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馬車晃悠悠地在大街上走着，街兩邊做生意的吆喝聲隔着布簾傳了進來，這樣嘈雜的聲音倒是更加襯得馬車內的安靜了。
胤禛用餘光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弟弟，恨鐵不成鋼道，“沒出息。”
胤禵聽到胤禛說的三個字，肩膀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還是那副蔫頭耷腦的樣子。
“你說說你，怎麽摔一跤摔得都不像個皇阿哥了？”胤禛見胤禵這幅樣子，倒是來了氣，“你見過你哪個兄弟被內宅的女人逼得往外跑的？”
“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啊……”胤禵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放屁！”說話刻薄但是從不吐髒字的胤禛難得地爆了粗。
胤禵又是腦袋一縮。
胤禵這樣的反應讓胤禛越看越不痛快，開口道，“見着你這樣兒我心裏就有火，別到我府上礙我的眼了，趕緊回宮去吧！”
這回，胤禵有反應了，一把拉住胤禛的手眼神無比懇切，“四哥，您可是我親哥，您可不能不管我！”
“有你這樣的親弟弟我嫌丢人！”胤禛把手抽出來，橫眉豎眼道，但是看着胤禵那可憐樣終究是不忍心，嘆了口氣道，“說說，究竟怎麽回事？”
胤禵雙手捏了捏自己的馬甲下擺，嘟囔道，“不就是想要修身養性一段日子麽，可是那些、那些……”
“修身養性？”胤禛覺得這個詞從一個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紀的少年口中說出來有種無法言語的微妙違和感。
“嗳……”胤禵點點頭，開始胡謅，“自從上回從馬上摔下來精神就有些不濟，後來伯王的事兒又是一番折騰，我自個兒都能感覺到我身子虛了不少，這才想要好好休養休養。本身身子就虛，還、還那個，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亂說什麽呢！”顯然，胤禵的後一句話讓胤禛覺得很不吉利，瞪了他一眼後表情倒是緩了下來，擺出關心弟弟的兄長款兒了，“這麽想自然是對的，說來，你內宅是得好好管管了，哪兒有把自己丈夫追的到處跑的道理，還顧不顧身份了！”
“知道了。”胤禵答應的很痛快，至于會不會管，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反正他現在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就目前來說，胤禛的性格還是吃軟不吃硬，所以看胤禵态度良好，他的表情也就更加和緩，“正好之前也沒來我府裏好好看看，趁着這個機會權當是散散心了。”說着胤禛又板起了臉，“不過，至多住個三五日你就給我乖乖地回宮去，要是日後再讓我看到今天這狀況，你且繃緊你的皮！”
一聽胤禛松了口，胤禵立馬笑成個向日葵，“知道，知道，一切都聽四哥的。”
阿哥府邸位置自然不會太差，沒坐多久馬車就到了，胤禵跟着胤禛一塊兒下了馬車後擡起頭打量了一下大門口，滿臉的贊嘆，“可真氣派！”
胤禛沒好氣瞪他一眼，“你難道是頭回來？”
“我這不是不記得了麽。”胤禵沖自己四哥燦爛一笑，嘻嘻哈哈道。
胤禛發現現在胤禵只要這麽一笑，自己就沒了脾氣，哼了一聲後也不管身後的胤禵，徑直進了府。
胤禵嘿嘿一笑，也跟着胤禛走了進去。
在現代的時候不是沒去過雍和宮，但是畢竟是隔了好幾百年的事兒，什麽味道都不對了，現在到了最初版雍和宮，胤禵一雙眼睛也沒閑着溜溜轉地四處打量，不過，好在，儀态比較好，要不然如果是那肆無忌憚賊眉鼠眼的樣子，少不了又要挨胤禛一頓削。
聽到這個府邸的主人回來了，四福晉烏喇那拉氏已經帶着丫頭迎了上來，表情是一貫的溫厚，“爺回來了，十四弟也來啦？”
這是胤禵第一次見到胤禛的妻子，自己的四嫂，從外貌上看是個性格挺敦厚溫和的人，心裏沒別的想法的胤禵也就沖烏喇那拉氏咧嘴一笑，“四嫂好。”
剛剛還四平八穩的烏喇那拉氏倒是被胤禵的笑容弄得愣了一下。
這倒也不怪四福晉，畢竟自己丈夫和他的親弟弟不親厚這是衆人皆知的事情，而每每十四阿哥見着自己也就不過是保持着面子上過得去的态度罷了，今個兒猛地碰上了親熱版十四阿哥，四福晉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但是，好歹是做了這麽多年皇家媳婦兒的人，烏喇那拉氏很快就調整好了表情，也沖十四笑了笑，“十四弟今個兒怎麽得空來了？”
胤禵張口剛想說話，胤禛就開了口，“他在宮裏悶得慌，所以到咱們府上住兩日散散心。”
“啊，對，四嫂，就是這麽回事兒。”胤禵笑眯眯地附和了一句。
四福晉自然又是一番歡迎地客套話。
四福晉又寒暄了幾句後就帶着人離開了，胤禛轉身看着還在打量着自己府裏環境的胤禵丢下一句話，“我帶你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嗳。”胤禵收回視線點點頭跟了上去。
沒走兩步胤禵又開口問道，“四哥，我住哪兒啊？”
“聽瀾院。”胤禛惜字如金。
“那是哪兒？其實不用特別為我收拾，随便給我找個地方住就成。”胤禵接口道，“就幾天的功夫，別折騰了。”
“那是十三住的院子，一貫都是收拾好了的，你直接進去住就行。”胤禛淡淡道。
“十三哥？”胤禵聽了頓了一下。
胤禛察覺到胤禵沒有跟上來，于是也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胤禵，“怎麽了？不喜歡住那個院子？”
“沒什麽。”胤禵搖搖頭，走上前去與胤禛并肩而行，過了一會兒胤禵才開口道，“十三哥常來四哥這裏住吧？”
這樣的問題讓胤禛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胤禵的表情，只覺得此刻十四的心情好似有些低落，想了想開口道，“有的時候汗阿瑪會讓我和十三一塊兒辦差，有的時候晚了宮裏下了匙十三就在這裏住下了。”
聽着胤禛的解釋，胤禵笑了笑，沒說話。
見胤禵不說話，胤禛眉頭微皺了一下，然後也不再開口，只沉默地帶着他往聽瀾院走。
“院子裏的東西都是備齊了的，若是有什麽短缺的盡可以吩咐奴才們去準備……”胤禛把胤禵帶到了聽瀾院，帶他看了看房間後又叮囑了一番。
“知道了，四哥放心，若是有什麽缺的我自會開口吩咐奴才們去置辦。”從剛剛開始情緒就有些不太對勁的胤禵點了點頭，然後又說道，“時候已是不早了，四哥你去忙你的去吧，不用招呼我，我今天練了一整天字也有些乏了，想早點兒休息。”
“嗯。”胤禛看着胤禵那無精打采的樣子，沒多說什麽，只點了點頭，但是剛剛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胤禵，對上那疑問的眼睛，開口道，“你和十三，都是我弟弟，別多想。”
這樣突然的話讓胤禵愣了一下，而後胤禵抿嘴笑了笑，“我知道的。”
“那我走了，有事兒盡可吩咐奴才們。”胤禛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待到看着胤禛的身影離開聽瀾院，胤禵臉上的笑一點點地收了起來，沖守在門外的兩個侍從揮了揮手，“爺有點兒乏了，要休息一會兒，你們不必進來伺候，把門關上守在外邊兒就是。”
“嗻。”兩個侍從彎了彎腰，應了。
等到門被關上，胤禵這才擡眼打量了一下屋子裏的擺設，這似曾相識的熟悉剛讓胤禵扯了扯嘴角，然後低着頭走近了卧房躺在了床上。
用手臂蓋着眼睛，胤禵抿着嘴出神。他自己也覺得自己這心情低落的有點兒不對勁，但是他也明白，他這是嫉妒了，嫉妒胤禛對胤祥的親近，不痛快胤禛對自己的那一點點或許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疏離。
其實胤禛的外表和幾百年後的大哥一點兒都不像，但是胤禵就是覺得胤禛身上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和自己的大哥有種不謀而合的味道。因為這樣，所以胤禵才會格外想要去親近胤禛；也因為這樣，胤禵總想要在胤禛身上得到和當初大哥盛明睿對自己那樣的關心與愛護。但是，在最初的熱切盼望之後，胤禵的心裏有點兒灰。或許是之前胤禵與胤禛的關系實在太過冷淡，所以即使現在經過自己的努力，胤禛對自己其實還是有點兒不由自主的疏離。
或許胤禛自己都沒有發現，但是胤禵就是能從他偶然的目光中或是一些不經意的小動作中發現，其實胤禛對自己，并不是像真正意義上的親兄弟那樣親近的。好像，胤禛所有作為大哥的關心與愛護都傾注在了胤祥身上。
每次提及胤祥的時候，胤禵總能發現胤禛勾起的嘴角，以及眼中那難以掩飾的作為兄長的驕傲與關愛。這樣的結果讓胤禵心裏總是有些酸酸的，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哥哥被人搶走了一樣。
其實，這樣的酸澀對胤禵來說，毫無立場與資格。在他還不是胤禵的那些歲月中，真正的胤禵和自己親生哥哥的關系是淡漠甚至有點兒緊張的。陪在胤禛身邊做一個好弟弟的是胤祥，和胤禛親近的是胤祥，依賴胤禛的是胤祥，所以得出今天這樣的結果真的是一點都不意外。只不過，胤禵下意識地将胤禛當作了盛明睿，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大哥。因為習慣了有盛明睿作自己的後盾，所以在經歷了穿越時空這樣荒誕的事情之後，再碰上一個和盛明睿如此之像的胤禛，胤禵下意識把這個當作了救命稻草，只不過，他自己沒有發現而已。
現在的胤禵腦子亂哄哄，一會兒想起胤禛一說起胤祥的時候那驟然柔和的眉梢眼角一會兒又想起這院子的布置完全是按照胤祥的喜好來的，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是否對胤禛的要求有點兒太高太過分了？畢竟自己不是真正的胤禵。想着想着，胤禵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