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探

“你醒了。”

容祁意識剛一回籠,就聽到熟悉的嗓音。

不似平日的清冷,而是添了許多暖意。

他緩緩睜開眼,看到清澈如湖的天空,還有——她。

此時裴蘇蘇并沒有戴面紗,肌膚勝雪,眉眼如畫,明豔得不可方物。一雙異色桃花眸溫柔如水,正專注望着他,紅唇微微彎起,帶着淺淡的笑意。

被她明媚的笑容一晃,容祁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他似是癡了一般,墨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望得久了,容祁耳根微微發熱,白俊臉龐泛起薄紅。

只是,自己看她,怎麽會是這樣的角度?

容祁總感覺,他現在好像躺在一個很柔軟的地方,微風吹過,帶來淡淡的花香味。

在山洞裏那半月,他早已對這個氣味很熟悉。

可除了夢裏,他從未離這個氣味這麽近過。

裴蘇蘇并未再開口,只是溫柔地望着他,耐心等待他從怔愣中回過神。

過了好一會兒,容祁才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現在躺着的地方不是別處,而是裴蘇蘇懷中。

他連忙坐起身,從她懷裏離開,墨眸有些慌亂,低下頭不敢看她,歉聲道:“對不起,姐姐,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躺在你身上。”

容祁以為自己意識混沌之下,失去自控力,膽大包天地做了一直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情,所以才會這麽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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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裴蘇蘇并未如他預料中那樣發怒。

“不怪你,是我做的。”裴蘇蘇溫聲道。

容祁第一時間并沒有理解她話語中的意思,擡眸茫然地看向她。

須臾,他烏睫顫動,眸中漸漸浮現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她的意思是,是她主動抱他的?

這個念頭一起,容祁漆黑的瞳孔縮了縮,心跳在剎那間失控,瘋狂撞擊着胸腔。

裴蘇蘇饒有興致地看着他的神色變化。

平日裏,容祁大多數情況下都冷着一張臉,面無表情,很少有像現在這樣神色不停變換的時候。

先是疑惑不解,繼而轉為震驚,最後是濃濃的驚喜,偏又像個幼稚的孩童一般,故意抿着唇想要壓抑這種喜悅,可最後還是從眼角眉梢洩露出來。

容祁聰慧,很快就想明白,裴蘇蘇态度發生轉變的原因。

明明他服下丹藥之前,她對他還十分冷淡,現在卻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原因除了那個以外,不作他想。

他舔了舔唇,忐忑問道:“我便是姐姐要找的人嗎?”

裴蘇蘇點頭,“嗯。”

突然被巨大的驚喜砸中,容祁墨眸一點點亮起,比漫天星輝還要亮。

昏迷之前,那些折磨得他痛不欲生的擔憂和後怕,在此時盡數煙消雲散,轉而被壓抑不住的喜悅所取代。

雖然不知道他失憶之前,與她到底是什麽關系,但這不影響容祁覺得滿心慶幸。

他滿腦子只剩下一個想法

太好了。

他的确是她要找的人。

這樣一來,她便不會離開他了。

自從在秘境裏,得知裴蘇蘇對自己好,是因為自己長得像某位“故人”起,容祁心裏就一直緊緊繃着,此時心弦終于可以松懈下來。

“過幾日,我要去一趟魔域,你是留在問仙宗,還是與我一起?”裴蘇蘇問道。

容祁問都沒問她去魔域做什麽,便毫不猶豫地回道:“我要跟你一起。”

“不怕有危險?”裴蘇蘇嫣然一笑,眸中帶了幾分玩笑之意。

“若有危險,那我更該一同前去。”

雖然他實力低微,或許幫不上什麽忙。

但若真的遇到事情,他拼了命也要盡力護她周全。

裴蘇蘇說:“魔域欺人太甚,我妖族不可能任由他們如此欺淩,自然要反擊回去。”

這是在解釋,她此行前去魔域的原因。

“那我便與姐姐一起去報仇。”容祁精致的下颌微繃,想起秘境中裴蘇蘇遇險的一幕,聲線瞬間冷冽不少。

“好,”裴蘇蘇嘴角微微上揚,“你先在宗門休息幾日,待出發時,我會派人來叫你。”

容祁颔首,墨眸灼灼。

下一秒,他呼吸驀地一滞,緊張地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只因

裴蘇蘇說完話,忽然微擡起手,伸向他頭頂的方向。

容祁好似被法術定在原地,所有注意力都被她的動作吸引。

最終,裴蘇蘇的手并沒有落在他頭頂,只是挑開與青絲纏在一起的細長紅緞,淡聲道:“這是鎮魔绫,你記得每天戴着,不要被人發現魔修身份。”

人族和妖族到底還是對魔修帶有偏見,更有甚者,遇到魔修便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出手,所以裴蘇蘇之前才會盡力避免容祁成為魔修。

可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她也只能想辦法幫他隐藏魔氣。

容祁擡起胳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頭上的發帶。

觸感不似之前的黑色發帶那麽粗糙,而是光滑柔軟,摸起來便不是凡品。

容祁在這件法器上面,感應到了很熟悉的氣息。

這一定是她親手煉制的,容祁無比肯定。

想到此,他黑眸中的光愈發明亮,如同得了糖果嘉獎的孩子。

“我會記得時時佩戴的。”

裴蘇蘇從芥子袋裏拿出一枚青豆,丢在地上,随意施了個法訣,那豆子就變成了如她一般外形的傀儡。

她如法炮制,又做出了容祁的傀儡。

接着,裴蘇蘇從一旁的雪地裏,挑出一段枯草,化作黑劍,丢給傀儡容祁。

她用神識操控這兩個傀儡,讓它們暫且躲在後山,等她和容祁離開問仙宗,再讓它們出來。

容祁眼也不眨地看着眼前這一切,墨眸中寫滿好奇,還有着淡淡的崇拜和落寞。

怪不得之前姐姐離開宗門那段時日,他總覺得她看上去沉悶木讷,跟平時有所不同,原來那只是她的假身。

姐姐真厲害,簡直可以說無所不能。

與她相比,自己着實太廢物了些,什麽忙都幫不上。

“這是傀儡術,可喝茅成劍,撒豆成兵。你若想學,以後有空了我教你。”

柔聲說完,裴蘇蘇解釋道:“問仙宗的身份暫且留着,以後說不定會派上用場。”

雖然現在還沒找到斷元竹,但将來若是尋到了,她煉制出九轉逆脈丹,容祁便可重新恢複修煉。

到時他繼續留在問仙宗,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實力。

所以裴蘇蘇才會在離開之前,特意做出兩個傀儡,替他們兩個在宗門內行事,保下他們的身份。

“好。”面對裴蘇蘇的一切安排,容祁都沒有任何意見,全部溫順應下。

“我還有些事情要安排,先走了。”

畢竟是要對上魔域這樣的龐然大物,裴蘇蘇不敢托大,需要提前做好萬全的準備。

壓下心中不舍,容祁低聲道:“姐姐一路小心。”

“嗯。”說完,裴蘇蘇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她走後,容祁先是癡癡望向她離開的方向,久久才收回目光。

然後他看向躲在樹後,一動不動的兩個傀儡。

傀儡術再高深,做出的傀儡也難免會顯得僵硬。或許只有注入魂魄,才能磨滅這種僵硬感,讓它們看上去更像真人,不易引人懷疑。

只是,哪裏會有多餘的魂魄呢?

若是能将人的魂魄一分為二就好了。

問仙宗,問仙山。

道陽真人站在堂下,對上首的人拱了拱手,恭敬道:“師祖,這次進入神隕之地,書堯運氣很好撿到了一份神籍,上面記載,斷元竹其實并不是一種藥材。”

“哦?那是什麽?”太上長老寧陽焱疑惑問道。

“斷元竹是實力達到渡劫期的修士,才有的神元骨。換句話說,斷元竹是神骨的雛形。若是沒了神元骨,修士會修為大損不說,還等同于自斷前途,放棄飛升成神的機會。”

所以才會叫做“斷元竹”,既是斷了神元骨,也是斷了成神的路。

聞言,寧陽焱感嘆道:“竟會是這樣。”

渡劫期,距離飛升只有一步之遙。

盡管數萬年來,世間都沒人成功飛升過。可成神是所有修士夢寐以求的事,不管幾率多麽渺茫,哪個好不容易修煉到渡劫期的高手舍得放棄自己還未成型的神骨?

誰會舍得為了旁人,放棄飛升的機會?

斷元竹如此難得,怪不得尋遍世間,都沒有它的記載。

“師祖,您為何一直要弟子們去找斷元竹?”道陽真人好奇問道。

太上長老派門下弟子找了百年,都沒有任何消息。

這次進神隕之地,還是謝書堯運氣好,從一只三尾兇獸洞府裏撿到一份神籍,才終于讓他們得知斷元竹為何物。

“你可還記得虛渺劍仙?”寧陽焱問。

道陽真人點了點頭,“自然記得。”

“修士入魔後,若想重新恢複修煉,必須要有九轉逆脈丹,但煉制九轉逆脈丹的藥材極為難得,尤其是‘斷元竹’這味主藥,我尋遍世間都沒能找到任何有關的記載。”

“您是想給虛渺劍仙煉制九轉逆脈丹?”

太上長老自嘲地笑了笑,“九轉逆脈丹是最接近神品的丹藥,我如何能煉制得出?不過,我知道有個人或許能成功。”

若是她,應當有不少把握吧。

當年,寧陽焱被仇人下毒,曾被虛渺劍仙的道侶救過。

所以在得知她一直在尋找虛渺劍仙和煉制九轉逆脈丹的藥材之後,他有心想幫忙,便派門下弟子一直在找尋斷元竹。

“虛渺劍仙那樣驚才豔絕的人物,可惜最後卻走火入魔了。”道陽真人嘆道。

“其實當年,虛渺劍仙并非走火入魔,而是……”說到這裏,寧陽焱語氣唏噓,卻沒繼續往下說。

聞人缙修煉天賦卓越,悟性極高,若不是另有隐情,他好端端的怎會走火入魔?

“罷了,如今已經過去百年,依然沒找到虛渺劍仙的蹤跡,說不定他早就不在了。不管斷元竹有多麽難得,他應該都用不上了。”寧陽焱搖了搖頭,可惜地說道。

若是自己有機會遇到她,便将斷元竹之事告知她吧。

可寧陽焱心中也十分清楚,即便告知了她,也是徒勞無功的。

距離神階一步之遙的渡劫期,這世上一共才有幾個人?

斷元竹,終究是只存在于傳說中的東西。

接下來的幾日,裴蘇蘇一直在籌備與魔域開戰之事。

進神隕之地前,她就聽弓玉傳來消息說,碧雲界和其他幾個大尊治下的界中,都出現了魔修活動的蹤跡。

當時為了準備進神隕之地,她暫且将這件事擱置下來,現在才有時間重新處理。

這一查看才發現,那些魔修還真是作惡多端。

不僅悄悄潛入妖族刺探消息,竟還做出偷偷獵殺妖獸幼崽,以獲得妖丹提升修為這樣惡毒之事。

越往下查,裴蘇蘇的臉色就越是難看,甚至生出了想親手覆滅整個魔域的心。

這些魔修如此窮兇極惡,說不定就是那個魔尊在背後指使。

伏妖印落在這樣一個人手裏,早晚會是妖族的勁敵,她如何能夠放心?

十天後,裴蘇蘇忙于各種事務,最後沒時間去親自接容祁,就派了步仇過去接他。

問仙宗後山。

步仇身着一襲寬大的黑紅衣袍,衣袂翻卷,翩然落地。

他吊兒郎當地轉過身,狹長眼眸微眯,從上而下,懶洋洋地打量自己面前站着的冷漠少年。

少年一身黑色勁裝,脊背挺得筆直,身形稍顯單薄瘦弱了些。

這副皮相生得确實俊秀幹淨,膚白勝雪,墨眸銳利,薄紅的唇瓣微微抿着,帶着幾分對陌生人的防備,讓人想起病弱陰郁的小狼。

更重要的是,他的确和妖王宮裏那些畫像,長得一模一樣。

步仇忍不住舔了舔後槽牙。

在步仇盯着容祁看的同時,容祁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他。

之前裴蘇蘇受傷,這些大妖們議論事情時,并未刻意避諱他,所以他得知了一些訊息。

比如,有幾個大妖已經搬進了妖王後宮,其中便包括眼前這只蛇妖。

想到此,容祁烏睫顫了顫,眸中悄然帶上幾分冷意。

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為何會突然對步仇升起隐隐約約的敵意。

“走吧,王在荊河渡等你。”步仇涼涼收回視線,轉過身在前面帶路。

容祁垂眸,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面。

待走到空曠處,步仇拿出靈筆,繪制繁複的傳送陣法,帶着容祁快速在各地之間穿行,與裴蘇蘇的距離越來越近。

他們走後,裴蘇蘇之前安排好的傀儡從暗處走出來,代替她和容祁二人在宗門中行事。

荊河渡。

這是裴蘇蘇在綜合分析了關于魔域的各方訊息之後,最終選定的,最适合向魔域發起進攻的位置。

從前整個魔域都退守在死夢河後面,近幾年魔修行動猖狂,漸漸将魔域的領地擴大到死夢河外面的地界,侵占了不少正道修仙者的資源和領地。

荊河渡便是如今魔域外圍的一座城池,距離死夢河還有一段距離,但離妖族卻很近,曾有妖族幼崽在此處丢失,大概率是魔修下的手。

從荊河渡發起進攻,一路攻向魔域,說不定能找到渡過死夢河的辦法,到時便可長驅直入,深入魔域腹地。

當初虬嬰前往魔域時,還沒有入魔,這說明死夢河并非真的只有魔修才能過去,普通修士和妖族若想渡過,一定有特殊的辦法。

陽俟垂首,恭敬地對裴蘇蘇的背影說道:“王,容祁到了。”

雖然私底下,步仇陽俟等人都已經确定,容祁就是曾經的聞人缙,也就是王夫。

可只要裴蘇蘇沒有親口當着衆人的面承認,也沒有舉行封夫大典,他們是不會承認容祁身份的,更不願意喚容祁為王夫。

“安排他住下吧。”裴蘇蘇正低着頭研究荊河渡的布防圖,頭也不擡地說道。

陽俟見她态度似乎冷淡,語氣不自覺染上幾分幸災樂禍,“是。”

抵達荊河渡以後,一連好幾天,容祁都沒能見到裴蘇蘇的面。

這其中固然有裴蘇蘇事務繁忙的原因在,但也少不了步仇和陽俟等人的從中作梗。

每次裴蘇蘇在百忙之中忽然想起容祁,想要去看看他,都會被步仇他們不着痕跡地岔開話題。

裴蘇蘇不知是沒放太多心思在這上面,一直沒發現,還是出于其他原因,對此故作不覺。

弓玉将這一切盡收眼底,卻選擇明哲保身,閉口不言,讓這群男人自己争風吃醋,勾心鬥角。

鬥吧鬥吧,鬥得兩敗俱傷才好,這樣他說不定會坐收漁翁之利,成為最後的贏家,成為新一任王夫。

“王,探子傳來消息,荊河渡的城主乃是一位魔将,修為大致在化神初期。”饒含恭敬地将打探來的消息禀報給裴蘇蘇。

化神期修士,在人族修仙界,已經是極其難得的存在。問仙宗掌門,也不過是化神期修為。

可在魔域,這樣的高手居然只是一名小小的魔将,還被分派到荊河渡這麽偏遠,又遠離魔域大本營的地方。

“嗯。”裴蘇蘇微微眯起眼眸,黛眉微蹙,似是陷入了沉思。

見狀,屋裏衆人都閉口不言,生怕打擾到她。

過了半刻鐘,裴蘇蘇揉了揉眉心,慎重說道:“今晚我親自潛進荊河渡,去試探一番。”

“王,還是讓我去吧,您都已經好幾日沒有休息了。”陽俟自告奮勇。

“這種偵查的事情,你是狼妖毛手毛腳不适合做,還是我們蛇妖來做比較好。”步仇扭胯擠開陽俟,站到前面。

“我只是身上長毛,做事毛手毛腳的是你才對吧?”陽俟不甘落下風,嗤笑一聲回敬道。

“不必争了,我親自去,”裴蘇蘇擡手制止了他們之間的争執,“你們在此地留守,注意防範魔修偷襲。”

“王,是不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饒含心細,敏銳地察覺出裴蘇蘇态度的異常。

裴蘇蘇點了點頭,“之前在神隕之地,我與魔域的幾個魔将魔王都交過手。雖然魔域高手如雲,但也不至于說化神期高手如大白菜一般遍地都是。他被分派到這麽偏遠的地方看守,此事應當不簡單。”

跟在虬嬰身邊的,都是他的心腹,這其中不是沒有化神初期的修士。

既然如此,以荊河渡城主的實力,他為何甘願在此處做一個小小的城主,而不去魔域,跟在虬嬰或是其他身份高的人身邊,謀求更好的發展?

對于魔修來說,只有死夢河以內的地方魔氣充裕,而荊河渡在死夢河以外,魔氣極其匮乏。他們來到這裏,說是等同于流放都差不多,沒有高手願意在這種地方待着。

“好,王上您放心去吧,我們會守好陣地,不讓任何魔修靠近。”步仇和陽俟意識到問題嚴重性,收斂起調笑的姿态,認真應下。

之後,裴蘇蘇便拿出圖紙,重新安排布防。

安排好以後,臨時遇上另一件事,事發突然,裴蘇蘇沒有出門,直接用傳送陣離開了房間。

從議事廳出來,步仇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容祁。

他血紅的眼珠子轉了轉,裝模作樣地輕咳兩聲。

咳了半天,也沒見容祁分過來半個眼風。

黑衣少年冷漠地站在原地,黑眸專注盯着議事廳出口的方向,明顯是在等什麽人。

步仇吐了吐細長鮮紅的蛇信,身形一晃,就出現在容祁身邊。

他挑眉,慵懶問道:“你在這裏等王上?”

想到是步仇帶自己過來的荊河渡,容祁沒有選擇繼續忽視他,淡淡應了一聲:“嗯。”

“王上今晚有任務,沒空見你,你先回去吧。”

容祁唇色白了幾分,卻倔強道:“我再等等。”

他已經好幾日沒見到她了。

步仇暗自磨了磨牙,表面裝出一副和善的模樣,“王上有事,剛才直接離開了,你在這裏等不到她。不如你晚上去東門那邊等,王上今晚要出去。”

容祁聲音中帶上了幾分擔憂,“她要去做什麽?可有危險?”

“這我不能告訴你,你自己去問吧。”說完,步仇就走了。

走過拐角的一瞬間,他臉上浮現出看好戲的笑容。

步仇說的話,容祁并未全信。

他依然等在議事廳外面,可直到金烏西墜,餘晖橙黃,都沒等到裴蘇蘇出來。

他按捺不住,走上前,向守衛詢問裴蘇蘇的下落。

卻被告知,她早已離開,不在議事廳內。

容祁眸中的光亮黯淡下去,抿了抿唇,轉身默默離開。

晚間,裴蘇蘇出發前,讓人去叫容祁,打算帶着他去探荊河渡。

過了會兒,她派去的人回來,說容祁不在住處,不知去了什麽地方。

裴蘇蘇以為他有事出去了,沒太放在心上。

罷了,那今晚她便一個人前去吧。

到了子時,萬物俱靜,月明星稀。

裴蘇蘇悄然離開妖族陣地。

剛從西門走出去,她就看到一個熟悉的單薄身影等在那裏。

月光皎潔,把黑衣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長。

“你怎麽在這兒?”裴蘇蘇挑開眉峰,有些微訝。

容祁看到她出現,眼眸亮起,幾日以來的沉悶心情立刻一掃而空,心跳不自覺地加快速度。

他握了握拳,走上前,低聲道:“步仇讓我在此處等你。”

幸好他仔細想過後,覺得荊河渡在西面,裴蘇蘇若有事出去,怎麽都不會從東門離開,所以特意等在西門,打算碰碰運氣。

不然,自己可能就要與她錯過了。

至于步仇騙他,故意說了相反方向這件事,容祁并沒有說出來。

他隐約感覺,即便他說出口,裴蘇蘇也不會為了這麽一件小事而懲罰步仇。

她對步仇陽俟他們,似乎一直都很縱容。

縱容到,只要他們不觸犯她的底線,她都很好說話。

畢竟他們都住在妖王後宮裏——這幾人是什麽身份,顯而易見。

想到此,容祁像是被人當頭潑了盆冷水,原本因為與裴蘇蘇見面而欣喜的心情,瞬間冷卻下來,線條精致的下颌不由自主地繃緊。

心中悶悶漲漲,湧上一陣陌生的情緒,好似藥丸和梅子一同化在舌尖,又苦又酸澀。

連容祁自己都不明白原因。

裴蘇蘇并未察覺出他的情緒變化,溫聲道:“正好,你便跟我一起去探荊河渡吧。”

“好。”容祁沒有多問,乖乖跟在她身後。

他們兩個人悄悄離開妖族陣地,前往籠罩在夜色中的魔域地盤。

荊河渡外面有陣法,輕易被裴蘇蘇破解。

帶着容祁進城之後,她微擡起手,摘下他頭上綁的鎮魔绫。

紅色緞帶被扯開,柔順青絲如墨般傾瀉下來,鋪陳于背。在柔和月光下,襯得少年面白如玉,唇似點朱,給他俊美的面容增添了幾分羸弱幹淨的美感。

他臉頰泛起微紅,黑眸中噙着淡淡的不解。

“雖說這裏魔氣稀薄,但也聊勝于無。”裴蘇蘇眼波微動,壓低聲音解釋。

容祁摸了摸發燙的耳朵,點點頭表示知曉。

“走吧。”

說罷,裴蘇蘇收回落在容祁身上的視線,轉身走在前面。

容祁握緊手裏的黑劍,目光追随她的背影,連忙跟上。

作者有話要說:小嬌祁今天拿的是被綠茶欺負的小白花劇本_(:з”∠)_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可愛、村村;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顧阿念19瓶;零月10瓶;明天還有新的一章、櫻雪6瓶;伊涅爾5瓶;流沙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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