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然後自己低頭找靴子穿。
----居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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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鸾一直強忍着笑,出了門,嘴角不由微微上翹。
被那個混蛋折騰了一頓晚飯的功夫,現在就讓他捉迷藏,好好找鞋子吧!鞋子就藏在旁邊的花盆後面,不算難找,但是一想到蕭铎低頭貓腰,瘸着腿,蹦蹦跳跳四下找鞋子的場景,就忍不住好笑。
哈哈,實在是太滑稽了。
端王妃回頭看了一眼,“阿鸾,你自己樂什麽呢?”
“沒啥。”鳳鸾搖搖頭,但是嘴角的笑容還是忍都忍不住。
好在端王妃不是刨根究底的性子,微微一笑,便繼續回頭走路。她如今已有五個多月的身孕,肚子挺大,夜裏走路不是太方便,便有點慢吞吞的。後面跟了一群姬妾,也只能慢悠悠的走。
鳳鸾還在一個人偷偷樂呵。
前頭端王妃正下臺階,不知道怎麽腳底一滑,身子一歪,驚呼道:“啊呀!”雖說臺階只得三階,不高,可是她還懷着孕,這可摔不起啊!
穆媽媽趕忙上前抓人,“王妃娘娘!”
鳳鸾因為靠得近,也是本能的趕緊伸手一抓,“大表姐當心!”
拉拉扯扯,結果兩個人都穩不住了。
眼看端王妃就要摔下去,鳳鸾瞅着她那大肚子,想着自己前世懷孕,當時也不知怎地腦子一熱,沒有想清楚。就趕緊把她往回一推,自己匆忙跳下臺階用力撐着,結果因為身量纖細單薄,沒撐住,兩個人一起摔了下去!
鳳鸾成了肉墊,端王妃則軟綿綿的摔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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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不過是一眨眼的事兒。
等到周圍的姬妾和丫頭反應過來,鳳鸾已經鬼哭狼嚎起來,“啊啊啊!我的腰,我的腰要斷了。”她後背被個東西硌住,尖尖的,像是一塊硬邦邦的石頭,簡直就是錐心一般的痛,“疼……、疼死我了。”
端王妃則是一臉驚魂不定,軟坐着,不敢動彈。
☆、39 陰謀處處有(一)
蕭铎沒有像鳳鸾相像的那樣,活蹦亂跳的找鞋子。他可是在軍營裏混的人,雖說愛幹淨,但不至于怕髒了襪子,就不顧形象一只腳走路。人家大大方方踩在地上,襪子髒了就髒了,只簡單找了兩圈兒就找到了鞋。
好樣兒的!小丫頭你厲害,給我等着!
蕭铎恨得暗暗咬了一把鋼牙。
他穿好靴子就大步流星出門,往暖香塢去,要找鳳鸾徹徹底底的算總賬!結果剛到出去沒多遠,就見前面混亂的圍了一群人。
王府內燭光映照,遠遠看去,王妃和諸位姬妾似乎都在,周圍丫頭們慌慌張張的亂跑個不停,來來往往都是人。
蕭铎心下“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三步兩步走了上去,喝了一聲,“讓開!”第一時間去尋端王妃,然後看她的肚子和裙子,還好……,沒有血跡。略松了一口氣,又緊張問道:“怎麽回事?你好端端的怎地跌倒了?孩子呢,有沒有事?”
一連串的問題急急脫口而出,十分焦急。
不怪他着急,王妃懷的很有可能是王府的第一個兒子,還是嫡長子。眼下他都已經二十四歲了,還沒有兒子呢。
大夫已經匆匆趕來,診了脈,“目前看起來胎像沒有問題,還算穩固。”到底不敢十分打包票,問道:“王妃自己覺得怎麽樣?”
端王妃已經在地上坐了小半刻了,細細感覺了一會,擡頭道:“除了腳踝好像崴了一下的疼,別的沒有大礙,肚子不疼。”她搖搖頭,“感覺應該是沒事。”
蕭铎的臉色緩和下來,“那就好,那就好。”
端王妃的臉色卻沒有好轉,指了指旁邊,“快給鳳側妃瞧瞧。”
蕭铎這才發現地上還躺了一個,他驚詫,“你怎麽了?”上前要把鳳鸾撈起來,她頓時嗷嗷大叫,“別……,別別,我腰後面疼死了,不能動!”
“多虧阿鸾。”端王妃面色複雜,感激、慶幸、感嘆,以及小小愧疚,“她要不是為了扶住我,就不會摔下去。我的身子又笨重,阿鸾擋在下面肯定摔慘了。”
她這麽說,除了感激以外,更多是稍微誇大一下表妹的功勞。
不管怎麽講,表妹都是為了自己才受傷的啊。
當着丈夫的面,誇大一點,把她保護自己和胎兒的功勞說高一點,也算是給她做人情,回報她今兒的一番救護之情。
旁邊已經有人擡了條椅過來,穆媽媽等人上前,緩緩扶着端王妃坐上去了。
蕭铎上前幾步,去拉鳳鸾,“好了,痛也要先起來。”
鳳鸾眼淚汪汪的,“我起不來,真的。”她聲音裏帶出哭腔,“後面……,好像有一塊尖尖的石頭,紮進去了。”
蕭铎吃了一驚,趕緊上前細細查看。
他讓她輕輕側身過去,好家夥,下面一塊拳頭大的尖石頭,已經染紅了半塊兒,再定睛一看,那盈盈一握的纖腰正在流血呢。
“啊呀!!”人群裏,頓時有人驚呼起來。
蕭铎到底是混過軍營上過校場的人,加上性子沉穩,哪怕此刻已經有點慌亂,還是趕忙将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往她身後緊緊摁住了。他轉身回頭,“趕緊叫個外傷大夫過來瞧!”又吩咐鳳鸾,“你別動,就這麽躺着。”
端王妃原本都準備坐椅子走了,見狀吓得不輕,“怎麽……,傷得很重?”
周圍頓時一陣奇異的靜默。
蔣側妃、苗夫人、魏氏,以及王府的各院丫頭仆婦們,都是面色各異,全都緊緊的抿住了嘴巴,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
難不成鳳側妃有危險?人人心裏想着,四周靜得連一根針掉落都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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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鸾這次可真的是重傷了。
之前假裝落水也好,和蕭铎拉扯跌落蹭花臉也好,都是小事兒,年紀輕輕養幾天就沒事了。可這次……,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傷亡慘重!還虧得那塊石頭位置巧,剛好硌在她的肋骨上,成個骨折,否則沒準得把腰花給戳出來。
蕭铎坐在床邊看着她,欲言又止。
不知道是該誇她救護王妃勇敢,還是責備她冒傻氣,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鳳鸾剛剛被包紮好,趴在床上,扭頭見他目光閃爍不定,再想想自己的悲慘,不由委屈起來,嗚咽道:“你那是什麽眼神兒啊?該不會……,還以為是我故意摔的吧?我哪兒那麽傻啊,不要命啊。”越說越是傷心,“這可不是上次在水邊,你在跟前,撈起來就完事兒的,我小命都快沒了。”
“你還知道我不在跟前。”蕭铎聽了她的,又是氣,又是恨,氣她上次沒事找事故意瞎鬧,恨她不愛重自己,“你看看,把自己弄成什麽樣子?”可是隐隐的,心裏又有幾分說不出的熨帖,她雖然淘氣,到底還知道自己在身邊比較安全。
唔,不算太傻太沒良心。
“什麽我弄的?”鳳鸾抽噎哭道:“我……,我哪知道會這麽慘啊。”
說實話,心裏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本來前世自己就死得蹊跷,王妃亦是重點嫌疑人之一,雖說沒查清楚之前,不能把她當做敵人,但實在犯不上為了救她和她的肚子,就把自己給搭上啊!
當時一定是腦子太熱了。
見着懷孕的大肚子,本能就是想着孕婦不能出事,就沖上去了。
況且自己沒打算當人肉墊子,只想在下面擋一擋,讓她別摔下來,誰會知道她倒下來那麽重啊?而且好巧不巧,是哪個混蛋放塊石頭在哪兒?別說是本來有的,王府天天有人打掃,樹葉都要掃走,何況是那麽大的一塊石頭?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那個地方!
等等,這是陰謀?
鳳鸾深吸了一口氣,扭回頭,“王爺,有人要害大表姐。”
“閉嘴!”蕭铎一聲斷喝,“行了,好好養你的傷。別的事情都不許管,也不許嘴上沒個套門兒亂說話。”心下當然知道事情蹊跷,但嚷嚷開了,不好聽,而且會讓王府後宅大亂,要查也得私下悄悄的查。
鳳鸾找不到發洩的地方,就使勁哭,“嗚嗚,我都這樣了,嗚嗚……,你還兇我?嗚嗚……,你真是沒良心。”她心裏憋着一股子氣,“嗚嗚,嗚嗚嗚,我救的可是你老婆和你兒子……”
蕭铎“嗤”的一笑,被她氣笑的,“什麽我老婆?簡直是在胡說八道。”
鳳鸾起先還在發洩怨氣的,後來哭着哭着,想起前世自己未能謀面的孩子,反倒不吱聲兒,眼淚刷刷的往下掉,片刻就把枕頭給染濕了一片。
“你怎麽了?”蕭铎發覺了她的不對勁兒。
鳳鸾默默的流着淚,心痛如絞,比腰上骨折的痛還要難受。
“阿鸾?”蕭铎第一次嘗試喊女人的閨名,怪肉麻的,他不是很習慣,輕輕俯身下去瞧她,哄道:“好了,別哭了。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的,給你一個交待,不會讓你白白受了傷,白白受了委屈……”
不讓自己白白受委屈?那麽,前世呢?
鳳鸾憤怒的扭頭看他,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眼淚豆大,一顆一顆的往下掉。她好想問一問,“為什麽?前世你可以眼睜睜的看着我死?那個兇手會不會不是別人,而正是嫌棄我的你,……是你嗎?蕭六郎。”
可是她,一個字也問不出來。
“行了。”說實話,蕭铎不是很擅長哄女人,因為以前根本就沒有鍛煉的機會,女人不需要哄,就成群撲上來了。由于經驗缺乏,所以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我都說了,不讓你受委屈的,這件事一定給你做主。”
鳳鸾扭回頭,依舊趴在枕頭上默默流淚。
蕭铎本來陪她一會兒,要過去端王妃那邊過夜的。畢竟那邊是嫡妻,也摔着了,最重要的是肚子裏面還有孩子。哪怕大夫和她都說沒有事,但還是擔心,況且按規矩上也應該過去。
可是……,眼前的嬌嬌哭得太傷心了。
蕭铎略作猶豫,吩咐道:“去跟王妃那邊說一聲,就說鳳側妃情形不太好,骨頭縫裂着,我先在這邊看着她一會兒。”他沉吟道:“王妃那邊若有事,立刻來回。”
言下之意,其實就是不過去了。
暖香塢的人當然是高興的,但是傳話的丫頭,卻是端王妃那邊派過來守着,聞訊鳳鸾情況的,一聽這話,就只能硬着頭皮回去傳話了。
端王妃接到消息,靜了靜,說道:“阿鸾傷得重,王爺也累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連有可能的未來端王府世子,都争不過她。
哎,表妹這才進府幾天功夫啊。
穆媽媽怕她吃心,勸道:“鳳側妃這次可是吃了大苦頭,骨頭都折了,她年紀小又養得嬌,自然害怕,難免會纏着王爺不讓走。”這麽一解釋,好像都是鳳鸾撒嬌賣癡的緣故,而不是王爺偏心了。
端王妃卻是心下了然。
自己丈夫是何等冷酷決絕的性子,就算是表妹撒嬌,那也得丈夫願意讓她撒嬌,不然就是算是撒破天,都不管用,甚至還可能引起他的反感。
假使今兒摔折了腰的人是蔣側妃,只怕丈夫就過來了。
☆、40 陰謀處處有(二)
端王妃心情一陣複雜。
要說自己不該吃這份醋的,畢竟表妹是為自己受傷,況且若不是她那麽一檔,自己跌下去可不會好受,更甚者,要是肚子紮在那塊石頭上面……,簡直不敢想象!想到此處,暫且将吃醋的心思壓下。
她擡頭問道:“瞧清楚了?那臺階上面果然有油跡?”
穆媽媽臉色一沉,“是,有油。”
端王妃靠在軟枕上,輕輕撫摸着肚子,冷笑道:“這個辦法雖笨,但是一旦讓我中招的話,收效可就大了。”
穆媽媽恨聲道:“太惡毒了!”
端王妃卻是沒工夫生氣,而是發愁,“今兒的時機實在太好了。你想想看,因為今兒是萬壽節熱鬧日子,人人都打那兒過,人人都有作案的嫌疑。”她搖搖頭,“這查起來只怕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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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哭半天了。”暖香塢裏,蕭铎頭疼的繼續哄人,“別哭了。”他起身端了溫溫的蜜水過來,“來,喝點水兒。”
鳳鸾木虎着一張小臉兒。
蕭铎給她磨得沒了脾氣,只得拿了勺子,一勺一勺往她嘴裏喂。偏生笨手笨腳的,沒喂好,好些都給流了出來,弄得鳳鸾一臉的糖水,他皺眉放了碗,又親自去擰了一把帕子過來,給她細細擦臉。
折騰半宿,把他半輩子沒做過的事都做了。
鳳鸾腰疼的很,又哭累了,沒理他,一句話都沒說就睡了過去。
蕭铎搖了搖頭,喊了人進來守着她。自己胡亂洗漱完畢,然後依舊在碧紗櫥将就了一晚。次日早起,見鳳鸾悶悶的不說話,他咳了咳,“那只狗,就叫多多罷。”
鳳鸾半天才回神,懶懶的,“多多怎麽了?”
多多怎麽了?你會不知道?蕭铎見她一臉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樣子,就來氣,可是人家腰都折了,能怎樣呢?打不得、罵不得,這會兒再和她怄氣,倒顯得自己婆婆媽媽、磨磨唧唧,不像個大男人了。
蕭铎閉嘴,生平頭一回吃了個啞巴虧。
可惜啊,趴着的那位嬌嬌還不領情,心思早不知道飄哪兒去了。
“汪汪,汪……”一身金黃毛色的多多跑了過來,它是經過專業培訓的,在暖香塢呆了幾天,就知道鳳鸾是自己主人了。這會兒不停的搖尾巴,轉圈圈兒,賣力的逗主人高興,一雙烏黑烏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小模樣別提多招人了。
鳳鸾心情不好,但是看着多多還是軟和了一些,摸了摸它,“好多多,真乖,知道哄我開心了。”
多多高興了,哼哼唧唧貼了過去趴着不動。
鳳鸾就愛憐的撫摸着它,一下一下,細細的給它梳着毛,嘆道:“你是個好的,又貼心、又聽話,真是個乖乖。”一人一狗臉對着臉,主人說一句,狗就哼哼一聲,兩人交流的十分融洽。
蕭铎在旁邊黑了臉。
自己昨天服侍了她半天,又在碧紗櫥熬了一宿,卻被她從昨天冷落到現在,而眼下這……,自己居然混的不如一條狗了?難道自己對她還不好?還不如一條狗有情義?真是小沒良心的東西!
那邊鳳鸾還在叨叨,多多還在哼哼,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麽。
“行了。”被冷凍的蕭铎終于忍無可忍,喊人道:“阿鸾腰疼着,快把這狗給抱到外面去,還有……,以後別讓狗上榻!”
寶珠趕忙過來,抱了多多。
多多掙紮,“汪汪……”
蕭铎沉下臉來,“叫什麽叫?再叫,把你做了狗肉火鍋吃!”
多多雖然聽不懂人話,但是能夠感覺出這個高大男人的不善,“嗷嗚”一嗓子,可憐巴巴的望着鳳鸾,好似再說,“主人救我。”
“還不走?”蕭铎的眼神快要殺人,哦不……,快要殺狗。
寶珠吓得一哆嗦,趕緊抱着多多跑出去了。
鳳鸾嗔怪道:“你做什麽?一大早的,跟一條狗生氣。”
“那還不是因為你!”蕭铎沖口而出,末了,又覺得這話說起來不對,難道自己在跟一條狗争風吃醋?他的臉黑成了鍋底,斥道:“哪兒那麽多話?老實躺着。”
鳳鸾這會兒就算是不想躺,也得躺啊。
蕭铎平緩了下心緒,“等下我讓人去兵部告個假,今兒不去了。”又道:“昨兒大夫說了,你這就是骨折,別的沒有什麽大礙。你老老實實的躺着休息,我去王妃那邊看看再過來瞧你。”他語氣帶着命令,“聽話,老實一點兒。”
“哦。”鳳鸾有氣無力的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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葳蕤堂內,端王妃的臉色略略有點泛白,“怎麽樣了?阿鸾沒事吧?”她打量着丈夫的臉色,不是太好,心下不免有些惴惴的。
要是表妹因為自己有個三長兩短,鳳家那邊,特別是舅母甄氏,那肯定得跟自己拼命啊!在鳳家,甄氏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她的出身不顯,但是卻把婆婆和丈夫捏得死死的,就連長房的人都讓着她。
有關這點,一直都是謎一樣的霧團兒。
“還好。”蕭铎說了句保守的話,繼而皺眉,“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她就算年輕,把肋骨也折斷了,也得要好好調養幾個月才行。”
這叫什麽事兒?一想着,心裏就是窩火。
不過到了端王妃這邊,蕭铎就不是在暖香塢的那個調調了,他壓下心緒,神色鄭重問道:“昨兒你是怎麽回事?好好走路,如何會摔倒了?”
端王妃聽丈夫語氣裏有責備的意思,略略有點吃心。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自己肚子裏可是揣着未來世子的,丈夫這是在埋怨自己不當心吧?還有昨兒連累的表妹摔得骨折,害得丈夫不能圓房,傾國傾城的小老婆娶回來只能看,不能睡,估計也讓他不高興了。
但端王妃是什麽人啊?她本來性子就沉穩內斂,又和蕭铎做了十年夫妻,非常了解丈夫的脾氣性子,知道什麽時候什麽表情,如何應對。
因而盡管心裏吃味兒,但還是一副冷靜的态度回道:“原本好好的,穆媽媽還在旁邊攙扶着我,又只得三階臺階,應該是沒事的。可……”她斟酌着說詞,将旁邊的一只繡花鞋拿了出來,“不知道是誰不小心,在臺階上灑了點油。”
這話已經說得十分委婉了。
不小心?碰巧在臺階上灑了點油?誰會沒事端一碗油去路上,好巧不巧,偏偏“不小心”灑在臺階上面?話裏隐藏的意思不言而喻。
蕭铎的臉黑成了一塊鍋底。
端王妃又道:“那塊石頭我也留着了。”她一向是個細致慎密的人,做這些事,顯得自然而随意,拿了石頭出來,“王爺你瞧,這石頭尖尖兒的呢。”到底忍不住有幾分怨氣和火氣,“誰這麽狠心?潑油也罷了,還放這麽一個東西在下面。”
蕭铎看着那塊尖尖的石頭,上面的尖都掉了一小塊兒,可見昨兒跟她碰撞的時候力度之大,要不是她的骨頭擋了一下,只怕……,“啪”的一聲,他狠狠拍在桌上,震得上面茶盞一陣“叮當”亂響。
端王妃哽咽道:“王爺你想想,要不是阿鸾替我擋了那麽一下子,我要是摔上去,再正好紮着肚子……”她深吸了口氣,緩了緩,“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末了,替表妹邀功了一句,“多虧阿鸾良善,只是這次可害苦她了。”
但是多的,卻是一句都不肯再說。
昨兒下黑手的人到底是誰?首先排除的就是端王妃自己和鳳鸾,前者不可能拿身孕開玩笑,後者不可能不要命,那麽剩下便是蔣側妃、苗夫人和魏氏了。
到底是誰可不好說,也沒證據。
蕭铎陰沉沉的沒有說話。
端王妃之前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昨兒人多眼雜,加上因為萬壽節的慶賀人來人往,王府的姬妾和貼身丫頭們,都是要打那兒進過的。這要查的确不好查,對方肯定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趁夜作案的。
可是就這麽讓賢妻美妾吃了虧,蕭铎可咽不下這口氣!
再說了,王府有人生出了鬼魅心思,得逞一次,難免就還會再有下一次,不抓出來要怎麽安心?別人也罷了,但端王妃和鳳鸾不論哪一個人,都是蕭铎放不下的。前者端莊賢惠,後者明豔可人,而且她們背後還有穆家和鳳家呢。
蕭铎沉吟了一會兒,“你懷着孕,不易操勞,要不然昨兒沒有摔着,倒為勞心勞力動了胎氣,那可就劃不來了。”他道:“這件事我來安排細查,你不用管。”
端王妃暗暗松了一口氣。
首先,她的确不想勞心勞力動了胎氣;其次,她對丈夫的性子還是很有把握的,只要查出背後人是誰,不論哪個姬妾,丈夫都是不會手軟的。唔……,如果是蔣側妃可能稍微難辦一點兒,看着蔣恭嫔和蔣家的面子,只怕不會鬧開,而是一輩子冷落了事。
總之,對丈夫的理智和決斷很有信心。
下一瞬,端王妃又不免多想了一些。
如果昨兒的事換下人,比方說,是表妹對自己做了手腳,蔣側妃救了自己?丈夫還會雷厲風行的處置嗎?他舍得表妹,舍得鳳家嗎?只怕難講了。
端王妃在心裏搖了搖頭,自己這是怎麽了?沒有的事,胡思亂想個什麽勁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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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香塢裏,鳳鸾趴的渾身酸疼難受,正在叫喚,“來,慢慢兒的讓我翻個身。”她揉了揉胸口,抱怨道:“回頭再把胸給壓平了。”
姜媽媽和寶珠等人小心翼翼的,服侍她側躺。
鳳鸾還在揉着自己的胸口,被壓了一宿真的很不舒服,感覺擠得難受,且有一點點擔心,問道:“媽媽你說,我這……,總是趴着,該不會趴成荷包蛋了吧?”
姜媽媽“撲哧”一笑,嗔道:“側妃渾說什麽呢?哪有這麽說話的。”
寶珠等人都是好笑,又害羞,一個個臉上發窘不已。
而門口,蕭铎本來是心情沉沉過來的,聽得屋裏對話,不由好氣又好笑,這丫頭怎麽說話如此不着邊際?說的都是什麽,哪裏像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他不知道,這是鳳鸾前世八年宮女生涯學來的。
“王爺來了。”玳瑁在外面喊了一嗓子。
姜媽媽等人都收斂笑容,福了福,挨個退了出去。
鳳鸾見他進來,連上帶笑,便知道剛才的話給他聽去了。想着自己不知道怎地說溜了嘴,覺得怪不好意思的,裝模作樣撩了撩額前頭發,“你來啦。”
蕭铎在床邊坐下,含笑伸手,“讓我摸摸你的荷包蛋。”
鳳鸾這會兒腰疼不敢動,氣得瞪他,“就不能消停一會兒?”到底還是讓他摸了,而且摸就摸吧,還在上頭撩撥個什麽勁兒?不由惱了,“你還讓不讓我養傷?!”
蕭铎到底顧及她腰上的傷來着,就是逗了她一下,沒敢很玩就停下了。
心下不免有點郁悶,“你說你,好好兒的多好。”從進門到現在,這丫頭就一直沒有消停過,現在好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呢。自己豈不是要守着她,眼睜睜看一百天,且得等個三、四個月,真是……,有如百爪撓心。
☆、41 陰謀處處有(三)
蕭铎轉身端茶喝了兩口,不去看那張宜嗔宜喜的嬌俏小臉,免得自己難受,“王妃那邊沒事的,你放心罷。”
鳳鸾回道:“嗯,那就好。”
----倒也不算是假話。
雖然心下後悔昨夜太過沖動,害得自己受了傷,可是認真說起來,還是希望端王妃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而且最好是兒子。
不是自己心軟沒個原則。
而是只有端王妃有了嫡子,只有她的主母位置坐穩了,她才能更容得下王府裏面的姬妾們。她有嫡子傍身,才會松手讓姬妾生庶子,自己才能順利生下兒子,然後養精蓄銳、站穩腳跟,慢慢查清楚前世難産的真相,為自己和孩子報仇!
假使端王妃是前世兇手的話,自己也得有能力了,才能扳倒她啊。
不然憑自己剛剛進王府,只略有點美色,就想讓蕭铎廢掉王妃根本不可能!自己可不會癡心妄想,端王妃沒兒子,然後自己趕快生個兒子,就能将她取而代之。估計那樣的話,端王妃第一個想掐死的就是自己。
反正一輩子還長着呢。
将來的事,還真的誰也說不好。
好比現在的朝局,太子蕭瑛不光占了嫡長,還能文能武,身後有輔國公府範家和範皇後撐腰,在大家眼裏是穩穩當當的下一任真龍。可是誰又能想得到,不到十年,太子和肅王等人,就會一一敗在宮闱鬥争中呢。
自己和端王妃的争鬥才剛剛開始。
至于蕭铎,假使前世不想要自己活下去的人是他?如果是真的……
“在想什麽呢?”蕭铎問道。
鳳鸾默不作聲。
“王爺,側妃……”外面響起寶珠的聲音。
“滾出去!”蕭铎聽着煩,覺得這個經常晃蕩的丫頭十分讨厭,“主子沒喊就總是亂嚷嚷,誰給你的膽子?滾一點兒。”
“不是。”寶珠咬牙,委委屈屈道:“鳳二夫人來了。”
“母親來了?”鳳鸾激動要起身,一扭,便是一聲慘叫,“哎喲!我的腰!”被蕭铎扶了一把躺回去,見他瞪自己,小聲解釋,“我忘了,又不是故意的。”
蕭铎瞪她,“好好躺着。”
甄氏挽着高髻進門,大約是為了刻意表現岳母的身份,穿了深紫色的衣衫,配褐色繡桃花的裙子。雖說顯得成熟了幾歲,可依舊掩飾不住她的光彩照人,那種好似水波盈動一般的美,真是寶光流轉、活色生香。
這是蕭铎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岳母。
第一個念頭便是,岳母真是……,女人中的女人。
不免擡眼看了看鳳鸾,自己的小嬌嬌只需要再調養幾年,身子、臉蛋長開了,再占着年輕嬌妍,那可真是京城第一美人兒了。
“見過王爺。”甄氏福了福,沒多話,便先去看望自己的寶貝女兒。
蕭铎又被甩了一次冷臉,摸了摸鼻子,“你們先聊。”趁勢回避去了外面,心下安慰自己,岳母是長輩讓讓也是應該的。
甄氏才懶得理會王爺女婿呢,要不是怕女兒難做人,連招呼都懶得打。這會兒,滿心滿眼都在女兒身上,“聽說你把腰摔了,到底怎樣?”
姜媽媽在後面殺雞抹脖子的遞眼色,示意收斂點兒。
鳳鸾只清楚母親性子的,哪裏敢說自己骨折?只哼哼道:“從臺階上摔下去,被石頭戳了一下子,破了皮兒,這會兒還疼着呢。”
甄氏掀開她的小衣瞧了瞧,貼着膏藥,況且是在腰上,倒是看不出骨折,因而只信了女兒的說辭。但即便這樣,亦是嗔怪,“我聽說,你是為了救王妃才摔倒的。”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頭,“可別有下次了?以後有事記得躲一點兒。”
什麽端王妃,肚子裏是了不起的金種子嗎?害得自己的寶貝女兒受傷!
鳳鸾讪笑,“哪能還有下次?”
自己又不是傻子,以後見了孕婦就統統繞道,再也不腦子發燒救人了。況且,自己這一休養就得三、四個月,等休養完,端王妃早就已經應該生了。
是男是女,是金蛋,還是銀蛋,都不與自己相幹。
甄氏細聲問道:“王爺待你好不好?”
“挺好的。”當着母親,鳳鸾只能報喜不報憂,再說了,今生的蕭铎對自己的确還不錯,暫時挑不出多大毛病來。
甄氏又叮囑女兒,“還有,你年紀小,可別由着男人的性子來。他們都是只顧自己快活的,把你折騰壞了,将來吃虧都沒地方說去。”
“呃……”鳳鸾有點尴尬,“我們還沒圓房呢。”
“還沒圓房?!”
“母親你別急啊。”鳳鸾大概把進府後的“意外”說了說,“都是趕巧不巧,偏生事事兒趕上了。”又指了指自己的腰,“眼下這個,且得往後拖幾個月呢。”
甄氏看着女兒,神色古怪,“你不想和他圓房?”雖說讓女兒做側妃,對蕭铎很是有些不滿,但還是忍不住勸了幾句,“你鬧性子,但是不可太過。畢竟你都是他的側妃了,躲得過一時,還的躲得過一世啊?再說了,所謂床頭吵架床尾和,床尾是怎麽和的?不就是男歡女愛和上的嗎?這事兒你別任性啊。”
鳳鸾給她說得啼笑皆非,解釋道:“也不是,就是想別讓他那麽輕易得到了。”
換做別的母親,肯定要訓斥女兒言語荒誕不經,但甄氏是與衆不同的母親,聽了這話反倒十分贊同,“沒錯,男人就是吃着鍋裏看着碗裏,越吃不着的肉,才越惦記,越覺得香呢。”只笑着交待了幾句,“可你要把握一個度,別太過,把繩子給扯斷了。”
鳳鸾笑嘻嘻道:“行,我聽母親的。”
甄氏又道:“你這好幾個月都讓他進不了身,幹看着,他豈不着急?回頭一上火就去找別的女人了。”哼了一聲,“所以啊,記得三天兩頭給他點甜頭嘗嘗,讓他惦記你好,才會日日夜夜都挂在心裏。”
鳳鸾聽得笑了起來,震得腰疼,“哎喲……”不敢大笑了。
“你認真聽我說。”甄氏一副過來人的神色,鄭重叮囑,“這女人吶,長得好便是占了最大的便宜,不過光是這樣還不夠,還得記住另外三樣。”她伸出纖細三根手指,“就是愛嬌、愛笑、愛俏。”
“愛嬌嘛,不會撒嬌的女人,那算不得是女人。”
“愛笑也是很要緊的。你想想看,男人在外面操勞了一天……”她啐了一口“呸!你爹那種不算。”然後繼續道:“誰回家不愛看個笑臉兒?誰會樂意看哭喪臉的?所以千萬不能總是歪聲喪氣的,記得常笑,只有哄得男人開心了,才能辦成正事兒呢。”
鳳鸾一面笑,一面點頭,等着母親高談論闊細細的說。
“最後說愛俏。”甄氏整理了下衣裳,動作優雅,“一個女人,不是說你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