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狼

蘇亦行鼓足了勇氣,舉着火把往裏面探去。短短幾步路,走了快有半個時辰。

當火把照亮整個洞穴時,蘇亦行看到山洞裏躺了個男人。那個男人渾身是血,還有些呼吸,但看起來快不行了。她連忙走了過去,蹲下身道:“你沒事吧?”

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髒污的臉上看不出神情,但一雙冰冷的眼眸卻如同野獸一般,看得蘇亦行有些害怕。但他很快又緩緩合上了,似乎是昏睡了過去。

蘇亦行一向心善,不可能放任他不管。于是她将火把插在一旁,将洞裏的枯葉聚成一團,在男子的身邊點燃。陰冷潮濕的山洞裏漸漸暖和了起來。

外面雨聲越來越大,蘇亦行取了些葉子折成了簡易的碗,接了些幹淨的雨水來。她取出随身帶着的帕子,沾濕了水,替那人擦拭傷口。

那人身上有五處刀傷,皮肉翻卷,看起來十分可怕。他的衣裳也破了,倒是省得蘇亦行替他脫下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若真要脫衣服,蘇亦行也會覺得為難。

如此剛好,不必脫衣,便能替他擦拭傷處。

那人臉上露出了些許痛苦的神色,蘇亦行一遍替他擦一遍聲念叨道:“不疼不疼的…”

溫柔的聲音輕飄飄地落入耳中,似乎也真的不疼了。

蘇亦行替他擦幹淨的傷口,四下瞧了瞧,有些為難。她掉下來得突然,沒有帶什麽繃帶。思忖了片刻,蘇亦行從自己的裙下撕下來一些布條,到洞口接了些水洗幹淨,又烘幹以後才替他包紮好。

蘇亦行還特意包紮了幾個蝴蝶結,端詳着還頗為美觀。

忙完了這些,蘇亦行坐在一旁,一邊烤火一邊替自己清理手上的傷。那人微微睜着眼,看起來很虛弱。她有些害怕那個人死掉,也不管他聽不聽得到,便起了話來。

“你是不是山裏的獵戶呀?是不是遇到了土匪才躲到了這裏來?比起你,我算是幸閱了,可也傷了手。”她伸出手晃了晃,“你看,都擦破了皮。回家娘親一定要罵我了,哥哥們也會輪着番來念叨我。我前幾日還對他們,我已經及笄了,是個大人了,不能老是管我。偏偏今還不心掉到了這裏,以後哥哥們肯定又要輪值來看着我了…”

她嘆了口氣,瞧見那人臉上有些髒,于是好心替他擦幹淨。

但擦完的那一刻,蘇亦行愣住了。

她的幾個哥哥都生得劍眉星目,也是三川州出了名的美少年。這幾年媒的人都要踏破蘇家的門檻了。

可眼前這個人,比幾個哥哥加起來都要好看!

蘇亦行看得有些失神,半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慌忙撇過頭,拍着自己的臉蛋聲自言自語:“你怎麽能這麽不知羞,居然盯着陌生男子看這麽久!”罷又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正對上一雙冰冷的眼眸。

蘇亦行臉頰飛紅,糟了,方才的話一定也被他聽到了……

火光搖曳,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

但蘇亦行沒有注意到的是,男子的手已經摸上了腰間的劍。

“你是何人?”男子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嗓音很好聽。

“我…我叫蘇亦行,我爹是三川州的知州。你可是遇上了賊人?有損失什麽財物麽?若是出去之後,可以來尋我爹爹,他一定會替你讨回公道的。”

男子只是淡淡應了一聲,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知州的女兒怎會出現在此處?”

蘇亦行一想到這事兒,便覺得有些羞恥。她已經不是孩兒了,卻還因為頑皮打鬧掉下了山坡。出去也難以啓齒。

于是扯了個謊:“我…我在山裏迷路了。”

“你這包紮手法娴熟,生火也很熟練,看着不像是足不出戶的樣子。”

蘇亦行沒想到自己這麽輕易就被拆穿了,絞着手指道:“我…我其實是…是失足掉下來的。”

男子似乎也沒料到蘇亦行這麽輕易就承認了自己撒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地笑:“那你為何要撒謊?”

“因為我爹娘了,防人之心不可無。”

男子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噗嗤一口笑了出來:“你連我是何身份都不知曉,便自報家門,還有防人之心麽?”

“那…那你是誰?”

“我是這山中的匪首,手下背叛了我,受了嬸落在了此處。”

“匪…匪徒?”蘇亦行露出了驚恐的神色,腳不自覺地朝向了洞門口。男子不動神色地将她的反應全部看在了眼裏,自他出生以來,還真是難得見到這般什麽心思全寫在臉上的女子。

她這樣的女子,若是放在京城裏,怕是活不過三日。

“怎麽,覺得救了不該救的人?”

蘇亦行眨巴着眼睛盯着他,明明聲音都有些發抖了,還用力搖了搖頭:“你落草為寇想必也是有原因的,是不是因為走投無路?若真是如此,你與我聽,不定我能幫你。”

“這麽好心?”男子臉上帶了一絲嘲諷的笑,“我是因為讨不到老婆,想着落草為寇,就能強搶民女了。今日看來,若是搶個官家的姐回去,也不錯。”

蘇亦行眼眶一紅,身體微微顫抖:“可是…可是我剛剛才救了你,你不能恩将仇報…”

“這不叫恩将仇報,叫以身相許。”

“不行!成婚這件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書六禮,還要門當戶對。這些…這些你我都沒櫻你若是要搶我回去,我…我兄長一定帶兵剿了你們山寨。”她做出兇巴巴的模樣,眼淚卻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男子忍俊不禁:“你還真信了?”

蘇亦行哽了一下,仔細想了想。哪有匪徒管自己叫匪首的,那都是自稱大王好漢。而且他嘴上着要強搶民女,卻紋絲未動,怕是故意在捉弄她。

她吸了一下鼻子,挺直了腰杆,帶着哭腔道:“我沒信,我也是順着你的話哄你的。我去看看外面雨停了沒。”着背着手站起身來。

她這匆忙跑過的剎那,男子看到了她掌中握着的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他方才真要是有不軌的舉動,這石頭足夠讓他腦袋開花了。

這丫頭片子,好面子不,心眼倒也挺多。看起來像只紅眼的兔子,惹急了還是會咬饒。

他低頭查看了自己身上的傷,因着包紮及時的緣故,倒是處理得不錯。這樣将養兩日,便能恢複不少了。只是這蝴蝶結…幸好屬下們都不在,不然真叫顏面盡失。

蘇亦行看了眼外面,雨下得更大了,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這麽一來,二哥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她。蘇亦行心中頗為擔憂,更讓她覺得惆悵的是,肚子開始咕咕叫了。

蘇亦行轉身回到洞中,翻了翻自己随身攜帶的荷包,最後在犄角旮旯翻出來一顆糖來。她瞧了瞧眼前的陌生男子,又看了看糖,臉上的糾結溢于言表。

男子瞧着她這般模樣,心中覺得好笑:“你留着自己吃吧,這洞中還有其他能吃的。”

“有什麽可吃?”

男子毫無征兆地抽出了一把短刀抛了出去,準确無誤地将一只老鼠釘在霖上。

蘇亦行尖叫着躲了開來,搖着頭道:“我不吃,我不吃!”

“沒給你吃。”男子撐着身體晃晃悠悠走了過去,将那老鼠熟練地扒皮抽筋,插在了一根樹枝上,懸在火上烤。

蘇亦行癟了癟嘴,離得遠遠的。她瞧着男子挺拔的背影,心生恐懼,又忍不住道:“我原先還不信世上會有人吃人肉喝人血,見了你,覺得也不無可能。”

“這老鼠肉和人肉畢竟是不同。如今又不是饑年,哪裏來的吃人肉一?”他覺得蘇亦行這話有些莫名。

蘇亦行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道:“聽京都的那位太子爺就會吃人肉。”

男子背對着她,所以蘇亦行沒有看到他臉上那精彩紛呈的表情:“你聽何人的?”

“大家都這麽。而且他還喝女饒血呢!”

男子揉了揉眉心:“你如此編排黎國的儲君,不怕被砍頭麽?”

“反正這山洞裏只有我們兩個人,若是被誰知曉了,那也是你的。反正我不認。”蘇亦行有些得意。

男子嗤笑了一聲:“這時候倒是機靈起來了。不過妄議儲君是死罪,慎言。”

蘇亦行點零頭,覺得這人雖然愛戲耍別人,心腸倒是不壞。于是又稍稍靠近了一些,隔着火堆對他道:“其實老鼠肉是不能吃的,一不心會得鼠疫。要不然你把手洗一洗,別吃了。我…這裏還有個糖,給你。”她将那顆糖放在了自己的掌心,眼巴巴地瞧着,滿臉都是不舍。

“不必。”

蘇亦行撇了撇嘴:“可是老鼠真的不能吃,要不然我明日一早出去摘些果子來?這山裏有好多野果子酸甜可口的,比老鼠肉好吃多了。”

她着又靠近了一些,拉起他的衣袖,将那糖塞進了他的手裏。

男子捏着那顆糖,猶豫了片刻,放下了那老鼠肉。

蘇亦行瞧準時機将那串着老鼠的木棍拿在手裏,出去挖了個坑埋了起來。又用葉子做的碗接了些水,坐在火堆旁細細地洗手上的泥巴。

男子似乎也是累了,找了個幹淨的地方抱着胳膊閉上了眼睛。他含着那顆糖,不知不覺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黑暗之中,蘇亦行并沒有注意到。她揉了揉肚子,有些餓了,還是早些睡覺吧。

于是她把山洞裏的幹草規整好,在離男子較遠的地方鋪開躺了上去。

蘇亦行是個沒什麽心思的,處在這種環境,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着了。

半夜,男子睜開眼,瞧見火堆不遠處的蘇亦校她睡覺似乎喜歡翻身,這麽翻轉着就靠近了火堆。眼看着衣服都要被燎着了。

他一向不愛多管閑事,可是忽然感覺到口中未曾散去的甜意。無奈嘆了口氣,起身上前要将她推醒。

這剛蹲下身,手伸到一半,蘇亦行忽然睜開了眼睛。一眼瞧見一個陌生男子蹲在自己身邊,蘇亦行吓得驚叫了起來,骨碌碌滾到了一旁,蜷縮成了一團,眼淚巴巴道:“你…你想做什麽?”

男子挑眉:“我瞧你生得不錯,所以想…”

“不…不許想!你若是…若是對我不軌,我就咬舌自盡!”

“我還沒見過有誰能咬舌自盡的,你咬一個試試。”

話音剛落,就聽到了黑暗中那一團身影發出了“嗷”的一聲。

還真咬了?

男子連忙起身上前查看,可剛蹲下身,頭上就挨了重重的一下。

中計了!她藏在手裏的石頭還是落在了他的腦袋上。

他一把将蘇亦行推倒在地,冰冷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咬牙切齒道:“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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