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安然

那個人的面龐,她今生今世都不會忘卻,即使只有半張側面,依舊把他冷峻分明的面容勾勒了出來,安然,你還是同從前一般,恨我。

記憶的匣子就像卸了鎖的盒子,她本以為已經忘卻了的前塵往事,如今又被重新翻了開來,有種物是人非的味道。只是,此刻的鄭筱并不想認識這個男人。誰能想到就是上一世,總是能将她逗哭,又常常逗她開懷的那個人,最後卻是她生命走到盡頭的催命符。世事總是難料,盡管我們曾是藍顏知己。

“筱筱,別來無恙。”

短短的一句,好似隔了千年,鄭筱一時有些恍惚。令狐騰卻适時站了出來,這個人,他是認識的,但這并不代表他歡迎這個人,“你想怎麽樣?”

他的話雖然是奔着官二代去的,雙眸卻不曾從安然的身上挪開,當年的安然與鄭筱,是分不開的青梅竹馬。最終一個為了錦繡前程抛棄了所有,讓她一度沒有想明白,說好的大學卻只是她一個人的大學。一個從小就野心勃勃的男人,是不會給她一個穩定的生活的。

只是所有的人都誤會了鄭筱,當年的安然,真的只是她的藍顏知己,如果她曾為他的離開感到傷心難過,那也只是離別情懷。多年以後她才明了,當年的安然,對她是恨極了的。

官二代雖然摸不準安然的動向,但令狐騰顯然對他頗有意見,如果這個時候鬧出點什麽事情來,也不失之為一箭雙雕的好事!官二代捂着鼻子拉了令狐騰一把,“兄弟,這算怎麽回事?”

由于安然的出現,令狐騰跟官二代之間的氣氛,有了微妙的變化。并不理會意外出現的安然,她當下也松了一口氣,繼而笑道:“發哥,我想……還是我們送您去醫院吧!”

官二代連忙搖頭,相當男人地摸了一把鼻子,豪情萬丈地道:“沒事!小意思!男人不都是不幹一架,感情難得深的嘛!”

一席話聽得鄭筱汗顏,那話分明應當是不打不相識,英雄惜英雄!不過這倆人要真的幹了一仗,将來指不定出什麽亂子。她倒是慶幸這個除了鄉土氣息濃重了一些的官二代,人倒還不算壞到骨子裏,當下就道:“還是發哥爽快!”

被心愛的女人誇一句,阿發樂得屁颠屁颠的,連忙應道:“叫發哥多見外,以後叫我阿發就成,大家有事沒事常聯系!聯系聯系感情!”

送走了官二代後,鄭筱一顆緊繃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剛才在一邊吱聲的安然,這才洋洋得意了起來,“得虧我演了這場戲,像阿發那樣的人,要不找個相當有存在感的人在你身邊站一站,他哪裏知道天高地厚!”

安然鄙夷地目送阿發遠去的背影,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令狐騰對這個人并不待見,但今晚的風波是由他而起,他向她歉然道:“只差一點,就給你惹麻煩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鄭筱近來一直被公司的瑣事纏得焦頭爛額。

安然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有時候,不只是拳頭能解決問題,一個真正的男人,靠的是這裏!”

他的手比劃着槍,指了指自個兒的頭。

令狐騰頓時怒得青筋暴起,手裏的拳頭也攥了起來,濃濃的火藥味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鄭曉卻擡手看了看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你們呢?”

打架,也得挑地方,這裏是公衆場合,再者,她并不想跟安然表現得有多熟悉,如果說她恨郁曼天,那她最恨的人,應該就是站在這裏一副地痞流氓模樣的安然。

兩人讪讪的收起了火藥味,跟在了鄭筱的身後。今晚令狐騰沒來得及告訴鄭筱的是,其實他的新娘是她的同窗,顧姚,那個她最不待見的女人。

目送安然坐上了她的車,令狐騰才點燃了一支煙,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通了一組號碼。

車流裏因為堵車而發出的刺耳的喇叭聲,令狐騰不悅地蹙起了眉頭,吐出的煙圈冉冉地升向夜空,然而手機的那一頭依舊沒人聽電話。他不耐煩地再次撥通了另外一串數字,很快便接通了,“宋岩,哥回來了。”

此時坐在鄭筱車上的安然,依舊滔滔不絕地講述着今天替她解圍的豐功偉績,當年信誓旦旦與她絕交的事情,似乎不複存在。當然,他不說,她自然也不會提,彰顯了他們曾經青梅竹馬時的默契。

等他終于說得乏了,她才開口道:“安然,我依舊安然無恙。你很失望吧?”

即使在那樣混亂的局面下,她依然記得他對他說的那句,“鄭筱,別來無恙。”

被問得一怔,安然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間黯淡了幾分,他的睫毛很長,垂下去的時候,正好遮住了他此刻有些慌亂的內心。憑着他這幾年在部隊的真本事,再加之他為人圓滑世故的作風,他的事業如魚得水。如今他的名字已經出現在本市市長職位的候選人的名單上,只要他努力,這個位置,就一定是他的。

自從政以來,他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即使思念某人成狂,也只能默默地埋在心底,一心想着出人頭地的那一天,再來見她,再來跟她說那段還來不及講出口的‘我喜歡你。’可是,他回來的時候,關于鄭筱的緋聞鋪天蓋地,他不相信那個向來拉着他衣袖擦鼻子的女孩,當真愛上了別人。

安然錯就錯在,一直自以為是,而渾然不知。

縱使當年為了參軍,他向她說出那般絕情的話,也不過是自卑的表現,鄭家對他恩重如山,如果他不能打拼一番屬于他自己的事業,他又拿什麽來呵護她?但是鄭曉剛才的那一句,你很失望吧?着實刺痛了他的心。

他明明愛得那麽用力,卻換來她的譏諷,看來,時間真的是一個可怕的東西。但是沒關系,只要她的身邊沒了姜勝君,沒了令狐騰,她的心裏沒有容下任何人,那他就有足夠的時間去彌補這些年所犯下的錯。

“筱筱,我知道這些年沒跟你聯系,是我的錯。對不起。”

他垂喪着臉,滿目愧疚,神情真摯萬分。有時候面具看得太多,鄭筱自己也分不清真假了,但是心仍舊存着一個疑問,她只知道安然是恨她的,卻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因為什麽事情。她将車停在了離家不遠的地方,熄了火。

不立刻帶他回去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她不想再引狼入室,她已經失去過一次父親,她不想再次失去。

見她久久沉默不語,安然黯然道:“早該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筱筱,當年我狠心離開,并不是不想去念我們的大學,而是……我真的想出去闖一闖!”

她搖搖頭,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安然,你走過後,我不是怨你沒跟我一塊上大學,不是怨你一個人不顧我們的阻攔跑去參軍,而是幾年了,怕是你早就忘記還有一個人惦念着你吧!”

鄭乾這幾年怕她傷心,早就把關于安然存在過的痕跡,全部都抹了去。她知道,父親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早就把安然當親生兒子對待的他,又怎麽不會牽挂出門在外的安然?

安然原本黯淡下去的雙眸,立刻又恢複了生機,興奮道:“筱筱,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生我的氣,我就知道,你會挂念我。”

鄭筱赤果果地給他扔了一記衛生球,“挂念你的人,才不是我。”

安然只當她貧嘴,也就沒放在心上,打趣道:“小時候你可是答應要給我做媳婦的,我不管,這輩子……我就跟定你了。”

一抹異樣的情緒攀上她的心房,讓她有些心煩意亂,不悅地道:“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你還提它幹嘛?”

見她的眼神躲閃,安然心裏樂翻了天,他就知道,他的筱筱是心裏是有他的,這就足夠了。許是興奮過度,安然一把将坐在地上的她抱了起來,在草地上轉起了圈。

還沒從剛才的情緒裏緩過神來,鄭筱被安然這麽一轉,頭昏腦脹立即大聲警告,“安然,快放我下來……”

“不放,就不放。”

曾幾何時,他們在這塊草地上,也有過快樂的時光。如今,一切不複從前,她只想明朗安然的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轉了好幾個圈的安然,也有些乏了,這才将她放了下來,打趣道:“你可是長了不少肉啊!”

鄭筱被搖晃得厲害,這會還緩不過來,等頭腦不暈乎了,她才打算與他敞開心扉,畢竟,他曾是她最親的人,她不希望這一世,他依舊恨着她,傷害所有她所在乎過的人。

“安然,你告訴我,你回來……究竟想做什麽?”

上一世的他,因為恨,精心籌劃了多年,她不想這一世還像個傻子一樣,任他搓揉。

他眨巴着漂亮的桃花眼,無賴地道:“娶你。”

見她怒意叢生,他慌忙道:“我對天發誓,我安然待筱筱絕無二心。”

安然的話,就像平地一聲雷,轟的一聲,毫無預兆的響起,讓鄭筱沒辦法接招。從前的安然,做事雖然有些欠抽,但是一旦認真起來,不達目的決不罷休。或許,這也就不難解釋,安然為何在上一世恨她入骨,甚至要了她的命。也就不難解釋,令狐騰跟阿發交手的時候,安然為何會出現在那裏。

回家的路上,鄭筱一直保持着沉默,而安然就像做錯事了的孩子,一臉的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的是,其實那時的她,也幻想過有一天,會成為他的新娘。可惜,那時的安然,并沒有如今這般勇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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