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驚喜”連連(九) …
常鎮遠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把惡毒的話吐出口氣。他站起來道:“下一個是誰?”
“叫梁億,”淩博今頓了頓道,“師父認識嗎?”
常鎮遠道:“別叫我師父,叫我……阿镖。”他對這個外號沒有任何感情和歸屬感,就算他叫了也像是在叫別人,他無所謂。
淩博今笑道:“好。”
常鎮遠以前就不太喜歡嬉皮笑臉的人,這樣的人不是笑裏藏刀就沒個正經,淩博今似乎不在這兩種之列,卻比這兩種人加起來更加礙眼。
他回到審訊室,不一會兒,淩博今就帶着梁億進來了。
對于梁億,常鎮遠印象不深,似乎是分公司的一個經理。在公司裏沒什麽話語權,參與的事務也不多,找他來問話有點普遍撒網的意思。對他,常鎮遠沒什麽興趣,就讓淩博今來問。
淩博今也不含糊,問題問得頭頭是道,有事沒事還會挖個陷阱。
常鎮遠不免多看了他幾眼。印象中的徐谡承是個極為寡言的人,沉默而務實。他喜歡這種人,不會嚼舌根,也不會過多要求。在你需要孤獨的時候給你孤獨的空間,當你需要人陪的時候轉頭就能看到他沉默的身影。不過看着能說會道笑口常開的淩博今,他覺得自己當初的喜好簡直是絕大的諷刺。
“我們今天的對話會流傳出去嗎?”梁億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淩博今單個嘴角笑道:“不會。”他這麽笑的時候看上去非常像只狐貍,透着股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自信。當然,最主要的是,梁億和常鎮遠的位置剛好看不清楚淩博今受傷的嘴角。
梁億低聲道:“真的不會?”
淩博今心中一動,不動聲色道:“你哪一句怕別人知道,要不指出來,我幫你申請保密。”
梁億道:“能保密?”
他這麽問,連知道他底細的常鎮遠都有些好奇了。既然莊峥能提早三年死,徐谡承能不做莊峥身邊的卧底,那麽梁億能知道一些秘密也不足為怪了。
淩博今道:“你放心。現實裏哪那麽多無間道,不會流傳出去的。”
常鎮遠冷不丁地哼了一聲。
他哼的當然是他的那句現實裏哪那麽多無間道,但是在梁億聽來,就像是在哼他。所以他不再吊胃口,直白道:“其實我知道,莊董出事之前,曾經和趙總有點小口角。”
常鎮遠愣了下。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淩博今問道:“為什麽口角?”
梁億道:“具體我不太清楚。是有一次我和客戶在吃飯,剛好路過包廂看到莊董和趙總在裏面,我原本想進去打個招呼,卻聽到莊董說,這件事你自己看着辦!趙總當時沒說話。我看他們氣氛不太好,正要走,又聽到莊董說,要死要活都是你自己的事。然後趙總說,這件事不能全賴我……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淩博今道:“這是幾號的事?”
梁億道:“二月十五號。我記得很清楚,因為前一天我和老婆過了情人節。”
常鎮遠皺眉沒說話。
淩博今道:“還有其他事嗎?”
梁億搖頭道:“沒有了。我只是分公司的銷售經理,哪裏有這麽多機會見大老板。”
淩博今道:“你的消息對我們很重要,謝謝合作。”
梁億忙笑道:“配合警察破案是我們做市民的義務嘛。”
淩博今幹笑兩聲。這種話從這種有黑社會背景的人嘴裏說出來真是說不出的怪異。
梁億似乎也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點虛僞,嘆氣道:“其實我也想早日抓到殺莊董的兇手。”
淩博今道:“放心。我們會盡力的。”
等梁億走後,淩博今見常鎮遠若有所思,問道:“師父,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常鎮遠站起來,突然停住腳步道,“你剛才叫我什麽?”
淩博今笑道:“阿镖師父。”
常鎮遠看了他一眼,走出門去。
淩博今低頭處理筆錄。
常鎮遠沒有走遠,而是回到之前沉思的地方點了根煙。
梁億提起的這件事他有印象。其實,他和趙拓棠布不和由來已久。雖說趙拓棠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但是在幫助拓展事業和擴張勢力的過程中,趙拓棠居功至偉。正因如此,趙拓棠的野心日益膨脹,開始不甘心屈居人下。他察覺後暗示了幾次,卻被當做耳旁風,以至于兩人的關系越來越緊張。
梁億說的事是使他們公開翻臉的導火線。前世的時候,因為徐谡承的出現,贏得是他,而這一世,贏得卻是趙拓棠了。
這樣一想,常鎮遠有種說不出的郁悶。
徐谡承雖然是殺他的兇手,但同時,也是讓他多延續三年性命的恩人,即便他是無意的。但是經過兩世的對比,這種恩情就變得格外清晰。
如果他醒來之後立刻察覺時間的變化就好了,這樣莊峥不會死于爆炸,而他也會走向一條更加平坦的道路。可惜,他錯過了最佳的後悔機會。
“阿镖,你坐在這裏發什麽呆呢?人都問完了?”大頭從審訊室出來,疲倦地揉了揉肩膀。
常鎮遠将煙頭丢在地上,用腳碾滅,“還沒。”
大頭道:“那是案情有新的進展?”
“算是吧。”常鎮遠道。
大頭道:“那問完之後我們一起坐下來說說。”
常鎮遠想了想,點點頭。
再往下問就沒什麽驚喜了。其他人都千篇一律的不知道,不清楚。
事後,劉兆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問有什麽收獲。
小魚兒搖頭道:“莊峥的人緣不好。人都死了,手下居然還不肯透露消息為他報仇。”
大頭道:“這你就不懂了。像他們這樣在道上混的都不願意讓警察來摻和他們的事,寧可用自己的方式解決。”
竹竿道:“那他們知道誰是兇手?”
常鎮遠道:“兇手自己一定知道。”
大頭道:“這不廢話嘛。”
淩博今道:“今天有個叫梁億的提供了一點線索。”他将梁億看到的說了一遍。
大頭聽完咋呼道:“這個梁億什麽來頭,為什麽別人都不說,就他說了?”
淩博今道:“是騰發下面一家外貿分公司的銷售經理。”
大頭道:“聽上去不像是道上的。”
劉兆道:“別忘了,莊峥是做走私起家的。外貿公司不就是一個很好的包裝嘛?”
大頭爬了爬頭發,不解道:“就算是這樣,這個梁億不過是分公司的小經理,幹嘛這麽想不開出頭?”
淩博今道:“他一再問我們會不會保密,似乎對趙拓棠有所忌憚。”
“有忌憚是對的。”大頭道,“如果真是趙拓棠,他連莊峥都敢幹掉,更何況一個小小的梁億。”
劉兆抱胸道:“所以才蹊跷啊。梁億的地位不高,趙拓棠有罪沒罪對他沒有直接的利益關系,所以根本沒有開口的動機。”
小魚兒道:“會不會是莊峥對他有恩,他想報恩。”
不會。
常鎮遠在心裏幫她否決了答案。
劉兆道:“要是想報恩靠這麽點線索也沒什麽用啊。”
常鎮遠心裏已經想到了梁億可能有的動機,但他不打算說出來。因為梁億的供詞目前對他有利,所以他寧可讓大家往梁億供詞可信的方向思考。
淩博今突然道:“莊峥死後,趙拓棠就是老大,會不會是他的對手想要對付他,所以故意借警察的手來除掉他?反正只是一句話的事,不痛不癢。”
常鎮遠眯起眼睛。
劉兆一拍他的肩膀,笑道:“這個有點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