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風華雪都(完)

門被推開,屋外的凜冽的寒風吹了進來,葉沐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醒了過來。當他睜開眼看到門口站着的一行人時頓時驚悚了,趕緊的又閉上眼,自我催眠“我在做夢!我在在做夢!那是幻覺!那是幻覺!”。尼瑪!這麽驚悚的夢有木有啊!在和人厮混了一個晚上後第二天一睜眼就看見嚴厲的家長,要不要這麽坑爹啊!

過了片刻,葉沐鼓起勇氣再一次睜開眼,卧槽!怎麽還在?夢怎麽還不醒?一定是我睜開眼的方式不對!賀茂保憲冷眼瞧着自欺欺人不肯認清現實的逆徒,沉聲道:“還不快滾下來!”

葉沐一個機靈,連滾帶爬的趕緊從床上下來。雪童少年懶洋洋的起身支着下巴好笑的看着驚慌失措的葉沐,“啧啧!昨晚還那麽熱情如火,激情四射的。怎麽如今見了人,就更偷腥的貓見了主人一樣,畏畏縮縮的熊樣,沒出息!”

賀茂保憲頓時臉黑了,雖然理智告訴他妖魅一向狡猾其言不可信,但是情感上卻是忍不住的惱怒。他目光移到葉沐身上,無聲的沉默,他在等,在等他的徒兒給他一個解釋!

葉沐瞧着賀茂保憲黑的和木炭一樣的臉,心中發憷,他連忙跳起來解釋道:“昨晚我什麽也沒幹!”

“噗嗤!”雪童少年忍不住笑了,這不是欲蓋彌彰嗎?

葉沐也意識到了他此舉不妥,因為賀茂保憲的臉比剛才更黑了,葉沐自嘲的想到,如果賀茂保憲的額頭上在添一個彎月,那就是包拯在世。“昨晚……昨晚我趕了大半夜的路,一直沒瞧見有客棧酒肆,只有此處一間屋子。于是便進來躲避風雪,休息一晚。呃……這屋子只有一張床,但是!!我們是清白的!蓋被子純睡覺,啥事情也沒幹!”

“呵呵!”雪童少年低低的笑了幾句,似乎葉沐支支吾吾的解釋愉悅了他一般。葉沐見狀,趕緊的一個淩厲的眼刀飛了過去,無聲的威脅,閉嘴!

賀茂保憲的臉依舊是黑的和木炭一樣,周身的氣場也咄咄逼人,氣氛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淡淡的開口:“我相信你什麽也沒做,否則躺在這地上的人就該是你了!”

葉沐順着賀茂保憲的視線瞧去,頓時脆弱的小心髒再次受到了刺激,賀茂保憲目光眨也眨的看着地上躺屍的不知名青年。葉沐無力的捂着胸口,目光譴責的看向雪童少年,你說你犯罪就犯罪,怎麽不知道去毀滅犯罪證據,一點職業素養也沒有!這麽大個顯眼占位置的屍體擺在眼前,不是明擺着告訴別人你昨晚幹了什麽嗎?

“冤枉啊!那不關我的事情,不是我幹的!”葉沐立馬尖聲驚叫道,生怕自家師父把他和雪童少年這個妖魅劃歸成一類去,然後大義滅親替天行道的收了他。

“我知道不是你幹的,你若是敢這麽幹……”賀茂保憲頓了頓,淡淡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你這一輩子也別想下床,我會打斷你的腿,看你還敢不敢亂跑!”

葉沐頓時石化,呆若木雞。雪童少年則是很不厚道的笑出聲來,在他看來,那個“一輩子也別想下床”真是太引人遐想了,看來表面上古板冷漠的陰陽師私下也不見得怎麽肅穆正經啊!哼!虛僞!悶騷!

葉沐瞧了瞧那躺屍在地的不知名青年,啧啧,臉都白了,嘴唇泛青,也不知道活着沒。“你要是在看下去,他真的要死了!真是可憐啊!就這樣在這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一夜,吹了一夜的冷風。”雪童少年沒什麽同情心的涼涼開口道。

葉沐目光詭異的看着假惺惺的雪童少年,也不想想昨晚是誰一腳把人給踹下床來的。

“你看着我幹嘛?昨晚我踢人的時候,也沒見你反對啊!”

Advertisement

“……”葉沐。

賀茂保憲皺眉,一道驅邪符咒打在躺在地上的青年身上。葉沐機靈的走上前去扶起了躺在地上的青年,他狗仗人勢嚣張的對着霸占了屋內唯一一張床的雪童少年叫嚣道:“滾下床下去!”

雪童少年好脾氣的笑了笑,順從的下了床。葉沐把人放置到床上,心裏暗自嘀咕,這麽聽話?會不會有什麽陰謀?

賀茂保憲打量着雪童少年,目光審視。他此時前來的目的是據一位年老的獵人說在這深山裏有雪女出沒,十五年前京都左丞相佐藤大人家的公子曾經在這座深山裏獨自居住了三個月。

雪童少年迎上賀茂保憲打量的目光,笑吟吟的開口道:“我知道你來找我的目的,今年冬天的雪下得太久了!”

粉色的櫻花樹下,冰藍色長發美女迎風而伫,她目光癡癡的看着樹上嬌嫩的櫻花,掉落的花瓣沾染在她的發鬓上,卻沒有人再伸手将它拂去。花開花落又一年,惜花人而今何在?

雪女癡癡地站在櫻花樹下,不知時間的流逝,只為了當初的一個約定。

葉沐看着此處盛開的櫻花,在想了想外面凜冽的暴風雪,忍不住的渾身發抖。突然從嚴冬轉變成暖春,這反差太大了,他有點接受不良!

“着涼了?”賀茂保憲皺眉問道。

“不是,只是有點适應不良,這裏的氣候太詭異了,這個時候哪來的櫻花。”葉沐搓了搓手說道。

“呵!”雪童少年嘲諷一笑,“她為了維持櫻花的不敗,可是耗盡了心血。這是用她的生命作為代價綻放的櫻花,只是為了一個背棄的諾言……真是個可憐的女人!”

雪童的話讓衆人陷入沉默,無論何時,背棄總是個不好的詞,尤其是背棄女人。

“櫻花的壽命只有短短的幾個月,此乃天意。吾等自當遵循天意,豈能逆天而為”賀茂保憲突然出聲道。

“師兄,你這就是不解風情了。”安倍晴明輕笑反駁道,“在女人的眼裏,像是櫻花這麽美麗的東西,就應該是長久的綻放下去,如同……她們所期盼的愛情一樣。”

賀茂保憲第一次沒有出聲反駁安倍晴明的話,沒有教訓他應當修身正性,清心寡欲。他垂下了眼眸,輕聲默念,“愛情”二字劃過舌尖。

“像不像……”葉沐突然說道。

“什麽?”

“望夫石,她看起來像不像是一塊望夫石,矗立在櫻花樹下遙望着情人離去的放下,風雨無阻,百年不移。”

雪童少年突然沉默,許久之後吐氣道:“這個比喻倒是貼切!”

“好了!事情你們了解的差不多了,現在該輪到你們上場了。”雪童少年拍手道,“你們……誰上?”

葉沐和賀茂保憲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安倍晴明,安倍晴明不自覺的後退兩步,他苦笑道:“好吧!我上!多少也是個美女,不吃虧!不吃虧……”

葉沐目送着安倍晴明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大義淩然的身影離去,壯士好走!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死道友不死貧道啊!雖然葉沐認為有賀茂保憲在,這個死的人怎麽着也輪不到他!就算輪到他,師傅也會替他上的。有師傅的孩子是塊寶啊!師傅會為他遮擋一切的風雨,留給他一片安詳的淨土。

“你回來了!”雪女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歡喜的轉過身來。

雪女冷若冰霜的臉上露出一抹歡喜的笑容,剎那間冰雪消融化成一汪春水,神情溫柔的注視着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這個一向風流潇灑的主硬是在雪女溫柔似水的目光中僵硬了表情,他硬生生的擠出一個笑容,幹巴巴的說道:“我回來了!”

“這樣好嗎?”葉沐憂心忡忡的看着前方的雪女和安倍晴明兩人,語氣擔憂的說道:“怎麽這樣騙她?好嗎?”

“有什麽不好的?”雪童冷哼一聲,嘲諷的說道:“難道我們還真要去把那個抛棄妻子的男人給找回來?既然已經是抛棄了她,在找那個男人回來又有什麽意義呢?有什麽意義呢?”

葉沐沉默,雪童繼續說道:“反正給她的都是臨死前的一個虛假的夢,由誰來演都是一樣的。”

雪女目光溫柔似水癡癡的看着安倍晴明,臉上露出一抹嬌羞的笑容。安倍晴明嘴角抽搐,努力的維持着那一抹深情的微笑,心裏哀嚎情聖也不好當啊!我嘴角的肌肉你何時才能不抽搐啊!

突然雪女變了臉,那一抹嬌羞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癫狂的神色,雪女雙手掐上安倍晴明的脖子,死死的掐住,“為什麽……為什麽不來找我!為什麽!!”

葉沐看着神情癫狂的雪女,同情的說道:“她真可憐啊!”

被掐的翻白眼的安倍晴明掙紮着向圍觀的葉沐等人揮手,我才可憐啊!喘不過氣來了……快來救救我!別特麽的圍觀了!救命!!

看着前方因愛癫狂神志不清的雪女,衆人神色各異,不禁唏噓。昔日風華絕代法術高超的雪女,如今只需一個簡單的迷魂咒便能輕易的擾亂心智,分不清真假愛人。這到底是愛的深切?還是愛的可憐?或許兩者都是吧!

賀茂保憲低低的嘆了口氣,轉身離去不再繼續看下去。葉沐看着離去的賀茂保憲再看了看死命掙紮的安倍晴明,猶豫了會還是毅然抛棄可憐的師叔跟上師傅的腳步走了。禍害遺千年,反正死不了,還是師傅大人更重要。于是就這樣,安倍晴明眼睜睜的看着他親愛的師兄和師侄抛棄了他,獨留他一人奮鬥在最危險的前線!我死不瞑目啊!安倍晴明哀嚎。

“師傅……”葉沐吃力的跟在賀茂保憲身後,嘴上略帶撒嬌的叫道。

賀茂保憲放慢了步子,見葉沐還是沒跟上來,幹脆的停了下來。葉沐一個沒注意,直接就撞了上去。葉沐捂着撞疼的鼻子,不滿的說道:“師傅,你的背太硬了!”

“雪停了……”賀茂保憲突然說道。

“啊!”葉沐茫然叫道,擡頭,果然雪停了。

葉沐回頭看去,只見雪女頹然的倒下,安倍晴明接住了她将她摟在懷裏。依靠雪女的靈力維持生長的櫻花瞬間枯萎凋零,粉色的花瓣墜落,鮮綠的樹葉凋零,就如同雪女那早已枯萎的愛情一樣。凄涼,悲哀!

“櫻花再美也有枯萎的時候,虛假的美麗終究會化為泡影。”賀茂保憲低聲說道。

“師傅……”葉沐不明白為何今日師傅的話裏帶着幾分無奈和悲哀,他無法安慰他。

賀茂保憲拿出一串檀木珠子,“伸出手來。”

葉沐依言乖乖的伸出手,賀茂保憲給葉沐戴上這串檀木珠子,他微涼的指尖觸碰到葉沐的手腕,涼意瞬間直達心底。“本來是準備……”賀茂保憲突然止住話,過了幾秒繼續說道:“現在給你也一樣,我很高興你能戴上它。”

賀茂保憲突然擡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嘴角向上微微勾起,露出一個溫柔的醉人的笑容,“我待你之心,亦如雪女。”

葉沐呼吸一窒,那一剎那似乎是心髒都停止跳動。

“願與君執手,相伴餘生,哪怕逆天而行亦是不悔!”

這個冬天,葉沐明白了一個詞,什麽叫做“風華絕代”,因為情深所以動人。此刻他的眼裏只看得見那抹溫柔的能夠将人溺死在其中的笑容,他的耳裏只聽得見那淡然的卻刻苦銘心的話。

葉沐目光怔怔的看着微笑注視他的賀茂保憲,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去觸摸他,他的前方就是一個悲劇愛情的犧牲品,而他的眼前卻是一個對他許下諾言的男子。理智告訴他要淡定,要懷疑,可是情感卻讓他心悸。

葉沐伸出手觸碰賀茂保憲,當他的手觸摸到他的臉時,卻是一個虛影,瞬間幻滅。無論是賀茂保憲還是安倍晴明亦或是雪女和雪童都消失不見,只留萬裏延綿的白雪。

猛地葉沐睜開了眼,他坐立起身,環繞四周,然後沉默了。他正坐在一個棺材裏,無蓋的那種。葉沐調整了下呼吸,平複了下情緒,剛才那是夢嗎?如果是夢,未免也太真實了。突然,葉沐睜大了眼睛,他發現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檀木珠子,就和夢中賀茂保憲給他戴的那一串一模一樣。

葉沐回想起那場不知是真實還是虛假的夢境,他發現那場夢境中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賀茂保憲的那抹笑容,驚若天人,風華雪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