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

萬魔窟。

虬嬰灰頭土臉地站在晶石前面,求救道:“魔尊,妖王帶領大妖們打到魔王殿門口了,魔王們在她手底下走不過三招,恐怕堅持不了多久,還請魔尊出手。”

聞人缙瞳仁一顫。

蘇蘇來了?

那他們豈不是很快便能相見?

頓了片刻,壓下心中激動,他緩聲問:“妖王為何而來?”

虬嬰的身子下意識顫了兩下,心虛地支支吾吾道:“屬下上次在神隕之地,用伏妖印偷襲妖王,惹怒了妖族。所以這次,他們,他們來報仇。”

邪魔珠一事,虬嬰并不知曉。

所以他到現在還是認為,裴蘇蘇他們打上魔域,僅僅是因為他上次在神隕之地犯下的錯。

聽到這個消息,聞人缙眸光一凜。

他下意識想問裴蘇蘇有沒有受傷,話到嘴邊,還好被他及時壓下。

他握了握拳,胸前沉沉起伏兩下。

這一次,他的聲音中染上薄薄的戾氣,嗤笑一聲道:“你自己幹的好事,讓本尊給你收尾?”

“屬下不敢!只是,上次屬下借助了神隕之地對那妖王的壓制,才暫時占據上風。這一次,即便屬下再拿出伏妖印對付她,也完全不是她的對手,恐怕伏妖印也會被她奪去。屬下實在沒辦法,才鬥膽來求魔尊。”

憑借着對裴蘇蘇的了解,從個精怪的三言兩語中,聞人缙就大致猜出了她此行的目的。

裴蘇蘇并不知道他在這裏,那麽她來魔域,肯定是為了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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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看來,這個精怪口中所說的“伏妖印”,對于她來說,似乎是個很重要的東西。

或許她帶人來魔域,就是為了得到這件寶物。

聞人缙心中立刻有了決斷,聲音冷戾:“廢物東西,有了伏妖印居然還打不過一只貓妖,要你何用?”

“屬下無能!魔尊您若不出手,恐怕我們所有人都不是她的對手。”

“滾,你自己惹的事自己處理。以後無事不要再來打擾本尊。”

罵完,聞人缙便單方面切斷了魔氣,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按照他自己的估計,他應該在望天崖上待了一個多月,随後就被那只精怪帶到魔域,在這個看不見任何邊界的魔冢裏待了不知道多久。

雖然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但他自己推測,應該不超過半年。

總共加起來還不足一年的時間,怎麽外界好像發生了許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先是裴蘇蘇成了妖王,然後又在神隕之地被偷襲,現在又帶人殺上了魔域。

聞人缙隐約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許多事情,眉宇漸漸皺起,心中升起隐憂。

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萬魔窟外面,虬嬰的臉色自然好不到哪去。

“護法大人,我們現在怎麽辦?”一旁的羊士問道。

“還能怎麽辦,讓所有魔王聚集到一起,共同催動伏妖印。我就不信了,我們這麽多人,難道加起來都不是她的對手?”這話說出來,其實虬嬰自己心裏都沒多少底。

魔尊雖說是魔域最強者,但他一向行事乖戾,不按常理出牌。

他們這些屬下的命,在魔尊眼裏,恐怕半點分量都沒有,魔尊懶得出手幫忙,也是情理之中。

魔尊讓他拿着伏妖印去對付妖王,即便明知此舉勝算微弱,虬嬰也不得不硬着頭皮上。

虬嬰去召集人手,羊士在原地逗留片刻,隐晦的視線掃過萬魔窟入口。

自魔尊從望天崖回來,還從未出過萬魔窟,這段時日也完全沒有動靜,甚至一個人都沒殺,太不尋常了。

而且這次這麽大的事情,以魔尊的性格,居然能容忍幾個妖族在他的地盤上挑釁,這也不符合羊士對魔尊的了解。

他隐隐覺得事情有古怪,看了眼虬嬰的背影,心下生出一計。

虬嬰召集了魔王殿附近的所有魔王,先讓幾個人去吸引裴蘇蘇等人的注意,然後剩下的人共同催動伏妖印,控制大印朝着他們鎮壓而去。

有了伏妖印,再加上他們的突然偷襲,即便打不過,應該也能稍微給那個貓妖造成一些傷害,稍微挫一挫她的銳氣。虬嬰這麽想着。

可很快,虬嬰就發現,自己的想法簡直大錯特錯。

伏妖印剛祭出的一瞬間,裴蘇蘇桃花眸中閃過一道亮光,立刻捕捉到了這道力量波動。

她身上的妖力突然暴漲,身形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殘影。

一個照面,裴蘇蘇劈手将虬嬰手裏的伏妖印奪了過去,輕松如探囊取物。

伏妖印的壓制作用還沒發揮出來,就已經被她收進芥子袋裏,再也沒有施展的機會。

虬嬰面如土色。

她之前表現出的恐怖實力,竟然還是刻意隐藏實力的結果。

這才是半步神階真正的力量嗎?

他剛才只是眨了下眼睛,完全來不及反應,神器居然就被人給搶走了。

巨大的震驚之下,虬嬰身子左搖右擺,從半空中直接跌落,摔了個鼻青臉腫。

“護法大人,我們現在怎麽辦?”其他魔王同樣恐懼不已。

裴蘇蘇的實力太過莫測,這些魔王心知肚明自己打不過,心中本來就生出退意。

伏妖印是他們最後的底牌,結果卻這麽輕易被人奪走,更是讓他們僅剩的戰意蕩然無存。

這還打什麽?不是送上門找死嗎?

在所有人都陷入恐慌的時候,羊士轉了轉眼睛,提議道:“護法大人,不如,我們進萬魔窟躲一躲?”

“你不怕惹怒魔尊?萬魔窟可是禁地,恐怕我們剛進去,就會被魔尊盛怒之下給随手抹殺。”虬嬰立刻恐懼地搖頭。

“留在這裏也是等死,還不如我們去萬魔窟,求魔尊庇佑,說不定能有一線生機。”

“可魔尊怎會在乎我等的死活?”

羊士說道:“我們的死活魔尊或許并不放在眼裏,但要是我們都死了,以後誰來為魔尊做事?而且,萬魔窟是魔冢,裏面怨氣深重,這些妖族沒有魔氣護體,不管實力多強,只要進來,就再也出不去了。”

“你說得有道理,反正留在這裏也是死,不如躲進萬魔窟,說不定魔尊看在我們為他效力這麽多年的份上,願意留我們一命呢。”

“是啊,護法大人,我們還是去求魔尊庇佑吧。”

“魔尊這些時日都沒殺人,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說不定我們真能從魔尊手裏讨到一線生機。”

在羊士的煽動下,許多魔王都開始動搖。

虬嬰擡頭,正好看到裴蘇蘇一擡手便收割了一名魔王性命,吓得他肝膽俱顫。

“好,我們進萬魔窟。”

眼下似乎已經沒了其他退路。

于是虬嬰只能帶着一群魔修,且戰且退,來到了萬魔窟入口。

他快速結了幾個手印,然後就帶着衆人一起消失在原地,來到門的另一端——萬魔窟內。

裴蘇蘇等人則是被攔在了萬魔窟外面。

“王,他們好像躲進去了,要不要追?”項安問道。

步仇說:“我記下了剛才那個精怪的手印,那應該就是進入的辦法。就是不知道,我們沒有魔氣,用妖力施展手印能否成功,要不要試試?”

“等等,讓我考慮考慮。”裴蘇蘇攔住衆妖,心下有些踟蹰。

步仇等人點點頭,沒有打擾她,而是開始在附近找尋,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聞人缙一睜眼,前方就突然多出了二十多人。

他的心稍稍提起,面上卻絲毫不顯,沉聲道:“誰讓你們進來的?”

一行魔修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

“魔尊,我等實在是走投無路,才鬥膽闖進來,求魔尊恕罪,魔尊饒命。”

“那妖王已經打到萬魔窟門口了,屬下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只好躲進萬魔窟,求魔尊庇佑。”

聽到這個消息,聞人缙沉寂已久的心快速跳了跳。

蘇蘇現在就在門外?

那他們豈不是很快就能相見?

羊士看到聞人缙的容貌,忽然想起一個人。

待看到聞人缙手中死死捏着的龍骨花,以及聽到妖王在門外的消息,他驟然亮起的墨眸,心裏那個猜測便被坐實了八分。

虬嬰往門口那個淡藍色的水晶球裏輸入魔力,上面浮現出外面的場景。

魔王殿內,裴蘇蘇和步仇等人的身形清晰可見,他們站在萬魔窟外面,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看到裴蘇蘇安然無恙,聞人缙眉目間冰雪消融,懸着的心總算稍稍放下。

通過這道水鏡,他們的談話聲也清晰地傳了進來。

“王,附近已經沒有魔修了,他們全都躲進了那扇門後面,不如我們跟進去看看?”

“再等等。”裴蘇蘇微微蹙眉,靜靜望向萬魔窟的方向。

不知為何,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催促她,讓她趕緊進入萬魔窟,裏面有很重要的東西在等着她。

這個念頭宛如野火一般燃起,越是壓抑,反倒越讓她心神不寧。

聞人缙墨眸溫柔地望着裴蘇蘇,與她隔着一道水鏡相望。

只是他能看到裴蘇蘇,裴蘇蘇在外面卻看不到他。

“護法大人,那妖王會不會跟進來?”有個魔修小心翼翼問道。

“不知道,”虬嬰盯着水鏡,“說這麽小聲作甚?放心,外面聽不見。”

那些妖族不知道如何開啓萬魔窟門口的傳訊,自然聽不到他們說話。

現在虬嬰巴不得裴蘇蘇等人趕緊進來,正好讓他們全被萬魔窟的怨氣入體,到時看他們還如何逃脫。

聞人缙同樣在期待裴蘇蘇進來,那樣他們就終于可以相見了。

按照自己對她的了解,她性子沖動,應該早就忍不住帶人闖進來了才對,不知為何會在原地猶豫如此之久。

而且,從前的她明明活潑跳脫,桃花眼中永遠噙着亮晶晶的笑意,最喜歡化為原形跳進他懷裏打滾。

可眼前的她面容清冷無波,眉宇間如同罩了一層寒霜,就連說話的語氣都無波無瀾,跟記憶中的她判若兩人。

怎麽會這樣?

就在裴蘇蘇按捺不住,想要雙手結印,按照虬嬰的方法進入萬魔窟的時候,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百年前的一幕

秘境內,聞人缙白衣浴血,氣息奄奄地将她護在懷裏。

他臉色蒼白,顫抖着擡起手,撫過她眼角的淚,卻不小心在她臉上染上一道血痕,用最後一絲力氣強撐着對她笑,“別擔心,我沒事。”

“都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不該亂跑,闖進這麽危險的地方,對不起。”裴蘇蘇聲音沙啞。

“不怪你,別哭了。”

裴蘇蘇抱着他,眼睛紅腫,哭得撕心裂肺,“你那麽厲害,我以為,我以為這天下沒有什麽能傷得了你,怎麽會這樣?這個秘境怎麽會這麽厲害?”

“半步神階之上,還有更廣闊的天地,我并非無所不能。”聞人缙聲音依然溫柔,只是看向她的目光卻帶着濃濃的不舍和眷戀。

“夫君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是我害了你。求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我怎麽才能救你?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

那時候路過鳳凰妖王的秘境,裴蘇蘇心裏也有種很強烈的預感,仿佛有道聲音一直在催促她進去。

她以為這是上天的指引,裏面一定有很好的機遇在等着她,毫不猶豫地闖了進去。

可結果卻是——差點害死了聞人缙。

當時那種痛徹心扉的絕望和後悔,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想到這裏,裴蘇蘇一顆心像是被大手死死握住,呼吸驀地一滞,想要結印的沖動也被壓下。

她不能任性妄為,不能再讓任何人因為她而受傷,必須小心謹慎。

深深呼吸幾下,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裴蘇蘇冷靜道:“不,不追虬嬰了,我們返回妖族。”

“王上,我們都到這裏了,難道就這麽放過他嗎?”

“我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伏妖印,既然已經得手,不如早日返回妖族。虬嬰沒了伏妖印,翻不出什麽風浪。”裴蘇蘇道。

項安有些不滿,“王,你不會是急着回去看那小子吧?”

“項安,注意你的言辭,”步仇語帶不悅,随後轉向裴蘇蘇,用傳音問道,“王,可是有什麽顧慮之處?”

裴蘇蘇同樣傳音回複他:“臨行前那次妖力暴-亂,我只是湊巧吸收了一些上任妖王的血脈之力,便突破至半步神階,可想而知上任妖王的實力有多麽強橫,肯定遠遠不止半步神階。”

以前步仇陽俟他們用心頭精血幫她改善了一部分血脈,都沒能讓她吸收到鳳凰妖王的血脈之力。

這次不知為何,妖力暴-亂時,她不僅沒感受到痛苦,還獲得了一些微弱的鳳凰血脈之力,這才一下子在短時間內突破至半步神階。

裴蘇蘇只當是機緣到了,完全沒有往容祁身上想。

“半步神階,居然還不是修煉的盡頭嗎?”步仇訝異道。

想起聞人缙那句“半步神階之上,還有更廣闊的天地”,裴蘇蘇點了點頭,“魔王殿內,殘留着一些魔尊的氣息,他的修為遠在我之上。如果魔尊此刻在那扇門後面,我們闖進去就等于送死。”

按照她的推測,鳳凰妖王的實力應該與魔尊相差無幾。

當初聞人缙是半步神階的修為,卻連鳳凰妖王身隕之後留下的秘境都扛不住,那麽她自己對上魔尊,定然也沒有半分勝算。

怕就怕門後面還有一些特殊的陷阱,進去之後,對上那個魔尊,他們連使用神行符咒的機會都沒有,就會全部隕落在此。

“可是,如果魔尊在門後,他為何不從那扇門後面出來呢?”

裴蘇蘇嘆息一聲,“不知,或許他在等我們自投羅網。穩妥起見,我們還是趕緊離開此處為好。”

總歸仇也報了,伏妖印也拿到手了,虬嬰的命取或不取并不重要。

之前與魔修對陣時,裴蘇蘇一直在用秘術,她只殺身上沾染妖族冤魂的魔修,不會亂殺無辜。

虬嬰身上并沒有妖族冤魂,這說明,邪魔珠一事與他無關,這讓裴蘇蘇對他的殺意減弱不少。

“好,那我們就先離開魔域。正好回去以後,可以趕緊用在魔域得到的靈物,給受傷的後輩們療傷。若是再耽擱一段時間,或許治療效果會受到影響。”

商量完畢,裴蘇蘇就準備帶着步仇等人離開。

裴蘇蘇的一舉一動,都讓聞人缙覺得無比陌生。

她變得沉穩冷靜,喜怒不形于色,身上完全看不出從前那個天真小貓妖的影子,身邊之人也對她極為信服。

只是,眼下不是考慮她性情變化的時候。

眼看着他們要走,聞人缙沉了沉眸子,急忙想着脫身之法。

若是只有那個實力低微的黑色精怪一個人進來,他可以挾持那精怪,逼他帶自己離開。

可現在,附近有這麽多實力強橫的魔王。

若他貿然暴露自己并非魔尊,只會讓自己陷入險境,恐怕還沒見到裴蘇蘇,就已經沒命。

收起思緒,聞人缙喉結滾動,有些冒險地說道:“開門。”

他在這裏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出口,更不知要如何出去。

這地方似乎極為特殊,或許進出口并不是普通的門,他這麽說很有可能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

可他顧不上這麽多了。

這下,羊士徹底坐實了心裏的猜測,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

虬嬰奇怪地看向聞人缙,猶豫片刻,斟酌着說道:“魔尊何意?可……萬魔窟并沒有門啊。”

沒有門,怎麽開?

萬魔窟門口,看似是一道門,其實是一道結界,封鎖了萬魔窟裏無數冤魂。

他們只能撕開裂口進出,卻沒有辦法徹底打開這道結界。

這件事,別人不清楚,魔尊心裏應該很清楚才對,怎麽會突然說出這麽奇怪的命令?

聞人缙的手掌微微收緊,眉心也籠上幾分沉凝。

他賭錯了。

這個方法也行不通,那他該如何告知裴蘇蘇,自己就在此處?

聞人缙眸光微閃,思忖片刻後有了新的主意,不急不緩道:“魔域豈是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你們随我出去,殺了這群膽大包天的妖。”

他想騙出離開萬魔窟的方法。

“魔尊饒命!萬魔窟乃是禁地,進出之法只有您和護法大人知曉,屬下等此前從未進過萬魔窟,更不敢私自記下進出之法。”

衆位魔王以為,魔尊故意這麽說是在詐他們,趕緊表明自己從未擅闖過禁地。

虬嬰則是立馬哭喪着臉跪下了,“請魔尊恕罪,屬下剛才帶這麽多人進來,身上魔氣虧空,暫時沒辦法帶他們離開,只能勞煩魔尊。”

聞人缙眉間褶皺不斷加深,捏着龍骨花的指骨泛起青白。

知道萬魔窟進出之法的,只有虬嬰和真正的魔尊。

可現在,虬嬰體內魔氣虧空,暫時無法帶人離開。

而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離開萬魔窟,更別提帶這麽多人出去。

裴蘇蘇不肯進來,他又出不去,萬魔窟的結界更是無法打破。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通知蘇蘇,自己就在萬魔窟裏的消息嗎?

他們只能錯過這次相見的機會了嗎?

聞人缙不再理會周圍的這些魔修,藏着愁緒的目光一直透過水鏡,牢牢定在裴蘇蘇身上。

這時候,裴蘇蘇正帶領幾位大妖,處理殘局。

他們在許多魔修的芥子袋裏,發現了妖族丢失的靈物,此時正好物歸原主。

步仇說:“我們在外面待了這麽久,魔尊都沒露面,他肯定在謀劃什麽。”

“沒錯,說不定那扇門後面有像伏妖印一樣,能克制妖族的寶物或機關,所以虬嬰才故意想引我們進去,可惜我們不上當。”饒含輕笑一聲,說道。

“幸好王上謹慎,不然我們就要着了他們的道了。”

處理殘局的時候,他們不小心觸碰到魔王殿的幾個機關,兇險萬分,若不是裴蘇蘇及時出手,怕是會有人受傷甚至隕落。

魔王殿內都有如此多的機關,更別說那扇詭異的門後面了。

虬嬰帶人躲進去,沒準就是設好了陷阱,等着他們跳呢。

此時衆妖都已經冷靜下來,不再質疑裴蘇蘇的決定。

步仇等人都以為裴蘇蘇生性謹慎,可實際上并非如此。

當初年少輕狂的裴蘇蘇,天不怕地不怕,比任何人都敢闖。

可在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之後,她變得比所有人都要謹慎小心,甚至稱得上……懦弱,不敢讓身邊人冒任何風險。

“王上,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臨走前,裴蘇蘇最後看了一眼萬魔窟的方向,仿佛即将錯過什麽重要的東西似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幾乎要從嗓子眼裏飛出來,渾身的血液幾乎都在躁動。

這種心慌意亂的感覺,她已經許久都沒有過了。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不敢冒險。

裴蘇蘇強迫自己收回視線,盡力忽略心頭那點不安,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對衆人說道:“走吧。”

萬魔窟內,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聞人缙眸含着急,忍不住向前邁出半步。

蘇蘇,我在這裏,我在門後面。

可不管他在內心說多少遍,都無法将這個訊息傳遞給裴蘇蘇,也無法阻攔她離開的腳步。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魔王殿中。

心中頓時一空。

妖族離開,魔王們俱都松了口氣,只是想起剛才聞人缙說的話,心中有些疑惑。

魔尊剛才不是說要殺了這群妖族嗎?為何不從萬魔窟出去?

不過,魔尊性子本就陰晴不定,他們也揣摩不透魔尊的想法。不管怎樣,他們的命總算是保住了。

在萬魔窟裏休息了半個時辰,魔氣稍微恢複一些,虬嬰趕緊帶着其他人離開,不敢過多打擾。

聞人缙原本在閉目打坐,忽然察覺到萬魔窟除了自己以外,又多出一道氣息。

他掀開眼眸,清寒的視線中,出現一個身形高瘦的魔修。

“你敢擅闖禁地?”

羊士眯起眼盯着他打量一會兒,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別裝了,別人都以為你是魔尊,我知道你不是。”

聞人缙并未被他一句話擾亂陣腳,緩緩起身,墨眸冷戾盯着他。

羊士朝着他的方向走來,邊走邊道:“虬嬰那個傻子,居然連真正的魔尊都區分不出來。不對,也不能說他傻,誰讓魔尊的行事,一向讓人捉摸不透呢。”

怪不得,之前在神隕之地,他看到容祁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見過。

他以前并沒有見過魔尊真容,但他見過聞人缙,而聞人缙與容祁生得一樣,所以他才會莫名覺得眼熟。

那次在神隕之地,容祁忽然出現後,虬嬰的态度就發生了巨大轉變。

想來,那個才是真正的魔尊吧。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虬嬰看到兩個魔尊出現,竟完全不覺得奇怪。

話落,羊士忽然斜起眼睛,猛地擡手,凝聚出磅礴魔氣,對聞人缙發起進攻。

重重的一掌拍在胸口,聞人缙身上重傷未愈,自然不敵,登時便後退幾步,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鮮血。

重傷他之後,羊士譏笑道:“想不到啊,百年前幾乎橫掃天下的虛渺劍仙,如今竟弱到了如此地步,只剩下元嬰修為。”

虬嬰等人都以為,“魔尊”在刻意隐藏自己的修為。他們根本就沒想到,眼前這人真的只有元嬰期,就連實力最差的虬嬰都能輕易碾死他。

不愧是虛渺劍仙,裝魔尊也裝得有模有樣,若不是自己早前見過他,定然不會懷疑他的身份。

聽到羊士的稱呼,聞人缙心緒微動,面上卻依然沉靜。

“百年前,我欲搶奪那貓妖內丹,曾與你交過手。那時候的你可比現在的妖王還厲害,我帶去的人完全讨不到任何便宜,連我自己都差點死在你手上。”

想起這段過往,羊士心中湧上怨恨,狠辣地朝着聞人缙連續攻擊,将他擊倒在地,迫他吐出無數鮮血。

眼看着聞人缙氣息漸漸虛弱下去,羊士的表情越來越興奮,整個人被報仇的快感支配,下手毫不留情。

當初他差點死在聞人缙劍下,哪想得到有朝一日,聞人缙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在他手底下,居然如同幼崽一般,沒有半點反抗之力,只有挨打的份兒。

最後,聞人缙勉力撐着想要站起來,卻又因為重傷而跌落回去。

他只能倚靠着旁邊的巨石,才能讓自己的身體不摔倒。

饒是落于下風,滿身是血,他依舊姿态從容,只是依然小心護着手裏的龍骨花。

既然身份已經暴露,就沒有繼續僞裝下去的必要了。

聞人缙好似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一般,随意擦去唇畔鮮血,斜倚着石頭,心思全被幾個字給抓住,掀眸清冷看向他,“百年前?”

羊士愣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來,解釋道:“哦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望天崖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望天崖一日,龍族一年。龍族一日,外界三日。”

随着羊士的話,聞人缙的臉色終于有了變化,眸中蘊出凝重。

“所以,你只在望天崖上待了月餘,可外界,”說到這裏,羊士故意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早已過去了百年。”

正是因為望天崖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他當初才會想到,把聞人缙引到那裏。

聞人缙登時滞在原處,握着龍骨花的手微微發顫。

百年……

怪不得他總覺得,似乎發生了許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原來外界竟已過去了百年?

那麽,在蘇蘇眼中,他已經消失了百年?

這百年裏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蘇蘇會性情大變?

聞人缙心緒翻滾,不小心牽動身上的傷口,他忍不住低聲咳嗽幾下。

“其實當初,那貓妖獲得傳承一事是我故意散播出去的,就是為了逼得你衆叛親離,走投無路。後來,望天崖上有龍骨花的消息,也是我讓人傳出去的。你為情所困,果然不管不顧地自廢修為,去了龍族。”

“只可惜,不知道你臨走前把那貓妖藏在了何處,我一直都沒找到,最後讓那貓妖被帶回了妖族。今天本來也是個好機會,萬魔窟裏怨氣深重,若是那貓妖跟進來,我有一萬種方法讓她死,沒想到她如此謹慎,又讓她逃過一劫。”

聞人缙呼吸稍緊。

幸好裴蘇蘇如今性情謹慎,沒有貿然闖進來,不然就糟了。

望天崖處在死夢河對岸,這地方只有魔域的人才知道,人族和妖族對此地幾乎一無所知。

若不是羊士刻意指引,當初聞人缙不可能找得到望天崖的所在。

看到聞人缙都到這時候了,還小心護着手裏的龍骨花,羊士臉上笑容更加張狂。

“你還真是厲害,自損修為之後,竟還能在望天崖上堅持月餘。只不過,再厲害也是白費心思。這都過去了百年,現在那只貓妖,早已不需要你辛辛苦苦得到的龍骨花了。”

聽了他的話,聞人缙依然沒選擇丢掉龍骨花。

不管還能不能派上用場,留着總是好的。

他的芥子袋早已破碎,所以只能一直把龍骨花拿在手裏。

聞人缙之所以能在望天崖上堅持那麽久,靠的是他的本命靈劍,還有無數以傷害身體為代價,可以短暫提升修為的丹藥。

虬嬰趕到的時候,他的本命靈劍早已破碎,丹藥也所剩無幾。

若不是虬嬰帶他出來,他現在恐怕已經死在了望天崖上,神魂俱滅。

看到聞人缙依然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羊士突然很想撕破他的僞裝,想看他神色大變的失态模樣。

“你在魔域待了這麽久,身份都沒有被拆穿,你就不好奇,真正的魔尊去了何處嗎?”

聞人缙眼眸半阖,徑自調息,似乎對這件事完全不感興趣。

羊士并不氣餒,只要他說出後面的事情,不信聞人缙還能坐得住。

“你會被虬嬰錯認成魔尊,是因為你與魔尊長相一致,的确很難分辨得出。別說虬嬰了,就連那個貓妖都區分不出來呢。”

說完,羊士就眼也不眨地盯着聞人缙,不願錯過他臉上一分一毫的表情。

他話音剛落,聞人缙立刻睜開眼眸,漆黑眸底一片深寒,“你此話何意?”

“我這話的意思當然是,魔尊此刻正在妖族,在那貓妖身邊,聽說很快就要晉升為王夫了。”

“你放棄一切,冒着生命危險去給她拿龍骨花,結果她根本沒認出你,轉身就跟一個與你長相相似的人情投意合了。怎麽樣?這龍骨花,你還要繼續留着嗎?”

羊士充滿惡意地說完,就等着親眼目睹聞人缙的神色變化。

他會怎麽樣呢?後悔?發狂?妒忌?

是否會覺得,百年前的他自己,實在是傻透了?

聞人缙眸色沉沉,臉色發緊,卻不是羊士想象中的任何一個反應。

“魔尊想幹什麽?他有何目的?”

聞人缙現在只想知道,魔尊會不會對裴蘇蘇不利。

其他的那些,等他離開魔域再去考慮。

他不信裴蘇蘇會認不出他,更不信她會與別人情投意合,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心中雖然這麽想着,可聞人缙的呼吸還是亂了不少,昭示着他的不平靜。

“魔尊的心思,我怎麽猜得出來?當初那老鳳凰與魔尊實力相當,卻忽然毫無征兆地隕落,還選了個血脈低微的繼承者。魔尊故意潛伏在貓妖身邊,可能是想知道那老鳳凰的真正目的,想來或許與成神的機緣有關罷。”

鳳凰妖王的秘境,可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去的。

若不是秘境選中了裴蘇蘇,她就算再怎麽任性,也不可能闖得進去。

這根本不是偶然,而是鳳凰妖王早已設定好的一切。

羊士說完,聞人缙面上情緒一寸寸收起,語調冷下來,“你為何與我說這麽多?”

察覺到他的警惕,羊士不再隐藏自己的真正目的:“聞人缙,我知道你想離開魔域,不如我們合作。”

聞人缙不言,沉眸盯着他。

“你繼續假扮魔尊,助我奪權,我幫你隐藏身份,助你離開魔域,如何?”

羊士根本不怕他不答應,現在的聞人缙,哪有選擇的餘地?

果然。

“好。但有一點,我不會與妖族為敵。”

“我不會讓你與妖族為敵,只需要你借助魔尊的身份,幫我在魔域做一些事情,”說到這裏,羊士眼裏流露出幾分不懷好意,意有所指地說道,“就是不知道,你付出這滿腔真心,到最後能收獲什麽了。說不定等你從魔域出去,能白得一個與自己長得一樣的後代。如此說來,你倒是賺了。”

對于他的冷嘲熱諷,聞人缙的回應是閉上眼睛,打坐調息。

羊士覺得無趣,離開萬魔窟。

待氣息穩定下來之後,聞人缙這才睜開眼,眼尾略帶赤色。

他揮了揮手,遮在龍魂上的陣法取消,那幾個被束縛的魂魄顯現出來。

“原來你不是容祁。”

聞人缙沒理會這句話,直接問道:“望天崖上的時間流速,當真與外界不同?”

龍魂不回答。

“你若不回答,我便繼續給你輸入力量,讓你長長久久地留存于世。”

待在萬魔窟裏這段時日,聞人缙并非什麽都沒做。

他知道這些龍魂最怕什麽。

龍魂被威脅,果然顫抖起來,害怕地說道:“我說,我說。那個人說的都是真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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