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驚喜”連連(六) …

被劉兆留了這麽一小會兒,出來時,小魚兒他們都已經走了,常鎮遠雙手插着褲袋往外走。即使當了一個白天的常鎮遠,但這麽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黑漆漆的警局裏,依舊讓他感到渾身不舒服,連呼吸都覺得壓抑。

門口突然傳來摩托車發動的隆隆聲。

常鎮遠一擡頭,看着大頭整個人埋在摩托車的大燈裏,只能隐約看到他嘴巴咧得很大,“傻站啥?走,跟哥們去喝一杯。”

常鎮遠還沒反應,一個小頭盔就被丢了過來。

大頭戴上大頭盔道:“別磨磨蹭蹭的。哥做東,這次不坑你。”

常鎮遠想到早上起來看到的那個家,身上就像有十幾條蟲在爬,也不想那麽早回去,無異議地上了車。

大頭載着他拐了兩個彎,進了條小巷子。巷子兩旁亮着一個個光裸的燈泡,鍋鏟的嘁嘁喳喳聲和老板的吆喝聲不時從燈泡旁的小店裏傳出來。

大頭選了家老油條飯店停下。

兩人先後下了車。

大頭把頭盔往車把上一丢,對着後視鏡捋了捋頭發,才笑呵呵地走進店裏,“嘿,油條哥,今天生意怎麽樣?”

“湊合吧。今天吃啥?”老板三十來歲,穿着皮質圍裙,左手拿煙右手拿鏟,随口招呼道。

大頭道:“兩盤炒年糕,一盤鴨脖子,兩瓶大梁山。”

“行。去坐着等吧。”老板豪邁地揮手。

大頭不肯走,腳粘着地,兩只手不停地來回搓着,眼睛不斷朝裏張望,“小欣還沒下課?”

老板敷衍地應道:“嗯。”

大頭這才沒耷拉着腦袋走到外頭找了張凳子坐下了,回頭見常鎮遠還風姿綽綽地站在一棵光禿禿的樹下,一副來郊游的姿态,立刻拿起桌上的卷紙丢了過去。

常鎮遠被砸了下,心頭火噌得就點着了,拾起卷紙就沖着大頭的臉用力地甩了過去。

大頭被丢了個正着,雙手接着卷紙哈哈大笑起來。

他這麽一笑,倒顯得常鎮遠小肚雞腸。常鎮遠深吸了口氣,拉過凳子坐下來。

大頭拍着他的肩膀道:“可算讓我看到你的脾氣了。大男人嘛,有事兒說事,別憋在心裏頭。像你平時那麽小聲小氣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娘們呢。說實在的,你身上的肉也該減減了,要不下次體能測試你又該不合格了。”

常鎮遠埋頭沒說話。

正好老板送上啤酒和鴨脖子。

大頭将一瓶遞給常鎮遠,自己對着另一瓶咕嚕咕嚕喝了兩大口,抹抹嘴巴道:“爽快。”

常鎮遠道:“一會兒開車,少喝點。”

大頭道:“我的酒量你還沒數?”

常鎮遠想,要換做以前,誰敢在給他開車之前喝酒,他一定叫人打斷他兩條腿。但現在,他看着大頭沒心沒肺的樣子和那輛破舊的摩托車,無奈地喝了口啤酒。

大頭開始東拉西扯閑話家常起來。

常鎮遠不知道以前的常鎮遠和大頭是否經常兩個人深更半夜地喝着啤酒不回家,反正就他的經歷而言,實在是浪費時間。他托腮開始打瞌睡,大頭見他不感興趣,就自顧自地喝起悶酒來。

就在常鎮遠半睡半醒之間,大頭刷得站了起來,凳子一下子被推翻在地,發出砰得一聲。

常鎮遠一驚而起,就看到大頭對着一個二十來歲的女青年跟前跟後地獻殷勤。

女青年含蓄地答了幾句,就進店裏去了。

大頭尾随其後,好半天才出來,紅光滿面,一改之前絮絮叨叨的形象。

常鎮遠不動聲色地看着。

大頭重新扶起凳子坐下,喜滋滋道:“呵呵,原來她進去同學家做作業了。”

常鎮遠道:“什麽時候回去?”

“你困了?”大頭看看手表,“再坐半個鐘頭吧。困了就先睡。要不,給你叫盤花生吃?你不是愛吃花生麽?”

常鎮遠擺手道:“不用。”

大頭突然摟住他的肩膀道:“阿镖啊,你哥哥的嫂子就指着現在了。你可得哥哥頂住啊,以後等哥哥解決了人生大問題,絕對虧待不了你的。”

常鎮遠皺眉道:“不結婚也死不了人。”有時候,想結婚才真的會死人。他抓起啤酒往嘴裏灌了一大口。

“什麽話!”大頭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勇于承擔傳宗接代的義務是中國男人的傳統美德。”

常鎮遠臉一下子拉長了。當了這麽久的黑道老大,很多習慣總是根深蒂固改不過來了的。比如不喜歡有人當面這樣反駁他。白天在警局,他還能克制,現在是晚上,四周黑蒙蒙的,他又喝了點酒,火氣就有點壓不住。

大頭還沒眼色,火上添油地加了一句,“不然難道當個老處男?還是再找個男人搞基?”

常鎮遠站起來轉身就走。

大頭這才意識到他發火了,莫名其妙地愣了會兒,才追上去道:“阿镖!你怎麽了?”

常鎮遠頭也不回。

“怎麽了?”女青年聽到聲音走出來。

大頭心裏疑惑到了極點,只好撓頭幹笑道:“他說他喝多了,想走着回去。”

常鎮遠走到半路就後悔了。

今天在警局接觸的幾個人中,劉兆理智,小魚兒心細,竹竿低調,就屬大頭這人心思最單純,而且對朋友挺仗義,他既然要報仇,大頭就是最好的幫手。這麽鬧翻了,實在不利于下一步的發展。

他在馬路邊站了會兒,醒了醒神,決定今晚先把這事晾一晾,明天主動打電話問大頭想吃什麽早餐。把事情想通之後,他也不願繼續在馬路上瞎逛,畢竟這晚上也不暖和,吹了會兒風他都覺得鼻子都有堵,于是攔了輛出租車回家。

幸好出門時記了下自己家的位置,所以大黑夜裏摸索摸索也能找到。

常鎮遠剛進樓就有種不安感,驀地停下腳步。

樓梯上突然想起打火機的聲音,随即亮起一道光,一個低沉的男聲輕笑着:“你可回來了,再不來,我就該走了。”

常鎮遠擡頭看着火光裏那張英俊剛毅的臉,心中一凜。這個人顯然不是警局裏的。他對常鎮遠的過去一點都不熟,只知道這人活得挺壓抑,晚上可能有失眠的症狀,朋友圈應該挺狹窄,眼前這個人從哪裏冒出來的着實一無所知。

打火機的光滅了。

那人順着樓梯走下來。

常鎮遠退了兩步退出樓道。

那人緊接着走了出來,一身筆挺的西裝,似乎價值不菲。他掏出一根煙,想要遞給常鎮遠,半路又縮了回去,笑道:“我差點忘了你不抽煙。”

常鎮遠依舊沒說話。

“這麽多年不見,你對我無話可說嗎?”那人将煙放在嘴裏叼了一會兒,又拿下來道,“怎麽說,我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就算發生了什麽誤會……”他頓了頓,似乎有點尴尬,但很快掩飾了過去,“也不該把所有情分都磨滅了吧?我來時,你爸還讓我照看你呢。你這個樣子,我回去不好交代啊。”

他爸?

常鎮遠越發不敢随意開口了,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這麽晚,有事嗎?”

那人笑了,“今天剛到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想你了。”

常鎮遠眉頭微蹙。

那人道:“別想歪,就普通地想想。”

那人若不解釋到還好,這一解釋越發顯得有什麽了。常鎮遠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他。

那人似乎也覺得大半夜老這麽大眼瞪小眼的也不是個事兒,從口袋裏掏出個名片夾,取出其中一張遞給常鎮遠道:“我新印的名片,上頭有我的手機,有時間打電話給我,一起吃個飯。”

天太黑,名片上的字又小,他瞄了眼就收進口袋,随口道:“今天剛到就印了名片?”

那人愣了下,随即笑道:“效率高嘛。對了,你的手機號呢?”

常鎮遠忙碌了一天,還沒試過自己手機號呢,只能敷衍道:“我有空會打給你。”

那人也不勉強,擺手道:“那我先走了,你記得有空打電話給我。”

常鎮遠點點頭。等那人轉過彎,才蹑手蹑腳地跟上去,靜靜地看着他上了一輛轎車。那輛轎車常鎮遠在進來的時候就注意過,奧迪A8,八九十萬的價。

他回家開燈後第一件事就是摸出名片——

勵琛。

利昇貿易有限公司總經理

勵琛?

利昇貿易……

很耳熟,似乎在哪裏聽過。

常鎮遠想了想,臉色一變。

如果他沒記錯,利昇貿易應該是那家與侯元琨有着極深合作關系的公司,根據傳言,它的背景相當雄厚。而且勵這個姓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首都的某位……

看來,想要當好常鎮遠,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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