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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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成笛的話音一落,周遭幾桌立即安靜了下來,即使有專注于大聊特聊的人,也被同伴一個眼色制止。

由于工作原因,梁弦并不怯于衆目睽睽,但此刻的情況,卻讓她傻了片刻。

等她平複好心情,擡眸看向謝清辭,忽然覺得時空仿佛靜止,周遭一切化為虛化的背景,唯有她和謝清辭鮮活而飽滿。

夜色越來越濃,店裏燈光如燃燒般熱烈,他們隔着空間與人海,視線交織,糾纏。

謝清辭那雙總是淡淡的桃花眼,流動着某種深刻的,讓人心慌的情愫。

剎那之間,梁弦好像捕捉到了什麽,但又似乎不對。

氣氛太怪了,怪到詭異,梁弦心跳加速,倉惶而逃的念頭在顱內瘋狂叫嚣。

沒法再與他對視,梁弦匆忙收回視線,垂眸,眼觀鼻,腦子則轉得風車一樣,飛速思考應對措施。

不料謝清辭快她一步。

“是啊。”他說,“只是姐姐嫌我年齡小。”

梁弦:“……”你在說什麽!?

梁弦搞不懂謝清辭的腦回路,不過他既已開口,她自是不會當着他同學的面讓他下不來臺。

她配合他的演出,腼腆一笑,擡手将碎發抿到耳後,含糊道:“是呢,我還是更喜歡成熟穩重的。”

“嗐,這你就不懂了。”旁邊桌大哥說,“成熟穩重不在于年紀大小。”

梁弦笑而不語,心說大哥您別裹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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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另一桌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也來湊熱鬧,“小姐姐快答應弟弟吧,想要徹底了解對方性格,還是要交往交往才知道。”

“……”梁弦:“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對他非常了解,不用通過交往了解。”

大哥教梁弦做人:“姑娘,一看你就沒談過戀愛。人的性格是很多面的,你了解的只是他作為普通朋友的一面,作為男朋友什麽樣你不知道。”

“對對對,找對象就跟買鞋一樣,必須要試試才知道合腳不合腳。”

勸和聲一句接一句,仿佛梁弦不應承下來,今晚這事就沒完。

梁弦臉上挂着敷衍而不失禮貌的笑,內心卻在咆哮,她轉頭看謝清辭,眼神表達還未到位,被他一個笑擋住。

他這個笑,怎麽說呢。

梁弦知道,以謝清辭的性格,肯定不做抓馬的事,但此刻,她怎麽看,怎麽覺得他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梁弦心中生疑,眼神中夾雜起警告。

他意會到,臉上浮起苦笑,好像在說她冤枉他。

“怎麽收場?”梁弦聲如蚊蚋。

他微微歪頭,靠近她耳邊,“既然都開始了,勞駕再配合一下?”

梁弦心說怎麽配合?沒劇本的臨場發揮,姐姐應付不來啊。

但此刻顯然不能多廢話,她往旁邊躲了躲,沒脾氣地說:“速戰速決。”

他溫柔地笑了下,又湊了過來,視線竟像摻了蜜一樣黏着拉絲。

梁弦受不了,尴尬、心慌、難堪,說不清道不明的諸多情緒結紮翻滾。

她腳趾摳鞋,恨不得扭頭就跑,然而他的視線,仍舊一絲不茍地在她的眉眼鼻子唇瓣間巡回。

深情專注,蘊刻着千言萬語的不可說,仿佛她真的是他愛而不得的人。

梁弦硬着頭皮被他凝視,心說,弟弟別學醫了,改考電影學院吧。

暧昧焦灼的氣氛讓人抓狂,更可怕的是明明知道都是戲,有人卻不争氣的臉紅了。

梁弦咬牙切齒,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催他:“弟弟呀,別磨叽了。不行,我來。”

某人似乎并不着急,清朗的臉上,突然浮起像寵溺的笑意,磁性的聲音中帶着幾分狡黠,他笑着和梁弦打商量:“要不你先假裝答應?”

梁弦:“......”

“萬一他們起哄接吻怎麽辦?”

“那就......”謝清辭和她打商量,“借個位?”

還能這麽玩?梁弦目瞪口呆。

“鬧呢。”她說,“演戲演上瘾了?”

謝清辭:“嗯。”

梁弦:“......”

講真,梁弦并不想,但這麽多人眼巴巴地看着,尤其謝清辭在等待着,她只能硬着頭皮配合他。

結果她剛點頭,他突然正色起來,澄黑的眼眸瞬息萬變,最後凝練成沉甸甸的,濃烈到讓梁弦窒息的深情。

“......”梁弦心說,弟弟戲太好,真要姐姐命。

她的耳廓,無法自控的瘋狂飚紅,明明知道都是假,但卻有種陷入的感覺。

梁弦受不了這種感覺,輕碰他手腕,唇語提醒他:“差不多得了。”

他充耳不聞,反而拉起她的手,握進了掌心。

梁弦又尴又尬,拿出畢生演技,配合他的演出。

“從小一起長大,我了解你的所有。”他說,“你也清楚我的一切,你總覺得我是小孩子,嗐,怎麽辦,真的很遺憾晚出生四年。年齡沒法改變,但其他方面,我真的有在努力成長。你說你的理想型是能和你風雨同舟,能理解你。如果有時間,你可以回想一下,這幾年我們是怎樣相處的。我知道喜歡是相互的,今晚說這些,不是逼你怎樣,只是希望今後你能試着換種思維和我相處,可以嗎?”

從小一起長大,梁弦知道謝清辭只是寡言,并非不善言辭,只是沒想到,這小子随口胡謅的本事居然這麽強。

梁弦覺得自己心理素質還行,但此刻,确實扭捏到自己都難受,她完全做不到練達坦然的陪謝清辭演完這出戲,她不敢看謝清辭的眼睛,胸腔裏仿佛有一萬只小鹿在狂奔,她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即将沉淪。

她心想,梁弦你完了,知道為什麽嗎?這就是沒什麽戀愛經驗的禍,如果是成笛,此刻不僅演技不凡,還能再加點劇情把戲推向更高/潮。

而你,像塊木頭,像個真的被表白的無知小女孩。

啊,好丢臉,梁弦捂住臉。

“怎麽了?”

謝清辭聲音含笑,扯下她捂臉的雙手,“害羞了?”

梁弦擡眼,撞上謝清辭一雙溫柔如春陽的眸子,她深深地閉了閉眼,不想承認剛剛心動的人是自己。

“好了。都別鬧了。”謝清辭終止這場鬧劇,攔着梁弦的肩,帶着她往外走,“她臉皮薄,本來想答應,這麽多人看着也不好意思了,我們出去單獨說。”

“嘁嘁嘁......”

衆人喝倒彩,也有人起哄讓他們別走。

梁弦懊惱的,被動的,往外走,走至無人處,她推開謝清辭,快速啓唇,試圖扭轉某些微妙,然而話到唇邊,看到他忽地笑了。

他眼波流轉間仿若湖水滔滔,她被裹卷,話出不了口,身由不了己,苦苦掙紮才不至于沉溺其中。

...

四月尾的風擠過微開的窗縫,鼓動着嚴絲合縫的窗簾,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響。床上的人被驚動,翻了個身,煩躁地扯起被子蒙住腦袋。

緊接着剁餃子餡的聲音從廚房傳來,節奏平穩有力,漸漸掩蓋風吹窗簾的鼓動聲。

梁弦一股腦掀開被子,皺着眉頭聽了會兒,沒脾氣地笑了。

昨晚一場戲,害得她半宿沒睡好,真是奇了怪了,人生到此不是第一次被表白,但那場戲的影響力卻遠超此前任何一次。

梁弦想,大概對方是謝清辭吧。

謝清辭跟她表白,委實過于驚悚。

即使是演戲。

即使她真的入戲了。

等清理完半夜詭異夢産生的腦污垢,磨磨叽叽起床,剁餃子餡交響樂恰好奏完最後一個音符。

謝清辭聽到她走路的聲音,回頭看她一眼:“吵醒了?”

“嗯。”梁弦走到洗碗池旁,撸起睡衣袖子,開水龍頭洗手,“其實也該醒了,你怎麽不叫我?”

“沒多少事,一個人幹就成。”

梁弦偏頭,視線落在身邊人身上。

體高貌美,氣質出衆,平日裏清清冷冷,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如果不了解他,一定覺得這人含金湯匙出生,妥妥十指不沾陽春水長大的孩子。

實際上,這小孩命運多舛,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熟練掌握各種家務,20歲的年紀,生存技能一級。

鍋裏的油熱了,他将手切肉下鍋,熟練翻炒,加調味品。出鍋後再和切碎的韭菜混合,調拌,霎時間一股獨特的香味飄滿整個廚房。

熟肉餡是梁弦喜歡的吃法,不過之前在家裏時很少吃到,因為她爸嫌這樣炒出來的肉餡太硬太油膩,而她媽紀女士則嫌做起來麻煩。

只有在這裏,即使梁弦不特意強調,謝清辭也會按照她的喜好調餡。

梁弦拍拍他肩,他偏頭看過來時,她高高豎起大拇指:“太香了,謝謝弟弟,有你真好。”

姑娘笑容燦爛,嬌俏中帶着七分甜,毫無預防,謝清辭偏頭一看,心緒不受控制地輕輕一顫。

“少來。”他垂下眼睫,用并不怎麽領情的口氣說:“別和肉餡比油膩。先去吃點面包墊墊,要不待會空腹吃,又該胃疼了。”

油膩?

這年頭真心誇獎都成油膩了?

“欸,謝清辭。”梁弦抱臂,一臉嚴肅,“你要不要再想想,接受我的油?”

謝清辭:“……”

謝清辭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嘆氣,從吊櫃裏拿出面包塞她手裏,“不客氣,為你服務是我的榮幸。”

得到滿意答複,梁弦點頭而笑,老幹部一樣拍拍他肩,“孺子可教,辛苦啦姐姐的小甜心。”

“......”小甜心眼含無奈,“不辛苦不辛苦,姐姐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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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謝清辭幼兒園時期,是那種活動參與度很差的小孩。

平時戶外活動,小朋友身伸胳膊踢腿,高高興興跳操。

他一臉冷酷,雙手插兜一動不動。

老師找謝成告狀。

謝成問他為什麽,難道學不會?

他說不是,就不想做。

某日上午,梁弦家有事,她請假回家。

路過幼兒園,恰巧是小朋友們跳操時間,她扒着圍欄找謝清辭。

謝清辭一如往常雙手插兜一動不動,百無聊賴之際,忽然看到圍欄外有個小姐姐瘋狂招手。

謝清辭視線一瞥,我沒看到。

然後兜裏的手緩緩抽出,慢慢展平,高高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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