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皇上的考驗 (1)

美人一咬牙,  橫眉道:“我看你們是找死!”完一腳踹翻一個。攔路打劫的“劫匪”剛想拔出刀,  就被美人劈手奪過,舞得虎虎生風。

“劫匪”們心裏嘀咕,  八皇子可沒過要調戲的這姑娘會功夫,他們又不敢交手,  只能抱着頭四散奔逃。夏青青到底是她爺爺親手教出來的,  打幾個喽啰不在話下。

而蹲在草叢裏的八皇子咋舌道:“夏家這位若是男子,也是一員猛将啊。”

“可我家行兒呢?”淩铉初頓了頓,  “不行,  我得去寒泉等着。”

“可她兄長還在呢。”

“你去引開他,  不過要心,行兒的二哥功夫不差。”

八皇子揚起嘴角:“我還怕他?”他着飛身而去,  一路緊趕慢趕,  果然看見山泉邊有一道身影。

那人提着燈照着水面自言自語:“我這張臉,怎麽生得這般造孽?”

“……”

八皇子平生最讨厭娘們兒唧唧的男人,  居然還有男人自戀如此,他當即提煉跳出來:“喂,  這山泉是我家的。你喝了泉水,  得給錢!”

男子支起身,緩緩轉了過來,  一臉無辜地瞧着他。

八皇子的心猛地一震,不得不承認,  這人确實生得妖孽。他那日偷看蘇亦行,  光看到了後背,  只知道身形不錯,臉沒瞧見。但從她二哥的相貌上也能猜出,那姑娘想必是個傾城的美人兒。

“多少錢?”蘇衍好整以暇問道。

八皇子豎起一根手指:“一百兩。”

“閣下何不直接來搶?”

“這可是你要求的。”八皇子提着刀沖了上去。

然而還沒過十招,八皇子就招架不住,被蘇衍追着打了起來。他抱頭鼠竄,一邊逃一邊叫道:“你給老子等着,老子去找兄弟們來滅了你——”

蘇衍哪裏能容他真去找人,緊追不舍痛打落水狗。

看着兩人遠去,淩铉初理了理衣袍走到泉水邊,心中不由得感慨,老八為他犧牲太多。等他大婚那日,定給他最大份的賞賜。

他靜靜地等了片刻,也臨水照了一下自己的身影。心中琢磨着一會兒蘇亦行若是來了,他該做些什麽,竟不由得有些緊張。

蘇亦行一路走來暢通無阻,什麽事也沒有遇上。她方才尋了一會兒,沒有瞧見夏青青和郡主,就想着自己可以來泉水邊和二哥碰個面。她倆認識回萬壽寺的路,找不到她,想來也就回去了。

可走近了蘇亦行才發現,泉水邊站着的好像不是二哥。

那人身姿挺拔,此刻正賦詩一首,聲音清朗:“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将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旁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将。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蘇亦行一張臉都皺了起來,大晚上的,這人在這黑黢黢的地方念情詩,莫不是腦中有疾?她還是不要招惹為好。

她剛一轉身,便聽到鐐沉而熟悉的聲音:“蘇姑娘?”

蘇亦行瞧着他,驚喜道:“三郎?!竟然是你!”

淩铉初作出驚訝的神情:“你為何會在此?”

“我…我出來玩兒,和青青,郡主走散了,在找她們呢。”蘇亦行四下瞧了瞧,沒見到哥哥。難道哥哥今日沒來?

“真是巧了,我今日也和朋友出來賞月,結果也走散了。”

蘇亦行擡頭看了看,今晚上烏雲密布,哪裏來的月亮?

“這後山離萬壽寺不遠,你那兩位朋友若是找不到你,估計也就自己回去了。”

蘇亦行點零頭:“那我也先回去了,若是你瞧見有男子來此尋我,替我同他一聲,就我先回去了。”

三郎扯住了她的衣袖:“這就走啊?”

“我與你私下見面,若是被瞧見……只怕不妥…”

“又不是有意私會,有何不妥?”

蘇亦行搖了搖頭,轉身便要走。可剛走了幾步,三郎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她吓了一跳,正要問他發生了何事,卻被他拉到了身後。

前方的草叢裏鑽出了幾個人來,黑衣蒙面,手裏的刀閃着寒光。

蘇亦行緊張地抓着三郎的胳膊,心翼翼道:“你和你兄弟的恩怨還沒有了麽?”

“一時半會兒了不了,但他們不是沖我來的。”三郎按捺着心頭的喜悅,老八辦事兒還算靠譜,知道留一手。今日還能再英雄救美一回。

“你既然知道,就趕緊讓開!”蒙面人惡狠狠道。蘇亦行吓得攥緊了太子的衣裳,卻沒有注意到他嘴角揚起的笑容。

“我的人你們也敢動,找死!”

黑衣蒙面人見他不讓,立刻沖了上來,将兩人團團圍住。三郎趁勢握住了蘇亦行的手,那柔弱無骨的手握在手中,軟綿綿的。

蘇亦行緊緊抓着三郎的手,心都懸了起來。生死攸關,她可不敢松手。

太子心中歡喜,特意要在蘇亦行面前好好耍耍威風。他沖着其中一個挑釁道:“以多欺少算什麽本事?你們敢不敢與我單挑?”

黑衣人一臉看傻子的神情,蘇亦行也聲道:“我覺得…他們應該是不肯的。”

太子幹咳了一聲,掩飾了一下尴尬:“無膽鼠輩,都放馬過來吧!”

黑衣人一擁而上,招招狠辣致命。太子原本沒有當真,直到胳膊上破開了一條血口子,總算意識到對方是動真格的!看來不是老八安排的人,而是另有其人想害蘇亦行!

好漢不吃眼前虧,何況蘇亦行在他身邊,他不能害她受傷。

于是他一把兜住了蘇亦行的腰,抱着她且戰且退。蘇亦行被他摟着腰,又不敢亂動,緊緊抱着他,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給他添麻煩。

她原本就瘦弱,這麽抱着增添不了多少重要。只是她的呼吸落在耳邊,倒是撩得人心癢。待拉開距離,淩铉初轉身将她扛在肩上便跑。

蘇亦行對于太子逃命的速度十分驚嘆,這地形他并不是很熟悉,可是扛着她跑起來那是如同離弦之箭,一看就是經常逃命的。

身後的黑衣人緊追不舍,也不知道繞到了什麽地方。蘇亦行忽然瞧見不知道哪裏沖出了一隊官兵,于黑衣人纏鬥在了一起。

蘇亦行輕聲道:“好像有巡邏的官兵把他們攔住了。”

太子聞言,腳下依舊沒有停。這官兵肯定不是他的手下,如若被瞧見了,只怕會連累蘇亦行被誤會與人私會。可官兵要麽駐紮在山腳,要麽護衛着萬壽寺。這半山腰上怎會有兵?

太子決定帶着蘇亦行繞到前山上。跑了約莫半個時辰,他們看到了一條山道,太子這才停了下來,将蘇亦行放下。

他扶着樹喘了口氣,蘇亦行伸出手輕輕拍他的後背替他順氣。

“都怪我,什麽功夫都不會,連累了你。”

“男子漢大丈夫,當然得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太子聽她這麽,氣也不喘了,轉身瞧着她,含情脈脈道,“你沒事吧?受傷了沒?”

蘇亦行搖了搖頭:“可我看你好像受了些傷。”

“無妨,皮外傷。”

蘇亦行正要去查看傷口,忽然聽到了一聲呻1吟。可是山路上空無一人,哪裏來的聲音?

兩人都頭皮發麻,太子虎軀一震。方才面對蒙面殺手還氣勢洶洶,這會兒竟然躲到了蘇亦行的身後,顫聲道:“莫非…莫非是山鬼?”

蘇亦行忍俊不禁:“你不怕活人,竟然怕鬼?”

“當然不怕。”太子着大義凜然擋在了蘇亦行身前,“我來保護你,妖魔鬼怪絕不敢靠近!”

“那你抖什麽?”

“山上風大,有些冷。”

“诶喲…好疼啊…”又是一聲呻1吟,聲音缥缈,在寂靜的山林裏顯得十分詭異可怖。

蘇亦行瞧着三郎身軀又顫了顫,想起他平日裏總是喜歡捉弄她,于是起了壞心,幽幽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民間傳?”

“什麽傳?”淩铉初轉頭看她,一輪明月從烏雲後探出頭來,皎潔的清輝灑在她的臉上。

“傳山林裏會有老虎,被老虎咬死的人不會入輪回,而是會化作伥鬼。他們生前被老虎咬死,卻不恨老虎,而是會幫助老虎去吸引其他誤入山林的人。所以又有一個成語叫做為虎作伥——”

她低着頭,聲音缥缈而虛無:“你看我,是不是沒有影子…”

太子倒吸了一口涼氣,連退幾步,還絆了一下差點跌倒:“你…你…”

“郎君。”她聲音陰森而輕柔,仿佛完全變了個人,“随我去林子深處啊?”

“蘇姑娘,你…別吓我啊!”

蘇亦行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原來她是你朋友,你若不随我進林子,我現在就掐死她。”她着伸出舌頭作出痛苦的表情。

太子連忙道:“住手!我随你去就是了!”

“那你把劍扔了,別傷害了我主人。”

太子解下佩劍丢到了一旁,貼心道:“要不要把衣服也脫了,一會兒你主人吃起來方便?”

“那…那就不用了。”

“要的要的,若是衣料卡在喉嚨裏多不好。”太子着開始解腰帶。

蘇亦行慌忙伸手去阻止,卻被他握住了胳膊。她擡起頭,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頓時明白過來:“你又捉弄我!”

太子笑道:“誰讓你先吓唬我呢?”

蘇亦行揮着拳頭氣憤地要捶他,忽然一陣連環咳嗽傳來,兩人頓時停了下來,側耳傾聽。

樹叢中的聲音似乎已經很不耐煩了:“老夫的腿要斷了!”

兩人收斂了笑意,交換了一個眼神。于是太子走在前方,蘇亦行跟在他背後。兩人撥開樹叢,果然見一塊石頭上坐着個老頭,佝偻着腰背對着他們。

三郎覺得這背影有些眼熟,但又不敢确認。于是拿劍柄怼了那老頭一下:“喂,老頭兒,活的還是死的?”

蘇亦行嗔怪地撥開他的手:“無禮。”

那老頭緩緩轉過身來,與三郎四目相對。

那一瞬間,太子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會在這種地方見到他親爹——黎國的皇上!!

父皇怎會出現在此處?太子忽然想起方才看到的官兵,看來那應該是宮中禁軍,在這半山腰上就是來保護他父皇的。

而皇上如此費心安排,想見的定然不會是他。

他不動聲色地把蘇亦行拉到了自己身後藏好,他父皇的秉性他是知道的,要是瞧上了蘇亦行,她可能就要成為後宮衆嫔妃的一員了。

蘇亦行并未察覺,探頭詢問道:“老伯,您怎麽一個人在這兒?是…受傷了嗎?”

皇上也回過神來,咳嗽了一聲:“是…是啊。今日老夫聊發少年狂,想要爬山去萬壽寺禮佛。沒想到走到半路腿腳就不行了,想來是崴了。”

“讓我瞧瞧。”蘇亦行正要好心給他醫治。

三郎立刻上前一步,半蹲下身來:“我來!治跌打損傷我最擅長了。”他着捏住了他爹的腳脖子扭了扭,分明好得很,什麽傷都沒有!

皇上卻是一副痛不欲生的神情:“嘶——嘶,诶喲,疼。輕點兒輕點兒,你這猢狲,下手怎的這般重?”

太子擠出了一絲笑容:“老伯,您這腿腳确實是扭了。我來幫您正骨。”

蘇亦行立在一旁,四下瞧了瞧:“您就一個人麽?”

皇上擡起頭來,目光落在蘇亦行身上,細細打量:“是啊,家裏人都在山下呢。這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得,要不是你們,我這老骨頭就斷送在這兒了。”

太子心中冷笑,不遠處的禦林軍的盔甲他都瞧見了。烏壓壓的,少也有幾百人。

話間,皇上的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蘇亦行摸了一下荷包,羞赧道:“今日游玩時買了些食,都吃光了。”

“餓一頓其實也無妨。”着話身形晃了晃,扶着額頭道,“這怎麽都在轉呢?”

蘇亦行忙上前攙扶,太子一臉鄙夷,他父皇為了哄騙姑娘,也太會作戲了!

蘇亦行思忖了片刻:“這山上興許有野果和野兔,我去尋一些。你們稍待。”

陛下忙道:“你一個姑娘去林子裏危險!”着看向太子。

他擡起頭,父子倆目光相對,太子無奈道:“行兒妹妹,山林裏危險,你留下,我去打野兔。”着起身朝着禦林軍藏身的地方走去。

皇上讓了讓身,拍拍身旁的石板招呼道:“坐啊。”

蘇亦行坐了過去,這老伯忽然問她:“剛剛這個,可是你的情郎?”

蘇亦行連忙搖頭:“不…還不是…”

“還?”

她低了頭,耳根子有點紅:“我…我有些不得已的苦衷,還不能與他相許。”

“這麽來,你對他是有意?”

蘇亦行瞧了眼三郎離去的方向,聲道:“有一點點吧。”

“既然是兩情相悅,有什麽樣的苦衷能阻攔你們呢?可見你對他用情不深。”

蘇亦行轉頭看着那老伯,他也眯起眼睛瞧着她。尋常女子若是被人這般指責,定然要辯駁幾句。蘇亦行卻輕輕嘆了口氣:“我對他…确實不敢動情…”

“都是男子負心薄幸,我看姑娘倒是反其道而行了。只是你這麽做,不會心中有愧麽?”

“不會啊。我的境況他也是知曉的,如何打算也都告知了他。我能管住自己的心,卻管不住他的。饒妄念一旦生出,往往山自己。”蘇亦行輕輕嘆了口氣,“我只知人生在世随遇而安,不能得到的便不強求。若他不知,生出的種種禍端,也只能由他自己承擔了。”

“你倒是摘得幹淨。可若是不能相許,怎麽還要相見呢?”

蘇亦行覺得這老伯未免管得太多,聲嘟嚷道:“擡頭不見低頭見,又不是我有意為之。”她頓了頓,“不提此事了,老伯,要不要我去告知您的家人,讓他們上山來接你?”

“不必了,他們尋不到我,便會上山來找我。”

話間,三郎已經拎着只兔子跑了回來。他方才走到樹叢裏,見到了強公公,派了禦林軍去尋。人多,自然尋兔子也方便。很快找到了個兔子洞,從一窩打盹的兔子裏拎出了最肥的一只。

皇上瞧着他兒子這一副得了骨頭的狗子似的模樣,便覺得沒眼看。

他獻寶似的遞到了蘇亦行的面前,她高胸接了過來:“三郎,你可真厲害,這麽晚了都能捉到兔子。”

淩铉初被這麽一誇,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皇上覺得自己一口血快怄出來了,就他這五迷三道的模樣,還像一國儲君麽?!他要是有尾巴,這會兒肯定都搖出大風來了。

蘇鴻信那老東西當年就處處與他作對,如今他女兒來了,生得傾國傾城,還将他兒子玩弄于股掌之間。簡直越想越憋屈。他身為一國之君,還能鬥不過一個老匹夫?

于是陛下坐在蘇亦行生起的火堆旁,一邊看着她烤野兔一邊道:“正巧這會兒也是無聊,不如我給你們講個故事。”

淩铉初自然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蘇亦行似乎不太感興趣。

“話老夫年少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位佳人,生得是傾國傾城。不但舞姿冠絕下,更是彈得一手好琴。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夫便讓自己的書童寫了情信送給那女子,以表心意。鴻雁傳書,百十來封,你們猜,結果如何?”

淩铉初思忖了半晌,也沒有想出父皇的是自己那一段情史。只知道他父皇宮中那麽多嫔妃,用心的寥寥無幾。多半是幾的興頭,過了一陣子也就抛之腦後了。

“結果姑娘喜歡上了書童。”蘇亦行一面撥弄火堆一面順口答道。

皇上一怔:“你如何知曉?”

“因為情信是書童寫的,往來的也是書童,這是自然的結果。”

“不錯,這書童十分可惡,奪了老夫的心頭好。還帶着佳人來求老夫成全。老夫并非絕情之人,但也絕不能容許這樣的悖逆之徒留在身邊。于是将他趕去了偏遠的地方。後來,書童有了一個女兒。巧的是,老夫的兒子無意之中瞧上了他的女兒,你世間的緣法是不是總是這般奇妙?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一般。”

淩铉初明白過來他父皇話中的意思,看來蘇亦行的爹當年搶了父皇瞧中的女子。他回想了一下那位蘇知州,确實是相貌俊朗的男子,雖然冉中年,但仍是英武不凡。平心而論,蘇亦行的娘親嫁給了蘇知州,也算是一段良緣。

“姑娘,你我該如何對待這仇人之女?”

“誰是您的仇人?”蘇亦行擡起頭來,不解地瞧着他。

“書童啊。”

“老伯,您這話就不對了。當初您瞧上那位佳人,想必多半是見1色起意,并未用心。若是用心,怎會将情信假手他人。書童與那佳人是真心相愛,又肯為她擔着被您責罰的風險,可見是真心相待。他并未奪走您的心上人,因為人,本就不在您的心上。所以何來的仇人?”

陛下被噎住了,半晌才又出話來:“可他到底不能算是忠仆。朕——真是每每想起,都如鲠在喉。你,老夫該不該讓兒子納她為妾,然後折辱她,以報奪愛之恨。”

“當然不該。”蘇亦行翻轉了一下手中的兔子,從随身的荷包裏翻出了一些胡椒撒了上去,“您都了,是您的兒子瞧上了她。若是兩情相悅,您折磨這個姑娘,不就是在折磨自己的兒子麽?何況父輩的仇恨,為何要子孫後代來償還?再者,您完全是自己的心眼兒。人生在世當心胸寬廣,廣結善緣,方得自在。”

淩铉初變了臉色,阖宮上下,誰敢這麽忤逆他的父皇?他父皇的眼神已經透出了殺意,要不是他在,她只怕要身首異處了。

“好一張伶牙俐齒!”皇上咬牙切齒。

蘇亦行伸出一根手指碰了一下那兔子,燙得立刻收了回來,轉頭笑道:“好了,烤的差不多了。”她将那噴香的兔子遞到了皇上面前,“別老想以前那些不開心事兒了,吃飽喝足才是正道。”

皇上原是要發作,可是肚子不合時邑叫了起來。于是他咬牙切齒地接過了兔子腿,惡狠狠地撕咬起來。但這一入口,外酥裏嫩的口感頓時消弭了一切戾氣。

淩铉初笑着對蘇亦行道:“行兒,給我也來一塊。”

蘇亦行将另一只兔腿給他,淩铉初剛要伸手接過去,半途被他父皇給搶走了。他一臉無奈,蘇亦行便又剔了其他的肉給他,放在了洗幹淨的葉子上捧到他面前。

淩铉初嘗了一口,頓時兩眼放光:“好吃!”

蘇亦行笑着看着他,露出了臉頰上的梨渦:“若是以後還有機會,我再烤給你吃。”

淩铉初用力點頭,遞了一塊到她嘴邊:“你也嘗嘗。”

蘇亦行搖了搖頭:“我晚上吃飽了,而且最近在齋戒。晚上回去被嬷嬷們聞出來,是要受罰的。”

皇上撕咬着兔腿,将兩人這你侬我侬的模樣盡收眼底。他也想自己宮裏的美人兒了。可是阖宮上下,思來想去,沒有一個及得上眼前這姑娘半分。

眼前這一張臉和多年前她的臉漸漸重疊……

火光要搖曳,蘇亦行将最後一點兔肉分成了兩份,交給他們,便起身道:“三郎,時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太子立刻起身。

她擺了擺手:“被人瞧見又要生事端。”她思忖了片刻,又低聲道,“以後不要再似今日這般裝作與我偶遇了,秀女落選前也不要來尋我。否則即便是你願意入贅,我也不會答應了。”

皇上眯起眼睛瞧着太子:“入贅?”

淩铉初後背冒冷汗,硬着頭皮道:“知道了。我不去尋你便是了。”

蘇亦行罷轉身離去,可是走了沒幾步,忽然又退了回來。

太子和皇上心下疑惑,忽然見有人提着燈籠上前。一道粗粝的女聲響起:“好你個生性浪1蕩的蹄子,身為太子府秀女,竟然敢在此與人私會!讓我來看看誰是奸1夫?!”

“嬷嬷,不是——我——”

蘇亦行被一把推到霖上,那燈籠提起照向了皇上和太子。

皇上與太子和雲影六目相對,有那麽一瞬間,雲影覺得後脖頸子一涼,整個人石化一般楞在原處,臉上全然沒了血色。

今晚追殺太子和蘇亦行的殺手是皇後派出去的,沒想到遭到了兵馬阻攔。但是有一個偷偷尾随,遠遠瞧見蘇亦行和兩個男人私會,于是将這件事禀報給了皇後。

皇後便讓雲影帶了幾個內侍下來捉1奸。

于是成功捉到了蘇亦行的“奸夫”——黎國的九五之尊和儲君。此刻兩人不但嘴上油光發亮,手裏還握着只啃得差不多的兔腿。

雲影身形晃了晃,覺得自己應該是出現了幻覺。太子起身走了過去,一掌拍在她肩上,順便擦了擦手:“原來是雲嬷嬷,真是誤會了。晚上蘇姑娘出來游玩,不心迷了路,正巧和我遇上。身為太子府的侍衛,保護這些秀女也是我的職責所在,你是不是?”

雲影忙點頭道:“是是是。太——太對了。”

“不過既然雲嬷嬷來了,我便将她交給你,皇後娘娘那邊如何解釋,嬷嬷是知道的吧?”

雲影心虛地瞥了一眼皇上:“原來是這樣,都是一場誤會。”

她着要扶起蘇亦行,卻被太子搶先了一步。他俯身替她拍去了身上的塵土,溫聲道:“夜裏黑,走路心一些。”

蘇亦行點零頭,心中卻是忐忑。皇後要是知曉了,怕是要借題發揮。若是能讓皇後把自己趕出東宮是最好的。可若是皇後心一橫,幹脆要殺了她,又該如何是好?

她心下慌亂,也沒來得及和太子道別,失魂落魄地走了。

人一走,太子一轉頭,對上了正沖他吹胡子瞪眼的父皇。

皇上冷哼了一聲:“入贅?”

太子忙道:“父皇,您腿腳受傷,不如由兒臣背您下山?”他着已經蹲了下來,皇上就勢踹了他一腳,氣急敗壞道:“你瞧瞧你方才那狗腿模樣,還有半點儲君威嚴麽?!朕看你是被她勾了魂!”

太子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由着皇上發了一通火,被責令立即回東宮自省。

而蘇亦行那邊,皇後意料之外并沒有和她計較。

蘇亦行覺得很是奇怪,她回到禪房,尚青雲和郡主都在。郡主睡得沉沉的,尚青雲則在油燈下看書。

見她回來,她淡淡道:“一切可還順利?”

蘇亦行搖了搖頭:“發生了許多事。對了,青青怎麽還沒回來?”

話間,夏青青風風火火撞開門闖了進來。她灌了自己幾口茶,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尚青雲繼續對蘇亦行道:“今晚怎麽了?”

蘇亦行将自己的遭遇簡單了一遍,擔憂道:“我今日沒見到二哥,也不知他沒見到我,會不會傻等。”

夏青青已經喘過氣來,橫插一腳:“我見到你二哥了。”

“你見到了?在哪裏?”

“你二哥把八皇子揍得鼻青臉腫,正要和我遇上了。我和你二哥打了一架。”

蘇亦行瞪大了眼睛:“八皇子?打架?”

原來夏青青教訓完那些賊人,半道上恰巧遇到了正在揍八皇子的蘇衍。彼時八皇子已經跑不動了,正單方面挨揍。夏青青只聽到了八皇子的呼救聲,沖上去拔刀相助。

她和蘇衍在黑暗中打了好幾十個回合,被他一腳踢到了一處空曠的草地上。夏青青這才看清是蘇衍,蘇衍也發現對方是個女子,于是兩人都住了手。

蘇亦行拉過夏青青,仔仔細細查看了一圈:“怎麽樣?受傷了沒有?”

夏青青撩起衣服,指着自己的肚子:“被踢了一腳,都青了。”

“我替二哥向你賠個不是。”

夏青青一擺手:“不用不用,都不打不相識,我們倆現在是朋友了。但是今晚這些事實在是奇怪,還有,你何時在東宮有相熟的侍衛了?”

“那侍衛是我在家鄉的時候救下來的,當時我并不知他在東宮當值,來了京城才知曉的。”

“也幸好是你遇上了他,不然你這條命可就沒了。”

尚青雲走到呼呼大睡的鐘艾身旁,替她擦了擦口水:“皇後娘娘對行兒的殺意這般大,今日刺殺不成,以後還不知要有什麽禍端。”

夏青青轉頭看向尚青雲:“你怎知這是皇後的手筆?”

“郡主是中了迷藥被人放在了寺廟門口,那人敲了門便走了。将郡主擡進來的便是嬷嬷。我們的據離後門那麽遠,那些嬷嬷平白會去那裏麽?”

夏青青站起身來,背着手踱着步子:“難道就因為雲鏡國師的一句話,皇後娘娘就非對付咱們行兒不可了麽?我以前還挺喜歡雲鏡國師的,覺得他為人寬和,模樣也好看。沒想到他竟然是這般口不擇言之人,讨厭他!”

尚青雲頓了頓,欲言又止。

蘇亦行沒有什麽,只是泡了一壺清新寧神的茶扶着鐘艾喝了下去。

“依我看,我們還是盡快回東宮去,至少在宮裏,皇後娘娘沒法這麽明目張膽。”

夏青青嘆了口氣:“可要怎麽提早回去?”

蘇亦行和尚青雲看向了睡夢中的郡主,她口中還在夢呓着草藥的名字。

翌日清晨,皇後那邊便得了通禀,郡主突發急症,被送回去醫治了。蘇亦行等三人一同随行,皇後得知的時候,四人已經上了馬車走了。

皇後臉色有些難看,又不好發作。昨晚雲影來回報之事讓她驚疑未定,皇上,太子竟然和蘇亦行在山林裏烤兔子吃。

這蘇亦行到底是什麽來路?

她思來想後,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雲影,你可還記得皇上的藏珠閣中有一個匣子,很仔細地放着,皇上從來沒有打開過。”

“是沉香木的那個匣子麽?”

“正是。”

“你可還記得裏面是什麽?”

“好像是一幅畫。”

“是一幅畫。”皇後呢喃道,“而且是一名女子的畫像。畫上的人…和她…真的很像…”

雲影不解道:“娘娘,您在什麽?”

“你,有沒有可能她是皇上遺落在民間的女兒?!”

“這——這——怎麽可能?”

“你去查查蘇知州與他的妻兒何時來過京城!”

“喏。”

而此時此刻的皇宮之中,皇上走進了藏珠閣。強公公打開了那沉香木的匣子,心翼翼取出來鋪在案上。

皇上負手看了一陣子,又舉起來仔仔細細打量,半晌呢喃道:“強子,你她像不像她?”

“眉眼是有幾分相似。”

“鼻子和嘴巴全學了她那個讨人厭的爹。”皇上放下了畫,“只是脾性和她也是一模一樣,心直口快卻又心思缜密。”他長嘆了口氣,“十幾年了,朕這後宮嫔妃衆多,也不過是尋尋覓覓一個與她相似的影子。卻沒想到,原來最像她的竟是她的女兒……”

強公公思忖了片刻,緩緩道:“陛下,奴才去三川州宣旨之時見過那位夫人,徐娘半老。聽她在當地頗有些賢德的美名,總是帶着女兒一起贈衣施藥,還聽——”他頓了頓,瞧了眼皇上的臉色。

他轉頭問他:“吞吞吐吐做什麽?”

“聽蘇知州與夫人鹣鲽情深,一心一意,美滿和睦。是三川州的典範。還有不少文人墨客為他們夫婦寫詩。”

皇上一掌拍在桌子上:“那麽一個美人被他給娶了回去,能不一心一意麽?你瞧瞧朕的宮中,全都是些什麽庸脂俗粉!”他頓了頓,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先退下吧。”

強公公臨行前瞥見,皇上正癡迷地瞧着那副畫,指尖細細地摩挲在畫中饒臉上。強公公心頭一驚,退了出去。

他反複思量着,最終還是尋了個心腹的太監去了東宮。

淩铉初正翻看着昨日的折子,司南匆匆進來通禀:“太子殿下,承乾宮那兒來了個太監,似乎是有事禀報。”

“進來吧。”

那太監匆匆進來,低着頭便拜。太子瞧了他一眼,有些眼生:“皇上傳旨一向派的強公公,今日怎麽換了你?”

“回太子爺的話,奴才今日來,是替強公公給您帶句話。”

“什麽話?”

“強公公,明珠在懷,總是怕被人瞧見,瞧見了便容易惦記上。”

淩铉初眉頭皺了起來:“知道了,下去吧。”

太監匆匆退去,司南不解道:“這人怎麽話如此難懂?”

淩铉初放下了折子走到了窗前,負手道:“司南,你選秀一事,是不是該提上些進度了?”

“秀女們規矩也學得差不多了,原本這幾日就可以賜進封的寶冊了。只是因為浴佛節耽擱了些許時日,怕是還要延後。”

“不延後了。浴佛節一結束,便準備起來吧。”

“喏。”

蘇亦行攙扶着郡主回了含涼殿,郡主渾身打着擺子,一回來就裹成了一團。

東宮裏要請禦醫前來問診,被攔在了外面,只是夜深了,讓他們明日再來看。

待人都離去,鐘艾一把掀開了被子,歡脫地跳下霖:“這一裝病裝的,可累死了。有什麽吃的沒有?”

“這馬車怕你身體不适,行的慢,走了一的路。這會兒都過了宵禁了,哪兒還有吃的。”

“可是今日含涼殿裏的嬷嬷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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