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裏,陽光下,草地上,有鳥,有樹,黃檸站在那中間。
她沒有跟蔣宗凡說話,只是看着他、笑着。
蔣宗凡又看見了黃檸。
他想念極了。他想抱抱黃檸,把她揉進自己的骨子裏,不要讓她走,不許她離開。
可他發現自己怎麽也走不到黃檸的身邊,黃檸好像就在自己的眼前,可是又好像很遠,很遠。
蔣宗凡低下頭一看,自己腳下踩着的居然是流沙!
一瞬間,黃檸不見了。陽光、草地、大樹、小鳥都不見了。
留下的只是一片漆黑和深陷流沙的蔣宗凡。
蔣宗凡快要被淹沒了,他掙紮着,但好像一切都于事無補。
突然,流沙不見了,蔣宗凡一臉疲憊地出現在了家裏。
是那個他和黃檸的家,是那個燒死黃檸的家。
蔣宗凡看見了黃檸,可黃檸好像看不見他。
“死宗凡!臭宗凡!紀念日不給我準備禮物就算了嘛。哄一哄我嘛,我明明一哄就好的。非要跟我吵架,還摔門走了……留我一個人在家裏,那麽兇。我還沒吃飯,還不給我煮飯吃,好餓啊……”
黃檸在卧室的床上趴着,左手攥着一個藍色的小人偶,右手食指在那個小人偶的臉上戳來戳去,看起來怨恨極了。
在旁邊還有一個粉色的、和黃檸手裏一模一樣的小人偶。
黃檸拿起了那個粉色小人偶,把它立起來,把藍色小人偶放在粉色小人偶前面,然後一捏,藍色小人偶的腿就彎了下去,看起來像是跪在粉色小人偶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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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老婆對不起!我錯了!親親老婆!”黃檸模仿着蔣宗凡的聲音說。
黃檸還一邊把藍色小人偶移來移去,看起來像極了一個祈求媳婦兒原諒的“絕世好老公”。
旁邊的粉色人偶則是一幅趾高氣昂的模樣,卻把藍色人偶扶了起來。
“我就勉強原諒你啦!”
黃檸說道。粉色人偶說道。
蔣宗凡看着面前的黃檸,眼裏和嘴角都滿是溫柔的笑意與愛意。
黃檸好像出了氣,放下了兩個人偶。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咕咕咕”
是她的肚子在叫。
“蔣宗凡!你怎麽還不回來?!”黃檸嘟着嘴罵道。
碰巧蔣宗凡就站在她的面前,看起來真像是黃檸面對着蔣宗凡發脾氣。可是黃檸看不見他,而這也只是蔣宗凡的夢。
“我在這兒。”盡管知道面前的黃檸看不見他,蔣宗凡還是認真的回答。
“蔣宗凡!~”黃檸在床上打着滾。
“诶。”蔣宗凡看着她,回答道。
“蔣宗凡我餓了。”黃檸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把床單弄得皺巴巴的。
“我應該馬上就回來了,回來了就給你做飯吃。”蔣宗凡回答着。
“蔣宗凡~蔣宗凡~蔣宗凡~”黃檸又一邊滾來滾去一邊喊着。
“诶,我在。”蔣宗凡回答着。
或許是得不到回應,黃檸不喊了。
她坐了起來。
因為在床上滾來滾去,她的頭發變得亂糟糟的,看起來很是可愛。
“算了,你不給我煮飯我自己來。”黃檸自言自語。
“對不起……”蔣宗凡看着黃檸道歉。只是黃檸聽不見,她再也聽不見了。
黃檸走進了廚房,她晃悠了兩圈,突然一臉苦惱。
“怎麽弄呢?我記得我以前會做飯的,都怪蔣宗凡,現在我不會了吧。真讨厭!”
事實上,黃檸在沒遇見蔣宗凡以前也是不會做飯的,她從來都不會做飯,她只會煮泡面、點外賣。
黃檸在跟蔣宗凡在一起後,蔣宗凡不許她吃泡面,不許她點外賣。她也很聽話的再沒吃過泡面,再沒點過外賣。
黃檸找出一個鍋,找到了米,把米和水放進鍋裏,打開火。她想煮粥,但她好像忘了淘米。
黃檸看着那鍋裏渾濁的水。
“應該就是這樣吧……算了,不管了。就這樣吧。”
蔣宗凡看着黃檸的迷之操作,不禁扶額感慨,确實,自己或許有些太過于寵着她了。
黃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蔣宗凡就站在旁邊看着她。
蔣宗凡坐不了,這裏任何東西他都觸碰不到,他只能站在地上,或者坐在地上。
看的是《紅樓夢》,那是黃檸看的第一部電視劇。
黃檸很念舊,她總說自己沒看懂《紅樓夢》,非要把它看懂。其實就是她喜歡,莫名其妙地喜歡。包括蔣宗凡,也是莫名其妙地喜歡。
蔣宗凡并不喜歡看電視劇,而且還是幾十年前的電視劇。但他願意陪着黃檸一起看。
蔣宗凡的注意力并不在電視機上,他盯着黃檸,好像就要這樣把她放進自己的眼睛裏、心髒裏。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手,停在了黃檸的臉旁。
他想摸摸她的臉。
果然,他的手直接穿透了黃檸,他不能觸碰黃檸,他也觸碰不了黃檸。
他就這樣看着黃檸,他已經很久沒見過認認真真看電視的黃檸了。他不肯眨眼睛,不肯錯過,哪怕是一秒的黃檸。
黃檸已經看完兩集《紅樓夢》了。鍋裏的粥也差不多煮好了。
蔣宗凡也就這樣看着她很久,不肯醒來。
黃檸去到廚房,鍋裏的粥已經沸騰了,粥撲了出來,把竈臺上的火撲滅了。
誰都沒注意到火滅了,黃檸沒注意到,蔣宗凡也沒注意到。
黃檸把粥盛了一碗出來,吹了吹,嘗了嘗。
“咦~這什麽啊?怎麽一點都不好吃?味道還怪怪的。”
黃檸一臉嫌棄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傑作”。
蔣宗凡無奈地笑了起來。
“能好吃才怪呢!”
黃檸一口都沒吃,把碗端進了廚房。又拿了另外一個鍋,在那個煮粥的鍋的旁邊燒水。
黃檸回到客廳繼續看着電視。
蔣宗凡也一直跟着她,看着她。
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黃檸突然就閉上了眼睛,倒了下去。
“睡着了嗎?”蔣宗凡說。
蔣宗凡靠近黃檸,看着她的眉眼。他真的,好想她。
突然,蔣宗凡聞到了一股味道,是煤氣洩漏的味道。
黃檸不是睡着了,是煤氣中毒!
廚房裏還燒得有半鍋水。
蔣宗凡着急,他想把黃檸帶去醫院,可是他碰不到黃檸。
他想出去,可是他又發現,他雖然可以穿透任何東西,但他出不去,他離不開這個房子。
廚房鍋裏的水已經燒幹了。
風把窗簾吹得天花亂墜。
終于,窗簾着火了。
蔣宗凡就這樣看着火勢一步一步的蔓延。
把這個家裏的東西都燒了個幹淨。
看着黃檸在自己的面前一點一點地被燒得面目全非,變成一具屍體。
火燒不到蔣宗凡,可蔣宗凡卻覺得那些跳動着的火焰在把他的心一點一點地燒死。
疼,蔣宗凡的心髒又開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