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剛剛康師傅帶着一幫子人走的時候盛明臻趁着他們掀門簾的時候看了一眼外面，再結合周圍這靜悄悄的環境得出結論應該是不早了，所以，在看到十三阿哥再度來到自己帳子這件事情，驚訝也不奇怪。

而十三阿哥胤祥看到盛明臻吃驚的表情笑笑解釋道，“怕這些奴才晚上照顧不好你，所以方才我同汗阿瑪請旨讓我來這兒陪你一晚，汗阿瑪允了。”

看着一邊淨手一邊解釋的胤祥，盛明臻其實還是挺感動的，不管以後胤祥與胤禵因為各為其主鬥成什麽樣關系不對盤成這麽樣，至少現在他對這個弟弟還是挺不錯的。

見胤祥投過來的目光，盛明臻抿嘴笑笑，“勞煩十三哥了。”

這還是胤祥頭一次見到胤禵如此乖順，倒是愣了一下。

盛明臻注意到胤祥表情，歪頭問道，“怎麽？”

回過神的胤祥搖搖頭，笑道，“沒什麽。”說話間走到盛明臻身邊坐下，“現在覺得怎麽樣了？頭暈不暈？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盛明臻為穿越前就對這位怡親王印象頗佳，來到這裏第一眼看到的又是他，如今雛鳥心态發作，下意識對胤祥很是親近，搖搖頭，“頭稍微有些暈，其他的倒沒什麽大礙。”

胤祥聽後點點頭，“方才李太醫也說醒來後會有些頭暈的，好好養兩天就會好的，別擔心。”說着又擺出兄長譜，“這兩日可安生一點兒好好養傷吧，別再想着往外面跑了。”

盛明臻從小被他哥哥這麽管着，對于胤祥的話也沒覺得難受，只老老實實點頭，“就我這麽股子暈乎勁兒，走到外面也怕是左腳絆右腳摔跤丢人呢！”

胤祥被盛明臻這話逗得笑起來，兩人之間的氣氛又是融洽不少。

說笑間小喜子便端了藥進來，“主子，藥熬好了，喝藥吧。”

盛明臻遠遠地看着那冒着熱氣黑乎乎地藥汁就開始皺眉，“我就有點兒頭暈，還要喝藥？”

“這話說的，不喝藥哪兒能好？”還沒等小喜子說話，胤祥就先開了口。

“這藥多苦啊……”從小喝藥比登天難的盛明臻看着已經送到自己面前聞着舌頭就開始發苦的藥湯嘀咕道。

胤祥氣樂了，“我還沒停過藥又不苦的呢！”

“怎麽沒有啊，往裏邊兒加點兒甘草什麽的不就甜了麽！”盛明臻随口道。

“都說對症下藥，才能藥到病除，這藥材是能随便加的麽？”胤祥搖搖頭，伸手端過小喜子托盤中的藥碗，用湯匙攪了攪吹了兩口就往盛明臻面前遞，“趕緊喝吧，涼了就沒藥效了。”

盛明臻看看态度堅決的胤祥，又看看頭低的好像地上有金子撿的小喜子，一張臉皺成了苦瓜，磨磨蹭蹭地接過藥碗，然後又吩咐一聲，“給我備好一碗清水。”

“嗻。”小喜子彎了下藥，擡手示意一下，立馬有機靈的小太監端了一杯清水來。

盛明臻又說，“給我備好些蜜餞等我喝完藥壓壓口。”

小太監又轉身弄了碟蜜餞放到一旁。

盛明臻張嘴又想說什麽，這時一旁看着的胤祥涼涼地開了口，“這藥涼了我就再讓小喜子去煎一副，到時候十四爺您又要準備什麽呀？索性現在都說了吧，時候也不早了，您也不能老折騰人家小喜子不是。”

小喜子聽到胤祥那話，又撲通一聲跪下來，“為十四阿哥做事是奴才的福分，不麻煩。”

盛明臻被胤祥這一頓說，終于老實下來，“這藥不是還熱這麽，我現在就喝。”說罷果真捏着鼻子老老實實仰頭一口氣喝光了藥，然後小喜子還麽來得及動手就自個兒伸手去端清水。

胤祥看着盛明臻那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不住開口道，“你都馬上要當阿瑪的人了，怎麽還怕喝藥啊？”

“噗——”這邊盛明臻忙着喝水漱口，那邊胤祥一句話直接讓他噴水。

下一秒，帳中又是一片寂靜。

緩過氣來的盛明臻看着石化了的胤祥，忽然覺得背後一陣發涼，扯出一絲幹笑，伸手去抹那沾着水珠的亮腦門兒，“十三哥……這是誤傷啊……誤傷。”

胤祥死死地盯着盛明臻，然後恨恨地拍掉他的手，自己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我看你這不是誤傷，是打擊報複吧？”

盛明臻表情無辜，“真的是誤傷，比珍珠還真。”說完又伸手去拍胤祥衣服胸口上的水珠，讨好地笑笑，“要不我讓小喜子伺候您換件兒衣裳？”

胤祥從沒見過十四弟對自己這麽嬉皮笑臉的時候，心裏原本就沒生氣如今更是覺得有些樂，但面兒上還是繃着臉，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水漬丢下一句話就走了，“我回我帳子換件衣服，你讓小喜子伺候你洗漱，我待會兒就過來！”

盛明臻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和自家哥哥沒皮沒臉嘻嘻笑笑慣了，如今心情放松本性又展露了出來，一把撈起手邊的帕子揮了揮，“您慢走，再來啊！”

那犯賤十足的語氣讓胤祥猛地頓住步子，而盛明臻那飄出去十萬八千裏的警惕性也忽然歸了位，面對胤祥那探究的眼神，盛明臻抖地直起腰把帕子塞在背後，幹笑兩聲，“我是說……十三哥，你換完衣服就快點兒來吧，我一個人在這兒呆着挺沒勁的。”

胤祥的視線在盛明臻身上上上下下掃了好幾遍，然後瞪了他一眼，“小喜子他們不是人不成！”說完也沒再管盛明臻，掀了簾子就出去了。

等到那微微晃動的簾子靜止下來，盛明臻這才默默地長出了一口氣，同時在心裏做第一百零八遍檢讨——你怎麽就能這麽麻痹大意呢？你以為你現在面對的是街口那放愛情買賣梳爆炸頭哼套馬的漢子賣煎餅果子的二逼男青年麽？那可是十三阿哥！跟着康熙雍正混，從小看宮鬥實踐宮鬥并深谙厚黑學長大的十三阿哥！難道你想被他一劍戳個透心涼然後去祭天麽……

胤祥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被小喜子伺候着洗漱完畢老老實實躺在床上情緒有些低落的盛明臻。

沒想過自己出來一趟剛剛還精神抖擻的十四弟就蔫了，胤祥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了盛明臻那包紮好的腦袋上，“怎麽了？不舒服？”

盛明臻在心裏不停地提醒自己要警惕要警惕，面上也瞪着一雙明亮地大眼睛使勁搖搖頭，“沒……等你來呢……”說完剛剛還使勁拽着被子的手就松開了，眉毛也皺了起來。

胤祥被盛明臻這一驚一乍都弄得沒脾氣了，“這又是怎麽了？”

盛明臻苦着臉，哼哼唧唧，“剛剛搖頭力氣大了點兒，暈……”

“……”胤祥看着蔫了的盛明臻，其實挺想為他這種二缺行為賞他一個爆栗，但是眼神觸到那包的嚴嚴實實的腦袋，又放棄了，只伸手為盛明臻掖了掖被子，“摔了一跤倒是變成了個孩子，專門幹沒譜的事情。”

“我本來就是孩子，剛剛都打聽啦，現在十四阿哥才十五呢，青春期還沒過呢！”盛明臻在心裏嘀咕，但面上還是乖乖地問了一聲，“十三哥，你睡外面還是睡裏面？”

胤祥拍拍盛明臻示意他往裏睡，“我睡外面吧。”

“嗳。”盛明臻應了一聲，像只蟲子似地帶着被子就這麽往裏邊兒挪，倒是胤祥看着他那一拱一拱的動作笑了一下。

悉悉索索折騰完，兩人終于躺在了一張床上，小喜子也将蠟燭端的遠了些，光線頓時變得昏暗起來。

感受到胤祥那溫熱的身體的時候，盛明臻心裏還忽然激動了一下——哥居然和鼎鼎有名的怡親王睡一張床了！

但是這激動心情下一秒又給熄滅了，留在這兒穿越不回去，和康師傅一塊兒睡都沒什麽好驕傲的。

一旁的胤祥倒沒發現盛明臻的情緒變化，只叮囑道，“若是有什麽不舒服，盡管叫我。”

“嗯。”要不怎麽說盛明臻這人心寬呢，剛剛還挺低落的情緒這會兒就轉了回來，他應了一聲胤祥然後調整了個舒服的睡覺姿勢，巴巴地道，“十三哥，咱們來說會兒話吧！”

聽了盛明臻的提議，胤祥轉頭看了他一眼，卻對上了一對亮亮的眼睛，在那麽一瞬間，胤祥忽然想到了四哥府裏那剛剛兩個月大的小狗，這個聯想讓胤祥的臉上帶上了一絲笑意，卻弄迷糊了盛明臻，“十三哥，你笑什麽呢？”

“沒。”胤祥拉回思緒，側過身子面對向盛明臻，“不困吶？”

“唔。”吸取了教訓的盛明臻這回輕輕地搖了搖頭，“許是剛剛睡多了，這會子一點兒都睡不着。”話音剛落，盛明臻想想又道，“如果十三哥你困了那你就睡吧，待會兒我就睡了。”

“沒事兒。”胤祥無聲笑笑，“我這會兒也沒那麽困，就陪你說說話吧，說起來我們兄弟倆可好久沒這麽睡在一起聊天了。”

“嗳！”見有人陪着不睡，盛明臻又高興起來，“那咱們聊點兒什麽呀？”

看着眼神又亮了三分的盛明臻，胤祥越發覺得他像那只小奶狗了，“你想聊什麽？”

“嗯……”盛明臻想了想，開口問道，“我這是怎麽受的傷啊？”

胤祥聽後目光微閃，而後輕描淡寫道，“驚了馬，你從馬上摔下來了。”

“哦。”盛明臻點點頭。

胤祥反問道，“十四弟……你真的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胤祥的這個問題讓盛明臻心裏咯噔一下冒出一句話‘盛明臻同志，考驗你演技的時候到了！’

這句話也就是在盛明臻的心裏轉了個圈兒，面上他的表情倒沒什麽變化，恰到好處地因為胤祥的提問而表露出六分疑惑四分茫然，“不記得了，醒的時候，就覺得帳子裏的人都眼熟的很，可是要問是誰，腦子裏卻沒有一個答案，只覺着看着親近。若是要深想，腦子便一陣陣地犯暈了……”說着盛明臻看向胤祥，“十三哥……你說我會好麽？”

“自然是會好的。”胤祥在盛明臻回答問題的時候一絲不錯地注意着他的表情，但是裏面看不到絲毫地閃爍，這讓胤祥心裏有些拿不準，但還是伸手拍了拍盛明臻，“無非是墜馬的時候磕着腦袋了，沒準兒裏面淤了血塊兒，太醫們在方子裏開了活血散瘀的藥材，你好好喝藥過些日子就會好起來了。”

“那要是好不了怎麽辦？”盛明臻試探地問道。

這問題讓胤祥愣了一下，然後看着自己十四弟那頭一次對自己露出這不安的樣子，心裏騰地一軟，“記不起來便記不起來吧，記不起來汗阿瑪也是你的汗阿瑪，我們這些兄弟也是你的兄弟，難道還能不要你不成！”

“這話我可愛聽！”盛明臻笑的像個小狐貍，眼睛彎彎地。

胤祥哭笑不得。

兩人又說了一陣子，也許是藥裏面添了安神的藥材，剛剛還說睡不着的盛明臻說着說着眼睛就合了起來，最後發出了淺淺地呼吸聲。

發現盛明臻睡着了的胤祥看着他拿安寧的睡顏，目光充滿探究，半響又釋然，低聲道，“待你好了，怕是對着我又是一副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樣兒了。”

說罷又為盛明臻掖好被子也閉上眼睛進入了睡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