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鄭老大的事随着村民們的相繼散去,迅速傳遍了整個村子。
所以當鄭爸他們一家到達鄭老三家時,鄭老三一臉憤恨,“想不到大哥居然是這種人。”
他說話時都有些咬牙切齒了,一是認為鄭老大太過分,二也是有些嘆氣,他家兒子正說親呢,他們老鄭家出了這種人,真是家門不幸了。
鄭爸被這事影響的情緒也不高,兩兄弟弄了盤花生米,邊喝邊聊。
鄭媽跟着鄭三嬸參觀了下新蓋的磚瓦新房,她家房子手續也辦好了,馬上也要操心裝修的事,正好可以參考下。
鄭燦燦對這些沒興趣,就坐在炕沿吃着三嬸給端來的一盤桔子,一時有些愣神,又想到剛才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止背影熟翻,側臉更加熟悉。
像前世的一個人。
記得那時她才17歲,父母車禍去逝,她辍學打工,在做過服務員、店員等多個工作之後,後來終于認識了一個做代購的大姐。
人家覺得她小小年紀要養家,可憐,就讓她跟着一塊幫忙。
她頭一次做飛機回來的時候,心裏慌慌的,滿耳朵都是嗡嗡聲,好像要裂開了一樣。
正難受着,餘光就掃到一道挺拔的背影,從她身邊緩步而過。
她愣愣的擡起頭,誰知那人微微回過頭,是個年輕的小哥哥,看上去也就是剛上大學十八、九歲的那種。
他側顏精致沉靜,忽然對她腼腆一笑,瞬間覺得耳朵不響了,心也不慌了,只是心跳的卻越來越快,臉也燙的跟火燒一樣。
那人坐在她前面,她糾結了一路,終于将自己電話寫了個字條,打算下飛機的時候交換個聯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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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飛機抵達,乘客紛紛下去的最後一刻,他卻先遞了張紙條過來,頭壓的有些低,有些長的劉海遮住了飽滿的額頭,但還能看到臉頰微微有些紅。
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一個繭子也沒有,一看就是沒幹過活的。
她愣愣的站起、身,接過紙條,又有些猶疑的将自己的紙條遞了過去。
下了飛機馬不停蹄的跟着師傅回工作室整理貨物,等回家路上卻下起了雨,匆匆到家打開背包才發現紙條淋濕了,上面好幾個數字都模糊不清的。
她試了打了幾個電話,一個也沒打對,大晚上的被罵了好幾頓。
後來慢慢的,工作越來越忙,她滿腦袋也都是想着怎麽賺錢,那個電話就沒再試着打過了。
有時候想想,那麽雙好看的手的主人,也不适合她。
多年後,也是她穿過來的頭一年。
一次開車去機場的路上,看到旁邊廣場一塊顯示屏上,一個鼻目深邃與多年前相似的眉眼,侃侃而談時下經濟問題,一派精英派頭。
她的車子一閃而過,那抹身影也徹底的被她甩在車後。
沒想到跨越了時空,還能看到相似的身影、眉眼。
‘嘩啦嘩啦’一陣雨落的聲間,鄭燦燦也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鄭三嬸跑到門邊看雨勢,“哎呀,這雨怎麽忽然下這麽大,建強那小子還沒回來呢。”
鄭三叔此時跟鄭爸喝的有點醉,說起了胡話,“這就是雷陣雨,他騎車出去的,着什麽急!”
鄭三嬸有些不樂意,剛想回怼兩句,就見半開着的大門,突然一個車轱辘滾了進來。
鄭建強頂風冒雨的回來了。
“怎麽也不知道躲躲雨再回來,這跟水裏剛撈出來似的,哎呀,這身上怎麽全是泥啊!”鄭三嬸趕緊拿了把有些破舊的大傘跑到院子裏,就看鄭建強把自己搞的一身藍褲白背心的新衣,上面好多泥點子。
鄭建強把車子停到院裏放農具的棚子裏,提着買好的菜,跟着他媽的雨傘,趕緊往裏跑。
邊跑還邊說,“躲啥呀,沒地兒躲呀,我出合作社的時候,雨還沒下呢,正騎着呢就這雨嘩的一下就澆我腦袋上了。”
接着他看到鄭燦燦,一臉感激道,“小妹啊,這次大哥多虧你提醒。”
原來他買完菜打算右拐就從小道回來的,不過看到因上午下雨已經有些泥濘的小路,又想起自己小妹的話,說一會兒可能還會下雨,到時候那路肯定就沒法走了,非得摔跤不可。
于是他腦子一熱,直接就從大路回來了。
果然半路就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直接就給他澆成了落湯雞,半路騎過一個小泥窪,濺了他一身的泥點子。
“我這還算好的,剛到門口,就聽隔壁的李胖子從小路回來,腳一滑摔了個大馬趴,還把腳給崴了。”隔壁李胖子打小就跟他不對付,之前他相親,這李胖子還跟他未來媳婦家人說他壞話,得回讓她媽知道了,直接找到李胖子家吵了一架。
不過還好這婚事沒讓他攪黃。
“燦燦,多虧你提醒你哥了,要不摔跤的就是他了,明天就相親了,要是再弄點傷出來,那就完了。”鄭三嬸聽到大兒子這麽說,一陣後怕的,一陣慶幸,感謝鄭燦燦。
鄭燦燦趕緊擺手,“不關我的事,我就是那麽一說,誰知道真下雨了。”
“那也得感謝你啊。”
晚上,鄭三嬸整了一桌子好菜,一大家子吃飯。
鄭爸和鄭三叔又喝上了,鄭媽覺重鄭爸心情郁悶,這次也沒攔他喝酒。
只是晚上的時候,鄭燦躺在外間的小床上,裏間炕上就聽鄭媽嫌棄的聲音,“你離我遠點,臭烘烘的灑味。”
然後也聽不到鄭爸是說了什麽,鄭燦燦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鄭三嬸就開始收拾,把家裏打掃的一塵不染,然後又開始忙活飯菜。
農村裏,一般親戚家辦事,多少會有些一家子的會跟着幫忙,鄭媽自然要跟着忙活,還來不少本家親戚的嬸子什麽的。
邊說笑邊弄飯菜,也挺熱鬧的。
快到中午的時候,一切都準備的差不多了,鄭建強看了看時間,就騎着他昨天洗刷了好久的新自行車,去隔壁村把他未婚妻接來。
衣裳還是昨天那套新的,洗幹淨晾了一晚上就幹了,還好是夏天。
不一會兒,鄭建強就騎着自行車回來,車後架上坐着個身材有些嬌小、梳着兩個麻花辮的姑娘。
後面還跟着一群或騎車,或走着過來的女方家人。
農村人沒有那麽講究,這年頭也沒什麽出租車,而且也不是家家都有自行車。
大家夥能借就借,借不到的也就只有走着過來了,反正隔壁村子也不遠。
除了鄭爸一家,自然也有其他鄭家人,兩方人馬都進了屋,占滿了整個屋子。
先是樂樂呵呵的又是沏茶、又是吃糖,接着又看了新蓋的三間新房,一通參觀後,男方給女方相家的錢。
這相家的儀式也就算結束了,在農村相家也就算是訂婚了。
快到中午,就準備開席了,新升級的親家分成兩桌,男的一桌,女的一桌。
男的這桌喝酒侃大山,女的這山不喝酒聊家常。
要是以前,一般農村待客都是女的下廚做飯,男的圍桌喝酒待客,廚房邊做他們邊吃。
不過這兩年随着女性地位提高,農村自然也受到了影響,好多人思想也有所轉變。
尤其是鄭家家風還算不錯,除了鄭奶奶這樣歲數大的有些頑固思想,有些重男輕女之外,其他人想法都能跟的上的。
女方媽媽看了,覺得女兒嫁到這樣的人家,應該是吃不了虧的,遂滿意的點點頭,跟鄭三嬸聊的很是熱絡。
一桌人就這樣聊開了,農村人都是種地為生,平常也沒什麽娛樂活動。
席上也不能聊地怎麽種,所以也就聊些家長裏短的。
除了一些身邊人趣事,就是一些各家的矛盾糾紛。
這時村裏一個長臉嬸子就道,“我們家隔壁,昨天兒子跟老子打起來了,而且還把老子打醫院裏了,你們敢不敢信?唉,現在這孩子,啥都敢幹。”
旁邊的人就道,“你們家隔壁不是老張家,殺豬的那個?”
“對啊,就是那家,殺豬的張老四,還有兩個兒子,媳婦天天病怏怏的那個。”長臉嬸子一拍大腿道。
旁邊的人這才了然,“那就是了,那張老四天天有事沒事打媳婦,喝點貓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我時不時的就能看到他媳婦那白臉上青一道紅一道的,”
“誰說不是呢,他還不只打媳婦,一犯起病來連兩個兒子都打,那個大的小時候還給打斷過腿,大半年才養好。唉!”
“我昨兒聽到他們那院又是鬼哭狼嚎的,不過半截就變成了張老四開始嚎,叫的越來越慘,我說過去看看,我當家的不讓我去,後來他家老大跑我院裏來借三輪。”
“大家夥也知道,我家裏有個拉東西的三輪板車,然後我就看到張家大兒子推着他渾身是傷的娘和他幾歲的弟弟走了。”
“打媳婦是不對,那他做為兒子把老子打進醫院也是夠可以的,到底是他老子呢。”長臉嬸子還是有些不贊同。
說到這,長臉嬸子明顯看到幾個嬸子有些一言難盡的看着她。
女方媽媽更是拍拍胸口,“你們村兒怎麽還有這樣的人吶!這還打老婆孩子呢,咋沒離婚吶!”
傳統思想裏,向來是勸和不勸分,就算碰到這種事,最多罵男的不對,但誰也不知出頭撺掇離婚的。
自古以來,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前頭要是勸分,沒準兒過會兒人家兩人和好還要怨你,裏外不是人。
女方媽媽這話一出,場面頓時就是一靜,鄭媽媽趕緊打圓場,說起了別的事。
不過鄭燦燦還能聽到那個長臉嬸子還在小聲跟人感嘆,“可惜了的孩子,長的白白淨淨、高高壯壯的,咱們村最俊的後生,居然做出這種事,我看他媽個爸自己爬着出的院子,我當家的把他送醫院去的。”
“唉,也都是給逼的,小夥子叫什麽呀?”
“叫張建國,本是挺好一小夥子。”
鄭燦燦低頭抿唇,這名字夠接地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