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洞房之夜
繁華過後,留下的是一室的寂靜及無聲勝有聲的彼此相知。
辦婚宴的酒店是理想國裏最大最知名的酒店,滿堂賓客散盡,也只剩下了顧昕堯和獨孤熠兩人。
獨孤熠因對父親的心結解開,胸臆內的窒悶倏然開朗,漠然哭泣,顧昕堯也只能做一個依靠任由他敞開心房釋放壓抑。
“喲!我還以為新郎新娘早就入洞房去了,沒想到還在這兒演十八裏相送呢。啧!真是……嘁,別到時候哭都找不着調,撿人吃剩的,還那麽樂。”似乎是不滿意獨孤熠和顧昕堯在好日子裏過的太順遂,婚禮上一直沒見到的獨孤楠及獨孤檸此時卻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大廳裏,獨孤楠邊說着邊走了過來。
獨孤楠的一番話無疑将濃情蜜意的氣氛給沖淡了,早前那一場貴族醜聞雖然已經因為盛大的婚禮而徹底消弭,但那張刺眼的照片在報紙的頭條上,是沒有人能夠真正忘記的。
只要是在乎,恐怕真的很難将那件事釋懷,哪怕是顧昕堯口口聲聲說獨孤熠是最好的人,她的心裏也不可能一點芥蒂都沒有。這是獨孤楠的想法,所以,她才會在婚禮的尾聲時出現。
伏在顧昕堯懷裏無聲哭泣的獨孤熠在聽到獨孤楠最後的一句話時,僵住了身子,他怎麽會忘記了他身上曾經發生過的事,是他太傻,還是他太天真。
顧昕堯感覺到了懷裏身子的僵硬,她摟緊他,身子站直了,眼神無比銳利的看向一副胸有成竹的獨孤楠。
“獨孤楠,我以為你只不過是沒腦子,現在看起來,你連心都沒有。”顧昕堯不吝啬于将更加惡毒的話還給獨孤楠,她不是個愛斤斤計較的人,但她是個愛護短的人,只要在她的認知裏覺得這是自己的,無論對錯,她都會誓死捍衛到底。
獨孤楠還在沾沾自喜于在這麽一個好日子裏,給顧昕堯潑了一盆子冷水,怎麽也沒想到看似紙老虎的女人,也敢反擊。
“姓顧的,別以為獨孤家給你們辦了婚禮,在媒體和貴族們面前給了你們臉子,你們就能成勢,早晚我要……”她一邊說,一邊還要上前與顧昕堯理論,胳膊卻被跟在身後的獨孤檸給拉住了。
“大姐,我們來,是給大哥賀喜的,你快別說了。”獨孤檸邊拉着獨孤楠往外走,一邊說。
獨孤楠還要再說幾句話,已經被獨孤檸拉走了,臨走時,獨孤檸還很是周到的對獨孤熠和顧昕堯說:“大哥,嫂子,你們別聽大姐胡說,她今天忘記吃藥了。祝你們二位新婚快樂!早生貴子!”
顧昕堯瞪着被獨孤檸一邊拉走,一邊還罵罵咧咧的獨孤楠,這樣的一對姐弟,不知道以後還會翻出什麽浪來。
獨孤熠已經從她的懷裏站開,紅腫的眼,很明顯能看出剛才哭的有多厲害。
顧昕堯轉回臉來看他,他正低着頭,明明是個內斂淡漠的大男人,此刻,如此的舉動,倒讓顧昕堯覺得有種錯覺,她面前站的是個大孩子,錯了,卻不知道要怎麽說,才能被人原諒。
看着這樣的一個他,她很心疼。
“你很在意妹妹弟弟的話?”她沒有去拉他的手,很多時候一個人若是鑽了牛角尖,說再多的話也無濟于事,只能他自己走出來,他們的未來才能是光明的。
“我……”他稍稍擡頭,卻沒有看着她的眼,他的眉此時是皺着的。妹妹說出這樣的話,他不是第一次聽見。每次聽都會刺痛他的心,他真的拿他們當親人來看。可他們卻好像總是拿他當敵人,甚至是仇人來對待,叫他每每想要說什麽,都顯得那麽的軟弱無力。
“我記得小時候楠楠總是喜歡跟在我後面,大哥大哥的叫,每次我回去,她都會偷偷從二爸那兒拿好吃的給我。我沒想到……”他說到這裏,只覺得喉頭發緊,如果說少年時期,會給他一點溫暖的,大概就是還很小的獨孤楠。這也是為什麽到後來,她變得與他好像敵人,他也沒能對她下狠心的原因。
“這不是你的錯,也許錯就錯在你太優秀,讓他們嫉妒罷了。”她還是伸出手拉起了他的手,都說家是一個人休憩的港灣,可惜,他的港灣一直都有太多的破船停靠,他便沒有了可以休憩的地方。
他們已經結婚了,她就不會再讓他在海上漂泊。
他怔怔的擡起眼,望入她的眼中,她的眼眸中有溫柔,也有包容,這讓他心中泛着熱浪,但腦中又回響起獨孤楠所說的話,他剛剛放松的心又提了起來。
“那晚,那,我喝了杯酒,醒過來就……你介……介意的話……”那一晚的事他本來不願意回想,可獨孤楠一而再的提起,就算再怎麽大度的人,只怕被人時時提醒,也不可能真的毫不在意。與其到時候被別人說出來,倒不如他自己說,雖然,他自己說出來,也只覺得難堪,但,總好過他付出一顆真心後,她再丢棄的好。
顧昕堯眨了眨眼睛,開始還沒弄懂他說的什麽意思,但看他臉色煞白,語氣晦澀的樣子,就明白了他所說的是什麽。
她圈上他的腰,稍稍用力就把他帶的近了,擡起右手在他泛着粉紅的唇上劃了劃,他的唇柔軟而有溫度,他的唇就像他的心一樣柔軟而敏感。
“要說我不介意,”她看着他的眼,臉微微靠近他,繼續說:“不太可能,但,我愛你的心勝過了其他,所以,我只是心疼你。那些不愉快,就讓我們用以後快樂的時光來掩埋掉它,我們一起努力,将那個壞的傷疤剜掉,這個過程也許會疼,但有我,我和你一起扛。”
還有什麽比共同承擔風雨更能讓人心暖的呢,聽到這比誓言還要真誠的話,獨孤熠覺得就算現在立刻死去,也值得了。
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使得顧昕堯嘴唇動作間就能刷過他的唇,他還在感動中,她已經采取了行動,她在貼近,貼近,最後終于覆上了他的唇。
那唇齒相依的感覺,讓她覺得她是實實在在的擁有他的。他開始的生澀回應,取悅了她,她慢慢的與他的唇舌相親,慢慢地變得熟悉每一個碰觸與相纏。
剛才因為獨孤楠的出現,而顯得緊張的氣氛被這親密的相擁相吻而消磨,世間也許從此又多了一對甜蜜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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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國的高級套房很精致,二百多平的面積不是普通人能夠輕易入住的。
顧昕堯在洗完澡後,好奇的在整個套房裏走了一遍,等她回到卧室,站在落地窗前時,獨孤熠還沒有洗完澡出來。她也不催他,就站在落地窗前俯視樓下的風景。這是理想國唯一的一處高樓,大概是因為理想國的人不喜歡住的太高的緣故,普通人并不住樓房,而是喜歡聚居于四合院中,那種安樂的氣氛,是住在樓房裏的人們難以體會到的。
顧昕堯看着樓下如同螞蟻行進的車輛,心思卻不由得回轉到了自己的那個時代。雖然那裏沒有親人,也沒有什麽朋友,但畢竟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吧。都說故土難離,在這裏有了一個安定的居處後,她反而會生出了那種他鄉思故鄉的感覺,她搖了搖頭,難免自嘲:人,真的是很難知足。
收回亂飄的思緒,她轉回身看看牆上的挂鐘,已經是晚上九點三十分,距離婚宴結束将近四個小時,除了在大廳門口那甜蜜的一段外,就是獨孤楠姐弟出現帶來的不愉快。
她倒是并沒有将獨孤楠說的話放在心上,而獨孤熠似乎還有些芥蒂,她抿了抿嘴,卻是有點無奈。
想了想她還是站起身,走到浴室門口,敲了敲門,問:“熠,你洗好了嗎?”
既然是夫妻,也就別再那麽生疏了吧,她索性就改變了稱呼。
水聲還在嘩嘩的響,過了一會兒,才隐約從水聲中傳來他的聲音:“嗯,我還要洗一下。”
顧昕堯挑眉,他竟然還要再洗一會兒,她在另一個浴室裏洗澡也不過用了半個多小時,他可是洗了将近四個小時了,再洗一會兒,不會把皮洗皺嗎?
帶着這樣的擔心,她推了下門,很好,門推不開,他在裏面鎖住了。
她回到卧室,拎起電話打給了酒店的前臺。
當當--
酒店的服務很周到,不多會兒,鑰匙就送來了。
顧昕堯看着緊鎖着的門,門裏的水聲并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她拿起一把鑰匙插/進鎖孔,沒有轉動,又試了一把,還是如此,反複試了四次,她的運氣不錯,在第四次的時候,終于轉動了門鎖。
門內霧氣氤氲,毛玻璃上印着一個人影,從她這方看過去,人影似乎在賣力的擦洗着身體,大有不擦掉一層皮誓不罷休的架勢。
她輕輕地走進來,又将門輕輕帶上。
她沒有穿拖鞋,赤着腳走進了以毛玻璃為屏障的浴室,浴室的空間很大,除了花灑外,還有一個大型的按摩浴缸。
站在氤氲着水汽的浴室裏的獨孤熠并沒有注意門口的動靜,他正在低頭刷洗着身體,那種狠勁兒,讓顧昕堯都覺得疼。
他是背對着她的,她的疼惜他沒有辦法看到。她心中微微泛着疼,她以為他只是緊張,只是不知所措,沒想到他心裏還是在意,他的後背已經擦紅了。借着浴室的燈光,她能看到他身體上還有幾處傷痕,應該不是剛剛擦洗留下的,或許在這之前,他也曾進行過這樣的刷洗。
他為什麽要這麽傻,難道心靈的潔淨還沒有身體的潔淨來得重要嗎?
忍住到了眼眶的淚,從他身後她抓住了他還在拼命擦洗的手,她抱住他赤/裸的腰,嘴唇在他濕濕的光滑的背上親了下。
“別擦了,已經很幹淨了。”她極力壓制住到眼眶的淚水,卻止不住話語裏的哽咽,他該有多傻,才會總是在意這些。
因為她的摟抱和親吻,他僵直了背,她,竟然進來了。
“我……”他哆嗦着身子,顫抖着聲音,也只說了一個字。
在人前他可以裝作冷漠,裝作什麽都不在乎,可是當他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是會想,那一晚,他被人送到了端木楓的床上,端木楓說什麽都沒發生過,可是,他能自欺欺人的相信真的都沒發生過嗎?
他知道那件醜聞的背後主使人是誰,那個人那麽想要他,在那個時候能夠輕易地放棄他這塊肥肉嗎?他不敢想,也不能想,直到顧昕堯說她愛他,他才敢稍稍想一想,可是,一想到那晚,他就覺得自己已經髒了,若是不好好洗幹淨,他自己都會覺得自己惡心。
“別怕!有我,有我和你在一起。”她把澡巾扔在一旁,重新圈抱住他的腰,沒有穿高跟鞋的她比他稍稍矮了點,但也足夠她給他溫暖了。
她将他扳過來,讓他面對着自己,花灑打下的水打在她身上,将她身上的浴袍打濕了,索性,她将浴袍脫了下來,兩個人裸裎相見。
他全身上下都被搓紅了,有些地方已經破了皮,在水柱的沖洗下,微微泛着紅腫。
她關掉了淋浴器的開關,強硬的将他拉出了浴間,此時此刻,她原本腦子裏泛出的桃色泡泡都被心疼所取代。
她從衣架子上扯下了大浴巾圍披在他身上,他似乎還有些茫然,還有些慌。
她不肯放開他的手,直到把他拉到卧室。
她不管自己現在因為被水澆過,有多狼狽,只是小心翼翼的将他擦幹淨,到處找了一遍,也只找到一個小藥箱,裏面是簡單的藥品,但這已經足夠了。
她找到跌打藥膏抹在那些看的見的傷痕上,在抹到他腿間時,他下意識的按住了她的手。
她擡起頭看他,他的眼躲避着她,手卻不肯放開。
“今晚是我們洞房花燭夜,別再想那些不開心的。讓我,讓我幫你忘了那件事,好不好?”她站起來,站在他腿旁,輕聲地說。
他緊緊咬着嘴唇,閉了閉眼,只是很輕地搖了搖頭,他以為他能夠過的了這一關,可是,一想到,一想到他的身子也許已經不幹淨了,他就害怕,好害怕。
他的惶恐,他的不願,她都看在了眼裏,心的某處隐隐泛起疼痛,她掙開他的手,并沒有勉強他。
“那,我們慢慢來,今晚你也累了,早點睡。”她将眼中的失望斂去,臉上重現一抹笑意,她以為她能夠感動他,沒想到還是差了點。他在害怕,她也懂了,她不會放棄他的。
他睜開眼,眼中滿是愕然,他以為他的拒絕會讓她失望,讓她甩手離開,卻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要是你不願意我幫你擦藥,那,這個藥膏看起來還不錯,你自己上。以後,別那麽折騰自己,很疼的,再泡了水,很容易發炎。”她将藥膏放在他手裏,既然他還不願意,她願意尊重他的決定,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不了解這個時代的男人都是什麽想法,或者可以說她不是他,她無法了解他的想法。但她愛他,她就會給他一個釋放的空間,她會等他。
他的胸口泛着微微的熱,還有一點點疼,那熱是因為她真的在付諸行動,來證明她有多愛他,而他的疼,也是疼在心窩裏,他心疼她,如果不是遇到了自己,她就不用承受這樣的待遇。
“你……”他想對她說感謝的話,卻又覺得什麽話都是那麽的無力。
她沒有聽他說感謝的話,已經兀自鑽進了被子裏,她坐在床上,拍了拍床的另一側,笑着說:“你上完了藥,就躺在這兒,你放心,我睡覺很老實,不會壓到你。”
她的俏皮以及她的貼心,讓他不知該如何回報,他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走進了浴室。
等獨孤熠進了浴室,顧昕堯強撐的笑臉才慢慢收起來,她不是女金剛,有着銅皮鐵骨,再多的打擊也毫不在意。她就像是一只烏龜,外面是硬硬的殼,表面看起來堅硬無比,但只要一個大力的打擊,她內裏的軟心軟肚就會碎。在她付出真心後,她也希望他能夠慢慢融化。未來的路真的還有好長,他,是否能被她感動呢?
她挺直的雙肩垂了下來,命運啊,你為什麽要這麽考驗我?還有,今晚的洞房之夜真的只能蓋棉被純聊天了,她躺倒在床褥之間,心中難免産生了從未有過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