姐就……就……不小心跌進去池裏了…”
薛娴真作勢動怒:“有這種事!叫潘姨娘給我進來”
潘姨娘被帶上來,一張濃妝豔抹的臉全被汗水打壞了,看上去像老了十幾歲,連薛娴真也被潘姨娘狼狽的模樣吓了一跳,看她慘白恍惚的臉色,想是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薛娴真知道她的無辜,卻更想看看沈茉芊和餘嫣然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她假裝發怒,一手用力拍在桌上,怒道:”不知分寸的東西!妳怎敢把表小姐推到水裏?”
潘姨娘立刻跪倒在薛娴真腳邊,臉上的妝粉全糊成一團,她又哭又嚎:”奴婢怎敢!奴婢是逞一時口舌之快,可是絕不會作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來,是表小姐自己不小心的!不甘奴婢的事阿!不甘奴婢的事!”
“給我閉嘴!”
衆人齊齊往門口看去,老夫人不知何時,正拄着拐杖站在門口,她穿着金棕色大壽字大氅,左右各有兩個ㄚ環攙扶,不時還替老夫人拍背通氣,以減緩老夫人臉上的怒氣。
“還問什麽!快把這種刁奴拖下去打死!”
老夫人掙脫了兩個ㄚ環的攙扶,氣沖沖用拐杖狠狠敲了潘姨娘的頸後,老夫人似乎使出了不少力氣,潘姨娘被打得哀叫一聲,下意識就往薛娴真身後躲,老夫人被薛娴真的身子擋住,一把拐杖顧忌着不敢打下去。
“母親三思阿!”薛娴真按住老夫人高舉的拐杖,死都不肯放手,對老夫人兇狠的眼神視而不見。
她對老夫人的失态非常反感,在怎麽說潘姨娘也是她一個正房夫人管的妾侍,今日若是讓老夫人越矩直接打死了潘姨娘,不就是在暗指自己沒做好正妻的職責嗎?那她薛娴真在相府還用得着混嗎?
“唔……”床上的餘嫣然“恰好”在此時悠悠轉醒。
老夫人立刻放下手上的拐杖,上前就是抱着餘嫣然一陣噓寒問暖,彷佛餘嫣然是她的親孫女。
餘嫣然對老夫人感激一笑,察覺到薛娴真不善的目光,一雙露目随即染上淚光,她道:”讓老夫人擔心了……”她輕輕捉住老夫人的衣袖,像是在依賴,老夫人也摸着她憔悴的臉頰,頻頻哽咽。
薛娴真壓下心中的厭惡,上前也想對餘嫣然一表寬慰,但被老夫人的眼神逼退,老夫人身子稍傾,将餘嫣然護在她影子下,對薛娴真冷聲道:“這事要怎麽處理?”
說完還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發抖的潘姨娘,毫不掩飾眼底的殺意,害得潘姨娘不敢在開口求饒,只能瑟縮在地上。
薛娴真并沒有為潘姨娘辯解,反倒是恭敬地對老夫人說:”全憑母親作主。”
潘姨娘瞬間面如死灰,沈茉芊和餘嫣然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互相交換彼此眼中的笑意。
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好!潘氏心歹狠毒,先給我拖下去杖責八十,關進柴房!至于嫣兒……”餘嫣然一臉期待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拍了拍的手安慰道:”好好在這裏養病吧,餘家那邊我會跟你嫡母說的。”
還以為是什麽陰謀大計,原來是想留找借口留在這裏阿……薛娴真冷冷看着餘嫣然面上一閃的欣喜。
把這件事嫁禍給潘姨娘,最好能趁機弄死她,相府的侍妾便只剩李姨娘一人,這樣,老夫人更能在之後順利将餘嫣然塞給沈堯柏,可惜,她們注定不能如願。
薛娴真緋嘴一彎,她向吳嬷嬷使了一個眼色,吳嬷嬷便對一旁侍立的大夫問:”大夫,我們表小姐可還好?”
大夫目中精光一閃,随後撫須輕嘆:“小姐雖無生命之虞,但是……”
薛娴真低下頭,壓下嘴角勾起的諷刺。
“寒氣入體,小姐身體大虧,以後可能難有子嗣阿。”
“你說什麽!”老夫人和餘嫣然雙雙大驚失色。
“那大夫可有藥方調養”沈茉芊最先反應過來,她迅速瞧了一眼薛娴真,拳頭不安的握緊。
“小姐天生的底子就沒有常人好,現在又這般折騰,就算後天調養老夫也無三成的把握……”說完又一聲長嘆,一副醫者父母心的慈悲模樣。
連三成也沒有……,老夫人本來和藹的臉瞬間陰沉下來,她看着餘嫣然的目光漸冷,心裏快速盤算着。
一個不能生的妾侍還能作什麽?就算餘嫣然真能成了沈堯柏的妾,但憑她那樣的姿色能一直攏絡住沈堯柏嗎?更別說和孕有兩子、姿容絕色的薛娴真抗衡了,那還不如她在另尋一個美貌又能生的ㄚ環,豈不更省事?
思在此,老夫人對餘嫣然的憐愛已經徹底消失無蹤了,她嫌棄地甩開餘嫣然一直緊捉着她的手,起身對薛娴真淡淡吩咐,道:“好好派人照料嫣兒,潘氏就罰她閉門思過,為嫣兒抄佛經祈福吧!”
“老夫人?”輕輕一句話就讓餘嫣然面無人色,和剛剛絕望的潘姨娘簡直如出一轍,她想起床攔住老夫人,卻被一擁而上ㄚ環死死壓在床上,動彈不得。
薛娴真散了衆人,轉頭對餘嫣然溫柔一笑,道:“表妹就好生養病吧,才能在過年前回去和家人團圓,不是嗎”
建築在利益上的一切就是如此脆弱,一旦沒了利益便會崩毀殆盡,餘嫣然,妳在相府的好日子就到這裏了,我們前世的恩怨也一筆勾銷吧……
薛娴真轉頭離去,不再去看餘嫣然絕望慘白的面容。
作者有話要說:平妻雖然掛得很快,但絕不是讓她出來拖章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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