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活色生香的啞巴美人(三十)

兩個人都是一愣。

季扶怔怔地看着疤痕, 不可控制地又回想起一年前那場單方面的殺戮,萬箭穿心,男人倒在血泊中, 失去生息。

而如今,他活活地站在他面前。

季扶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眼前這個人不僅是謝禾, 還是馬奴,那個曾經為他受過傷流過血的馬奴。

盡管他忘記了一切,可是他的身體,他的每處疤痕, 都是過往的記號,永遠無法抹除。

就算他不想承認, 也是一樣。

季扶想到這裏,心髒灼燙, 仿佛全身所有的血液都聚集在了此處。

謝禾飛快地穿好衣服, 瞧見季扶不算好看的臉色, 不禁抿了抿薄唇, “我說過不要看, 很醜是不是?”

然而下一瞬, 季扶卻是近乎蠻橫地繼續扒他的衣服。

“等等, 有話好好說……”人高馬大、向來霸道的大夏九皇子竟被季扶逼得手足無措, 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推開少年, 但卻始終下不了手,猝不及防地被對方利索地扒了個精光。

結實精壯的身體頓時一目了然,上面布滿的猙獰的疤痕,有燒傷,刀傷, 鞭傷……但最多的是箭傷。

“別看。”謝禾突然捂住季扶的眼睛,眸中是一片暗色。

他對皮囊的美醜向來不大上心,可自從遇見季扶之後,就該死地在意起來。

他很清楚,自己的長相和膚色不符合大雲朝的審美,身材也過于魁梧,身體全是傷疤,沒有一塊好地,怎麽瞧也不是能配得上季扶的樣子。

謝禾心中産生了自卑的情緒,這種感覺又格外的讓他熟悉,好像不是第一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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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扶被捂住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

謝禾不想松開他,一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醜陋的身體,二是不想看到他眼中的害怕又或者是嫌惡。

兩個人就保持着這個姿勢,如雕像一般,僵持着。

忽然,謝禾的身體緊繃。

一只柔軟冰涼的時候不知什麽時候,落在了他的身上,緩緩游走在古銅色的皮膚間,一一撫過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

謝禾的呼吸陡然亂了起來。

盡管那只手沒有任何旖旎的意味,可對比強烈的膚色差卻給男人一陣視覺沖擊,忍不住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終于,他控制不住地抓住那只手,低聲道:“夠了。”

再摸下去,要出事的。

季扶眼前恢複明亮,卻見男人火燒屁股似地,落荒而逃。

***

酒館裏,謝禾長噓短嘆。

他怎麽、怎麽就跑了呢!

“老九,你最近怎麽總往外面跑?”坐在他對面的是大夏七皇子,似乎有些疑惑不解,“你要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謝禾想起季扶,耳根不禁一熱,“找到了。”

七皇子饒有興趣,“哦?是什麽東西叫你這麽念念不忘?”

謝禾睨他一眼,意味深長道:“愛情。”

七皇子:“……”

厚臉皮如謝禾根本不知羞恥為何物,平靜下來後又回到季扶的屋子,不巧的是,季扶正好不在。

謝禾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被牆角的箱子吸引去了注意力,不禁多看了兩眼。

那箱子是敞開的,裏面好像放着些書信之類的雜物,還有一個木頭雕的小人格外顯眼。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來一看,木頭小人竟然長得和季扶有七八分相似,一種奇怪又熟悉的感覺湧了上來。

悄咪咪藏起來的系統:本寶寶只能幫你到這裏了,加油嗷!

季扶辦完事回來,感覺黑漆漆的院子好像有些不太尋常,不自覺地皺了下眉。

他推開院門,眼前一片流光。

不知從哪裏飛出一片流螢,點點銀光,漫天飛舞,如同散落的繁星,将季扶圍繞其中,有一種別出心裁的浪漫。

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如山的影子籠罩着他,深邃的眼睛裏盛着笑意,“生辰快樂。”

季扶瞳孔微縮,他想起來了?

很快,他又否定了這個答案。

謝禾定定地看着他,有些緊張。

他也是剛剛知道今天是季扶的生辰,沒有來得及準備禮物,送金銀財寶又太過俗氣,便抓了一網子漂亮的螢火蟲,布置起來。

也不知道季扶喜不喜歡?

他覺得……還算浪漫?

謝禾這一恍神,就見季扶從牆角扛了個網子來,将螢火蟲一網打盡。

謝禾:“???”

螢火蟲們奉獻了最後一絲光亮,被季扶丢進了藥罐子裏,發揮最後的作用,成了一味藥材。

謝禾:“……”

螢火蟲們:“……”

謝禾亦步亦趨地跟在季扶身後,忍了半天,終于還是忍不住酸溜溜地開口,“馬奴是誰?”

季扶手上的動作一頓,猛然回頭看了謝禾一眼,目光銳利而冰冷,好像是在質問他:你動我東西?

心虛的謝禾一下子就領會他的意思,趕緊解釋道:“我沒動你的東西,你自己放在外面的,我不小心看了一眼。”

季扶心道恐怕不止一眼。

估計是系統幹的蠢事。

“你還沒告訴我,他是誰呢?”謝禾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正常,顯得沒那麽酸和嫉妒。

看完那些東西,他總覺得這個馬奴和季扶關系匪淺的樣子,而且他覺得這個名字還有點熟悉,仿佛在哪裏聽過,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

季扶被他纏得煩了,随手就蘸着茶水,在桌面寫下一個字。

狗。

“狗?”謝禾半信半疑,心道什麽狗會雕刻會寫字?等他找出這個馬奴,先錘爆他的狗頭。

接下來的日子,他時刻注意季扶周圍的人,看誰都覺得可疑,卻始終沒有打探到關于“馬奴”的信息。

季扶把針灸的事情也提上日程。

謝禾一開始還有些不情願,不想讓季扶看到自己醜陋的身體,可後來發現少年眼中并沒有什麽異色,才逐漸放松下來,快速真香。

針灸也算得上是親密接觸了,還有什麽事情比和心上人親近更甜蜜的呢?謝禾陷入了單方面的熱戀中。

只可惜這樣的日子,快結束了。

這日,謝禾做完針灸後難得地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要回大夏了。”

大夏使團的任務結束了,他們自然是要回大夏的。

可謝禾的心已然拴在了季扶身上,怎麽舍得走,“你……想我走嗎?”

只要季扶讓他留下,他就留下。

然而少年聽了他的話神色卻是淡淡的,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慢條斯理地從抽屜裏拿出了一疊紙,交給男人。

謝禾心中不免有所期待,這是季扶寫給他的嗎?上面寫了什麽?會是挽留的話嗎?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臉色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這上面寫的根本不是挽留之言,而是針對治療他身體暗病的藥方以及針灸的手法步驟。

看樣子,像是早就寫好了的。

他早知道自己要走,所以準備的這個東西,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讓自己留下。

謝禾的心一下子冷了下來。

“季大夫真是妙手仁心。”

季扶不去看他失望的眼睛,無聲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走吧,再也不要回來。

謝禾該過的是謝禾的人生。

謝禾不禁攥緊了手中的紙張,手背青筋直冒,胸口悶得發疼,失落和難過的情緒像是海水将他淹沒。

原來在季扶眼裏,他和其他的病人一樣,并沒有什麽分別。

這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如同跳梁小醜。

“那你,來送送我吧。”謝禾無力地垂着腦袋,像是一條被主人抛棄的可憐大狗,艱澀的語氣藏着一絲哀求。

可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少年的回應。

***

大夏使團離京那日,謝禾騎馬走在隊伍的最後,銳利的目光掃視着周圍的每一個身影,卻始終找不到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奇也怪也,明明沒有相處多少時日,他卻把那個少年滿滿當當的裝進了心裏,再也拿不出來了。

如今離開,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季扶,謝禾的心就好像被生生挖出了一塊似的,疼痛難忍。

離城門口越來越近,他的心也越來越沉,好似要墜到谷底。

這麽心狠,來送他都不願意嗎?

大夏使團走了,謝禾也走了。

季扶姍姍來遲,看了眼城門的方向,仿佛只是随意地瞧了瞧,随即轉身離開,不多時,身後突然傳來馬蹄聲。

他下意識回頭看去。

男人一身黑衣飛場,策馬而返。

不是謝禾,還能有誰?

季扶還沒有反應過來,那馬就已經沖到了他面前,男人一個彎腰就把他撈了上去,駿馬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馳而去,掀起一片塵土。

“你果然還是來了!”

蕭蕭風聲中,季扶聽到男人驚喜的聲音和撞如雷鼓的心跳,他抓住對方的衣領,謝禾低下頭同他對視,喉珠滾動。

“我想吻你……”

“不反對,便是答應了。”

男人仿若無賴地吐出流氓的話語,神情卻近乎虔誠,低頭深深地吻住了少年粉白的柔軟唇瓣……

馬兒漸漸停下來,四周無人,正是一處青山綠水。

男人和少年不知什麽時候滾到了柔軟的草地上,碾壞一地爛漫盛開的野花,花香馥郁醉人,惹來彩蝶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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