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蟲
“祁叔,你每天都沿着固定的路線走嗎?如果不走這條路你會不會迷路?”葉飛揚跟在祁叔後面,忍不住問。
祁叔搖搖頭:“我只上山走這條路,回去一般挑最近的走,我在這山上住了将近十五年,就算不沿着這小道走,也不大會迷路。”
“那你為什麽每天都要走一趟?”
“林子裏什麽事都會發生,總要走一條熟悉的路,以防萬一。”祁叔說完,側頭看了眼葉飛揚,瞧見他似乎不太懂,又道:“天黑在這林子裏是分不出方向的,只能靠直覺和經驗,只要能摸到這條路的附近,就能回去了。”
葉飛揚撓撓頭,本着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心态繼續好奇:“可你剛剛不是說,每棵樹都是不同的?”
祁叔笑道:“這林子裏的樹木多的數不清,一個人能記得了多少?”
葉飛揚有些不好意思的幹笑了幾聲,祁叔懷裏的吉祥也趴在祁叔的肩膀上,沖着葉飛揚揮揮小爪子,嘴裏依依呀呀不知道想說些什麽,葉飛揚伸手戳戳他圓鼓鼓的包子臉,龇牙做了個鬼臉:“你又知道了!”
三人說說笑笑間,只聽一聲低沉的咆哮從山林深處傳來,只剎那間,整個山林都寂靜了,葉飛揚猛地打了個寒顫,只覺得身上寒毛聳立,這咆哮聲恍如在耳畔,直擊心髒,實在是太過震撼。祁叔頓時變了臉色,片刻後又恢複了鎮定,他伸手捂住吉祥的小嘴兒,轉身附到葉飛揚耳邊低聲道:“是大蟲在捕食,我們快回去,吉祥乖,不要哭。”
居然是老虎!葉飛揚只覺得心髒跳得飛快,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百獸之王啊!聽那聲音,似乎離他們很近,不會就在附近吧?而且還是在捕食!那萬一要發現他們,那不是完蛋了!這樣一想,葉飛揚的腿似乎有點兒軟了,只愣愣地點點頭,有些踉跄地跟在祁叔身後往回走。
祁叔看出葉飛揚在害怕,輕聲安撫道:“那大蟲離我們有段距離,沒事的。”
葉飛揚點點頭,沖祁叔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要真沒事怎麽連說話聲音都低了!葉飛揚來到這山裏,每晚都會聽到一些動物的叫聲,其中以狼嚎居多,剛清醒的那幾天晚上,他都吓得睡不着,只後來聽祁叔說,那些狼都在山林深處,輕易不會過來,他這才敢閉眼了,眼下聽到這老虎的咆哮,葉飛揚才明白祁叔當初真沒騙他,夜晚的狼嚎聽起來悠遠綿長,震懾力比這咆哮要差遠了。跟在祁叔身後,一面走一面胡思亂想,總覺得四周會突然跳出一只大猛虎,還是吊睛白額虎,然後一口咬住他的脖子,葉飛揚不由打了個冷顫,他不要這樣莫名其妙死在這古代深山老林裏,還是喂老虎死掉的!
快步往回走了一段距離,祁叔一直警惕地看着四周,大蟲覓食,野獸們都是會躲避的,他現在擔心的并不是大蟲過來抓他們,剛才那聲咆哮,應該是已經捕到了獵物,現在要擔心的是遇到那些躲避大蟲的野獸們,比起猛虎,豺狗野豬熊之類更讓人擔憂,他一個人想要脫身并不困難,但是眼下帶着葉飛揚和吉祥,一旦遇上那些難纏的家夥,後果祁叔不願去想。
吉祥仿佛被兩個大人的凝重氣氛所感染,雖然被祁叔捂着嘴,但是出奇地乖順,兩只小爪子抓着祁叔的衣襟,一下一下地眨着眼睛,小臉兒十分地嚴肅。祁叔帶着葉飛揚近乎小跑地走了一段距離,擔心他身體受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這才發現他的臉色蒼白,祁叔稍稍放慢腳步,擔憂地問:“飛揚,怎麽了?”
葉飛揚搖搖頭,沒有對祁叔隐瞞自己的情緒,聲音都有點兒抖:“沒事,我只是有些害怕。”一路順風順水地活了十八年,葉飛揚骨子裏并不是一個多堅強的人,況且這種逃亡,實在是來得太突然,也太讓人不安,會害怕并不奇怪。
這段日子的相處,祁叔也大概了解葉飛揚的性子,當下寬慰道:“別怕,我們走的不遠,等回到石屋就好了。”
聽了祁叔的話,葉飛揚覺得心裏的恐懼消散了一點兒,依然有些擔憂:“那大蟲會不會追來石屋?”
Advertisement
祁叔笑了笑:“不會的,只要在炤裏徹夜點上火,煙囪有煙,那些畜生就不會靠近。”
葉飛揚松了口氣:“那就好,還有多遠?”其實葉飛揚心裏清楚這裏離石屋還有點兒距離,但是害怕的時候能跟人說說話總是好的。
“不遠了,再過會兒就能到了。”祁叔似乎明白葉飛揚的心思,在注意四周動靜的同時,跟葉飛揚小聲地說着話,雖然這樣有些危險,但看着葉飛揚吓得臉色蒼白,祁叔心裏有些不忍。
……
就在葉飛揚冷汗濕透了衣衫的時候,他們終于回到了石屋,葉飛揚一屁股坐在門外草棚下的簡陋木板床上,大口地喘着氣,雖然這裏未必就安全了,但回到家裏的那一刻,心裏瞬間就安定了許多。
祁叔看着葉飛揚滿頭大汗,心知他是被吓着了,不問葉飛揚的來歷,并不表示祁叔就沒有猜測過,當初從山裏救他回來的時候,他滿身是傷,回來擦洗了身子才發現他的皮膚白皙細嫩,一雙手修長幹淨,除了右手食指和中指指腹側面有兩個幾乎看不出的小繭子,再也看不到一點兒幹活的痕跡,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人家出來的人,而且頭發很短,只有寸來長,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奇怪,雖然大都撕破了,但料子摸在手裏卻有些奇怪,饒是祁叔這般入過朝堂的人,也從沒見過。問他來歷,只說自己遠途而來,前來尋親,說不清來處,道不明去處,看他紅着耳根支支吾吾語焉不詳,莫名的,祁叔沒再繼續問了,這山裏的日子,一個人過終歸還是有些寂寞。
躺在床上的時候,他跟吉祥并排躺着,趁着吉祥醒的時候,跟他說上幾句話,吉祥似乎也喜歡他,依依呀呀笑得開懷。等他能下床,祁叔心中猜測果然得到證實,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是照顧吉祥比較細心周到,性子單純善良,看到垂死掙紮的獵物便皺着眉,一臉的不忍,祁叔對他的防備這才漸漸消散了。本以為他會心安理得地白吃白喝,卻不料某天提出要開出一塊地來種點兒東西,聽他說的頭頭是道,那雙眼睛燦若星辰,祁叔也笑着點了頭,當天下午就去屋後面開了塊地出來,明明叫他不要動手,從山上回來卻看到他低着頭擰着衣擺,一臉做錯事的樣子,而一旁的吉祥,額頭腫着個大包,癟着嘴,眼裏水汪汪的。看着一大一小都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祁叔忍不住笑了,心裏蕩起一圈圈漣漪。
祁叔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正想着安慰他幾句,卻被懷裏的吉祥打斷了,小家夥猛的打了兩個小噴嚏,随即哼哼唧唧了起來。祁叔就見面前坐着的那人幾乎跳了起來,一把接過吉祥,嘴裏念念叨叨:“壞了壞了,吉祥該不是被那老虎吓到了吧?一路上都沒吭聲兒,一回來就打噴嚏,拉肚子還沒好呢,可千萬別又再病啊!”葉飛揚一說,吉祥癟癟小嘴兒,竟應景似地真哭了起來,祁叔搖搖頭,面上露出一絲無奈的寵溺,這小的也是個鬼精鬼精的。
瞧着葉飛揚一臉緊張的樣子,似乎把剛才的害怕抛到了腦後,祁叔自然也不會再提,至于那條大蟲,若是當真葉飛揚和吉祥那麽怕的話,殺了也無妨,不過是個畜生而已。已經抱着吉祥往屋裏走的葉飛揚,錯過了祁叔眼底一閃而過的淩厲殺氣。
“吉祥乖,不哭不哭。”葉飛揚憂心忡忡,嬰兒的聽覺早在胎兒的時候就已經發育了,而且他們格外敏感,今天那老虎的聲音,他這個大人都扛不住,別說他才幾個月大的嬰兒了,要是吓到了可就麻煩了。一面想着一面把吉祥抱回房裏,解開鬥篷,一摸小屁屁下面的尿布,果然濕了,葉飛揚熟練地抽走尿布,這回倒是沒有粑粑,只是尿濕了,葉飛揚舒了口氣的同時又提了口氣,既然不是因為拉粑粑不舒服,那吉祥突然哭起來該不會是真被那老虎吓到了吧?
換好尿布,葉飛揚抱起還在哼哼唧唧的吉祥一邊晃着手臂一邊哄着:“乖哦,那是紙老虎,一點兒都不可怕的,你看我都沒哭!”吉祥聽了,別過小腦袋,噗噗吐出一串口水泡泡,這是在鄙視這位不靠譜兒的大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