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其實昨天晚上, 江照自己都沒有想到,他能那麽輕易地就得到了盛家的信任。
他之所以敢這麽大膽地冒充,除了因為他知道現階段還沒有親子鑒定的技術之外, 還因為他身上有着盛家人特有的記認。
說來好笑,他從小後腰上靠近屁股的地方就長了一顆紅色的痣, 紅豔豔的, 跟朱砂似的,小時候他還特不好意思, 覺得女孩子才會長這樣紅色的痣。
好在長的地方比較隐秘, 一般不會被別人看見。
不過江黎黎說痣長在這個地方不太好, 經常被衣物摩擦, 怕會病變,有空得帶他到醫院去除掉。
可她一直工作忙,這事兒一直說了好幾年,都沒去成。
直到十歲那年盛家把他認了回去,他才知道, 他這顆差點被除掉的痣原來不止他身上有, 他親爸、他爺爺, 甚至是他太爺爺的身上,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形狀, 都長了這麽一顆紅痣。
遺傳這種東西實在是太神奇了,這顆痣居然是他們盛家男丁的遺傳标志。
江照昨天晚上自稱是盛家十幾年前走失的孩子盛家陽, 成功了進了盛家的大門。
然後在親自查看過他後腰上的那顆紅痣之後, 盛老爺子一口咬定, 他确鑿就是盛家陽。
江照本來以為,他們還需要再去調查确認一下的, 畢竟他們當年轟轟烈烈地找兒子的消息,很多人都知道,那個失蹤的孩子身上有什麽記認,也不是個秘密。
他們難道就沒有懷疑過,是有心人故意在身上弄這麽一顆痣出來騙取他們的信任嗎?
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就這麽信了,甚至連他這些年的經歷都沒怎麽仔細問,枉費他還費盡心思打了那麽多的腹稿。
江照就這麽滿心忐忑地在盛家住了下來,就住在那間家裏一直為他爸保留着的房間裏,那個房間每天都有保姆打掃,床單被褥也都定期洗曬,幹幹淨淨的,連收拾都不用怎麽收拾,直接就可以住人。
上輩子江照被認回去的時候,住的也是這個房間,只是他那時候并不知道,原來在這麽久以前,這個房間就一直存在了。
可見盛家対于找回這個孩子,是有着多麽強烈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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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他都有點內疚心虛起來:“你們不需要再确認一下嗎?”
“用不着。”盛老爺子激動地說,“這些年找上門來自稱是家陽的人不少,可是那些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你不一樣,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肯定是我們家的孩子,你長得跟國平和阿清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怎麽可能認錯呢!”
這話連江照自己聽着都有些違心。
他其實是從江黎黎哪裏看過他爸的照片的,平心而論,他們長得其實并不太像。
主要是眼睛不像。
他爸是那種偏細長的桃花眼,看着更清冷一些,而江照則是遺傳了江黎黎圓圓的大眼睛,特別是年紀更小點的時候,誰看了都要說一聲好可愛。
不過除了眼睛之外,其他的地方,臉部輪廓,鼻子嘴巴,還有下颌線都還是挺像的,不過是需要細看才能看得出來。
再看看盛國平,那就更不像了,江照是尖下巴,而盛國平則是國字臉,要說像,那也是更像司徒清才対,毫無疑問,江照他爸的尖下巴是遺傳自奶奶的。
但老人家非要這麽說,他也沒辦法。
只是盛家陽這個名字,他實在是受之有愧。
“那個,我之前一直叫江照,也習慣了別人這樣喊我。”
“行行行,你喜歡叫江照,那就叫江照好了,不過正式的大名就叫盛江照,可以嗎?”司徒清小心翼翼地說。
其實家裏的三個長輩対他都有點小心翼翼的,就是那種怕太激動了把他吓着,又怕不夠熱情讓他以為自己不喜歡他,總是在很努力地尋找着一個跟他相處的平衡度。
江照就在這種小心翼翼的平衡中度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司徒清就說要帶他出去買東西,江照是空手來的,除了身上的一身衣服,什麽都沒有。
還有日用品什麽的,雖然家裏一直都有準備着,畢竟不一定全都合适,司徒清恨不得什麽都給他最好的,所以買買買也是必不可少的了。
不過買到一半的時候,江照忽然看見了江黎黎,他就対司徒清說讓她先回去,他去找朋友。
但司徒清肯定是不願意就這麽回去的,自己又繼續再去買了好多東西,其實在遇到江照和江黎黎他們的時候,她手上的那些東西只是今天戰利品中的一小部分,大部分都已經讓保姆幫忙先拿到車上來了。
聽到江照提出想要跟江黎黎一起上學的要求,司徒清是很高興,甚至是有點兒激動的。
她想要対江照好,可是面対分離多年,已經長這麽大的孩子,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対他好。
別人都說這個年紀的孩子,叛逆心是最重的,有些事情,你自以為是対他好,其實他不喜歡,反而會更反感。
所以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做。
如今他自己願意提出要求,那真是太好了,司徒清激動地說:“當然沒問題,你想上學,那咱們就上學去,你想去哪裏都可以,爸爸媽媽都可以想辦法幫你做到的。”
說起來盛家還是有些權勢的。
盛老爺子是著名書法大師,堪稱國寶級的那種,墨寶一字難求,走到哪裏都備受尊重。
長子盛國平和媳婦司徒清都在政府部門工作,在各自的工作領域裏也都是拔尖的,還有一個女兒,自身的能力雖然不算太強,可是嫁了個在商場上有翻雲覆雨之能的企業家,算得上是大富大貴了。
盛家真想要做什麽事,還真的少有做不成的。
在上輩子江照就覺得,以盛家的家世,還有長輩們対他的溺愛程度,如果他從小在盛家長大,非得長成一個嚣張跋扈的纨绔子弟不可。
如今他只是想用這份權勢給自己安排個學校而已,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
“江黎黎下個學期上高三,在一中,我想跟她一個班。”
“高三啊,那就是馬上就要考大學了,學習能跟得上嗎?”司徒清小心地問,又怕傷了他的自尊。
雖然沒有対他過去的生活問得太詳細,但江照也大致講了一下這些年的經歷,從他的只言片語中可以聽得出來,這孩子的日子過得并不好,想必也是沒有什麽好好學習的條件的。
江照說:“就是擔心會跟不上,所以我想趁着還沒開學,上個補習班先适應一下,我聽說二中有個老師開的補習班挺不錯的,就是想進的人太多了,學位有點緊張。”
“只要你想去,學位不是問題,在寧瀾,還沒有我們家孩子進不去的補習班。”司徒清很有底氣。
“謝謝媽媽!媽媽対我真好。”江照毛茸茸的大腦袋在司徒清的肩膀上蹭了蹭,蹭得司徒清心都快要化了,原來孩子在身邊就是這樣的感覺啊!
松雲苑十八號盛家別墅,盛國平匆匆忙忙進門,找到書房裏的盛老爺子:“爸,官領村那邊的消息傳過來了。”
盛老爺子緊張地站了起來:“怎麽樣?”
昨天晚上,江照提了一句,他小時候是在一個叫做嘉南市陽石縣安化鎮高順鄉官領村的地方長大的。
當時他們并沒有說什麽,但實際上盛國平立刻就安排了人去那邊打聽消息,他底下的人辦事也很靠譜,短短一個上午的時間,就把打聽到的實際情況反饋過來了。
“是有這麽回事兒,十五年前,官領村一個叫做全土勝的鳏夫從外地買回了一個三歲的小男孩,年紀和時間都対得上。”
全土勝不但是個鳏夫,而且還有一個傻兒子,傻到沒有辦法結婚傳宗接代的那種。
之所以會有買孩子這種事情的發生,主要都是因為愚昧和貧窮,根深蒂固的要傳宗接代的陳腐觀念,讓本來就已經的家徒四壁的貧困家庭不惜債臺高築,借錢也要買回去一個兒子。
而當年的盛家陽,很不幸成為了這樣的一個犧牲品。
那時候的全家是真的窮啊,砸鍋賣鐵買回來一個孩子之後,就只剩下四面漏風、屋頂漏水的一間破泥磚屋了。
村裏的老人都說,當初買回來的那孩子,長得可好了,白白嫩嫩的,就跟年畫上的金童玉女一樣。
可惜啊,落到這麽一個家裏,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啊!
那孩子特別懂事,能幹,還沒竈臺高呢,就能踩着凳子在大竈上做一家人的飯,扛着大木桶去河邊洗全家人的衣服。
再大一點,扛得動鋤頭了,就跟着下地裏幹活了,那家人根本就沒把他當孩子看,而是當牲口使,什麽髒活累活,都讓他幹,生怕不能把買孩子的錢掙回本似的。
而且全土勝并沒有打算讓他上學,怕上了學長本事了,以後飛了出去,就不肯留下來給他的傻兒子養老了,所以只讓他天天在家裏幹活。
聽到這些,盛老爺子氣得砸了書桌上的一個白玉鎮紙,心疼得直發抖:“混賬,怎麽能這樣対待我們家陽,我們家陽在家裏一點兒苦都沒吃過,去到哪裏……,他這些年是怎麽活下來的啊!”
盛國平淚水也濕了眼眶,即便不是他們家自己的孩子,聽到一個孩子遭受到這樣的苦難,誰能不心疼呢?
良久,盛老爺子才平靜下來:“後來呢?”
盛國平繼續說:“後來,是高順鄉小學一個叫江泉林的校長,一直在幫助家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