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出頭 你真的不要我了麽

陸漸離命李涯牽馬過來, 林靈兒不放心追出去,倚着大門望他,他把缰繩交到李涯手裏, 走到她身邊,在她額上輕輕的印了一個溫熱的吻。

“等我回來。”他說, 聲音略帶沙啞。

看他打馬消失在夜色裏,林靈兒心裏一股莫名的酸楚, 救人要緊, 她在心裏默默對自己講。正待她折身欲回院, 一架馬車停在大門口,車上跳下一人, 确是太子親衛章達,他走到林靈兒身邊, 見四下無人, 遞給她一信箋, 輕聲道:“太子手書,請陸夫人過目。”

林靈兒接過手書,看了兩眼便臉色煞白, 跟着章達上了馬車, 馬車碾過潤如酥油的青石板路, 駛向揚州城的不夜天。

陸漸離剛下馬,老鸨立刻迎了上來:“哎呀, 爺你終于來了,夕露姑娘可叫你害慘啦。”聽到這話,陸漸離眦她一眼,老鸨知自己說錯話,立刻縮了縮腦袋, 讪讪道:“啊爺,不是,呸呸,瞧我這張嘴一緊張就說胡話,是夕露姑娘為了你,把自己害慘了。”

倆人邊走邊說,兩步就上了等在碼頭的小棹。“怎麽回事,說清楚。”陸漸離厲聲問。

老鸨哭着臉:“今天夕露姑娘原本和宋公子有約,知道爺回來了就推說身體抱恙拒了他,晚些時候宋公子知道夕露姑娘在陪爺您,覺得丢了面,大發雷霆,鬧着要把夕露姑娘贖身,領回府好好折辱。”

老鸨說了半晌,旁邊的人一言未語,不免心虛,偷瞄一眼,見他面沉如水,喜怒不明,不免又加重了語氣:“二爺,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我們夕露姑娘就指望您了。”

小棹還未靠近花船,就聽裏面喧嘩聲不斷,有男子的呵斥聲,也有女子嘤嘤啜泣聲,老鸨催促艄公:“快點,再快點。”

兩人剛走近正堂,夕露像看見救星似的,翩然撲到陸漸離的懷裏,淚眼盈盈:“我就知道你會來。”

那邊宋公子目眦欲裂,傲然道:“好啊,你就是為了這個小白臉欺騙我?”他轉臉上下打量了一番陸漸離,陰鸷的嚷道:“今天誰來也救不了她,這人爺今天買下了,帶回家想怎麽收拾怎麽收拾。”

說着伸手就要搶人,陸漸離原本垂手任夕露撲在胸前,這廂見那宋公子伸手過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他就疼的龇牙咧嘴,啊啊聲不止,就差跪地求饒了。

宋公子随身帶的兩個小厮見自家公子吃了虧,沖過來就要打人,陸漸離一個轉身,拽着宋公子往二人身上一扔,抱着夕露穩穩的坐到軟塌上。

那邊兩個小厮見自家公子被甩過來,也不敢躲避,哐啷一聲,變成了人肉墊子,三人一起摔在船板上,痛的叫苦連連。宋公子緩過勁來,一邊揉着生疼的屁股,一邊對身下龇牙咧嘴的二人怒吼:“還躺着幹什麽,快給我上!”

二人叫苦不疊,連滾帶爬的起身,正準備出手,被李涯從背後擰了胳膊反扣到身後,再施力一推,兩人齊齊落水,老鸨“哎呀”大叫一聲,趕緊喚艄公救人。

後面不遠處的花船上,太子和林靈兒并肩而立,太子冷笑:“真是熱鬧。”林靈兒像沒聽見一樣,眼睛死死盯着那軟塌上抱在一起的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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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手下的人俱都落水,還躺在地上的宋公子憤然站起來,他搖搖晃晃的走到二人面前,盯着陸漸離,眼睛通紅似在噴火:“你知道我是誰麽?”

陸漸離掀起眼皮,瞥他一眼,滿臉的輕視,這成功激怒了對面的人,他呵呵冷笑兩聲:“告訴你吧,爺叫宋天啓,我宋家在揚州光當鋪就有五家,另有其他買賣商鋪數十家,我外祖父是揚州府前任通判,舅舅是師爺。”

他倨傲的坐到椅子上,又痛的跳起來,低聲罵了句,繼續耀武揚威道:“我宋家在揚州有錢有人,至今還沒碰上敢跟爺搶東西的人。”說完他得意的挑了下眉:“怎麽樣,是不是後悔了?你現在跪下給爺磕十個響頭,我考慮留你一條小命。”

懷裏的人在瑟瑟發抖,嘤嘤哭道:“公子不要管我。”

陸漸離睨了宋天啓一眼,若無其事的問了句:“公子可是揚州十八銅錢當鋪宋汝城的公子?”

宋天啓擺出不可一世的神情,呵斥道:“知道是本大爺,還敢和我搶人。”

“據我所知,宋汝城一共三個兒子,長子四十有幾,次子家有悍妻斷不敢來此,這位想必是小兒子吧。”陸漸離說的不疾不徐。

宋天啓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是又怎麽樣,你說這一大堆沒用的要幹什麽?”

“宋老爺素有鐵公雞之稱,最掙錢的典當行牢牢抓在自己手中,長子,次子成家後每人也只分了兩間商鋪打理,聽說宋老爺頗為頭疼小兒子,見他只知道吃喝玩樂,銀錢方面盯的十分緊。”說完陸漸離眯眼,将宋天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宋天啓有種被揭老底的感覺,惱羞成怒道:“我宋家家大業大,指頭裏漏點縫都能砸死人,父親盯的再緊,爺買個煙花女子還是綽綽有餘。”

“哦?”陸漸離挑眉:“夕露姑娘是衍水居頭牌,贖身價碼本就比一般女子貴了十倍有餘,況且我早在一年前就出了一筆銀子,保的夕露姑娘十年內只開盤,不出局。”

他鬼魅一笑:“公子若要買夕露姑娘,需将這筆銀子一并出了,這所有的加起來,大概抵宋家一個當鋪吧,不知宋老爺是否願意出手。”

那宋天啓在揚州城本就狐假虎威,嚣張慣了,哪被人如此揶揄過,他氣的跳腳,猛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指着陸漸離說:“好,很好,我現在就讓舅舅查你,我就不信還找不到罪名治你。”說着就憤憤的往外走去。

夕露姑娘擡臉看他,憂心的問:“宋天啓真的讓他舅舅抓了你怎麽辦?”

陸漸離冷哼一聲:“揚州府都自顧不暇了,還有心情管這等小事。”

“那奴家就放心了。”說完她努力的蜷了蜷身子,恨不能整個融化到這溫暖的懷抱裏。

站在後船的林靈兒默默看着嬌羞的夕露姑娘,想到自己一個時辰之前也是同樣的表情,悔的恨不能自咬舌根,陸漸離背對着這邊,看不清他的臉,想必也是深情款款。

不想多看一眼,林靈兒轉身離開。“送我回去。”她對太子說,滿臉的魂不守舍。

“送你去哪裏?”太子靜靜的看着她,輕蔑的笑:“回陸府?”見她遲疑,太子坐到塌上,端盞抿了一口茶。“這艘船我已包下,如果沒想好去處,你可以暫時待在這條船上。”

“不勞殿下費心,請送我上岸。”她憤然轉身,不想再見旁邊船上任何舉動。

莞爾一笑,太子幽幽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們是什麽關系?”他順手将另一杯茶水推到對面,伸手請她坐下。“如果你不想呆在這裏,就命人把船劃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正說着花船已緩緩開始移動,蜿蜒前行。

“我找人查過,這個夕露姑娘原名慕玉宛,父親是個秀才。她芳齡14時,父親寫反詩被流放關外,母親當場氣死,為救父親她做了揚州都尉的通房。誰知這都尉非但沒有救她父親,還膩煩了她,不到兩年就任由家裏正妻将她賣入這衍水居。”

抿了口茶水,太子繼續道:“陸侍讀是夕露姑娘父親的學生,兩人自小常處一處,可謂青梅竹馬,夕露姑娘委身都尉後,一開始陸侍讀常在都尉府附近徘徊,後來再沒見。沒想到夕露姑娘進了衍水居後接的第一個客人就是他,之後日日如此,陸侍讀進京前還不忘給衍水居一大筆銀子,保住夕露姑娘不失身,只陪客喝茶聽曲。”

手裏的茶盞在唇口頓了一下,太子冷笑:“這陸侍讀還真是癡情之人。”

林靈兒低着頭,指腹不停的摩挲手裏的青花茶盞,江上的涼風習習吹來,也就此刻,才感受到了南國的秋涼。

花船緩緩駛出那一片星海,停靠在一個僻靜的渡口,太子起身道:“這是官家渡口,沒有允許任何人都進不來,你且安心在此休息,我留章達在船上守着。”說完他登上小棹向岸邊劃去。

眼淚無聲的自眼眶滾落,面對着一望無垠的玉帶河,遠處的星光點點璀璨又刺眼,錯付了真心的人和這片星河一樣,今夜輾轉難眠。

宋天啓乘坐的小棹剛駛離花船,陸漸離就起身把夕露放下,擡腿要走,夕露疾步上前,雙手抱着他的胳膊,嬌涕不止:“陸公子請留步,夕露怕那人再來騷擾。”

陸漸離轉頭看了她一眼,默默抽出胳膊,眸中盡是疏離。“你原本不必如此,我既已買你十年清白,若有人滋事,你自可請衍水居媽媽過來處理,何至半夜讓蓮雲私闖陸府,尋了我來。”

夕露姑娘聞言立刻撲倒在他腳下,眼淚啪嗒啪嗒打在他的履上,期期艾艾的問:

“你真的不要我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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