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直升機飛行了約莫三四個小時,降落的時候,領隊恭敬地拿出三個黑色眼罩,放到他們面前,“我們需要換乘飛機,為了遵守約定,請戴上這個。這樣我們才能保證我們的根據地不被洩露。”

陳文嘉不安地看一眼宮墨。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看,現在被人拿去賣了,還不知道被賣到哪兒。

對方卻沒有任何不悅地收下了眼罩,先給陳文嘉綁上,然後是魏福,最後才是自己。

“乖,抓緊了,千萬別走散。”宮墨緊緊抓着他的手。

陳文嘉愣了愣,沒有反抗,乖乖地跟着他們走下直升機。

戴着眼罩走路本來就很笨拙,加上下機還要走階梯,陳文嘉同學即使是拽着宮墨的手,還是很難看地踩了個空,在衆人的驚叫聲中,臉朝下的摔了個狗吃屎。

“……”

“……文嘉,摔到哪裏了?”連宮墨都聽出不對勁了。

陳文嘉從地上蹦起來,一把扯掉眼罩,沖過去抓住把布條拿出來的家夥,拎着他的衣領死命甩!“嗷嗷嗷!”

你這個蠢貨!瞎子下飛機也不找個人來扶着!老子要不是能複原,特碼的臉還能看嗎!

巨大的吼叫聲與猛烈的搖晃讓領隊頭昏眼花,一時都忘了讓對方趕緊把眼罩戴上。

沒想到喪屍王脾氣如此暴躁,護衛隊們驚慌地端起槍,防範他更進一步地破壞。

過了一會,陳文嘉終于将人甩夠後丢到一邊,朝驚慌失措的人們比了個中指,然後走回到宮墨身邊,繼續拉着他的手,乖乖地跟在身後,就像一切不曾發生一般。

可他的眼罩再沒人敢提醒他戴上。

領隊過了半天才緩過勁來,沮喪地跟那邊彙報,那邊顯然也無語了好一會,才同意喪屍王不戴也可以——畢竟他只是個少年喪屍,再怎麽的也不會聰明到可以從周圍的一草一木就能判斷出他們所在的位置。

可陳文嘉顯然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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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行人穿行在一片山林中的時候,平時閑着沒事幹就是看荒野求生類節目的喪屍王同學,開始一邊辨別方向一邊從前後左右的環境中尋找具有識別性的東西。

然而千篇一律的山地植物顯然不具有任何代表性。陳文嘉只能大概知道自己正在朝南走,而附近全是山,山上沒有任何人類耕種過的痕跡……

這幫狡詐的家夥,連選址都選在了難以辨認的位置!就這樣還怕他們能看見!

脾氣變得有些暴躁的喪屍王開始發出惱怒的低吼,前後左右的隊員全都下意識地與他拉開了一定距離。

宮墨低聲安慰:“乖,我知道。”

他明白他在不安,也明白他在跟自己說找不到任何線索,即使是不能說話,他也能從那些略帶情緒的吼叫聲中聽出各種內容。

陳文嘉聽了,心情突然平穩了許多。他下意識把他的手抓得更緊,生怕他因為不是喪屍而被這幫壞蛋給幹掉。

他幹脆也把魏福的眼罩給摘了下來,然後自己走在中間,拽着宮墨走在被魏福清理得毫無障礙物的道路上。

一旁的人看着,又驚又疑惑。喪屍王的行為無疑為這兩人的關系做了确定,然而宮墨是個極不好惹的人物,上頭曾經有指示,一旦喪屍王對宮墨不再具有依賴性,就立刻解決掉這個可怕的威脅。可目前的狀況看起來,喪屍王對宮墨何止是依賴,簡直就是愛!

簡直是不可思議!

喪屍居然會愛!這與人類有什麽區別?

……當然這些人咆哮不已的心聲,一心想要尋找蛛絲馬跡的陳文嘉同學不可能知道。

別說是要他承認這是愛,就是讓他承認自己喜歡宮墨,都是天方夜譚。

至于拉小手,親親嘴,抱一抱,鬧一鬧,對他來說,那都是宮墨自己倒貼的。

對,倒貼的!

老子給你占便宜,不追究你,那是老子的氣度!

老子看你喜歡得辛苦,可憐你!

老子……“嗷!”陳文嘉連忙抱起突然昏厥過去的宮墨,瞪圓了眼。

該死的!胸口上的繃帶全是血!全是血!

看什麽看!還猶豫什麽!特碼的我忘了他的傷是我的錯,可你們再不快點把他送到醫院,我就把你們通通咬死!

陳文嘉抱着宮墨,努力想要讓這些人知道自己所有的憤怒和擔憂,可這些蠢貨除了慌張地查看,卻沒有一個人明白他要表達什麽。

他一腳踢開正在探鼻息的人,手指在地上用力地摳出“醫生”兩個字,領隊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說:“就在這條路前面一公裏,馬上就……”話沒說完,就被人拖着上了路。

陳文嘉背着宮墨,一手拖着領隊狂奔,只覺得自己不會跳的心髒又在狂跳。

人類怎能如此脆弱。

終于奔到目的地,陳文嘉看着眼前這個被廢棄的軍用機場,終于明白為什麽他們要蒙上自己的眼睛。

這群蠢貨,以為看不見就能隐瞞一切麽?

看門的守衛們那一口的“芙蘭(湖南)口音”可以再重點嗎!

陳文嘉一路狂奔進了機場的倉庫,被拖拽着的領隊已經累得只剩下半條命。領隊大口喘着氣,努力不讓自己跪倒在地上,不時地側眼看向那個連氣都不喘一下的少年,又是敬佩又是滿意。這才是他們看上的喪屍王。

“嗷!”陳文嘉朝四周持槍以對的人們龇牙咧嘴地怒吼。醫生在哪裏?

氣還沒喘勻的領隊細聲細氣地拉着自己的同伴們解釋情況,這才有人慢慢放下了槍,半信半疑地進去找醫生。

“他們,呼,他們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呼……”領隊叉着腰,努力表示他們的善意和誠意,“大家,快……放下槍……咳咳咳……”被口水嗆着了。

理都不理他的陳文嘉一把将其中一張桌子上的所有雜物都掃到了地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将宮墨放到了桌子上。白色的繃帶已經徹底染紅,不知如何下手的少年幾次想要把繃帶拆下來,最後都縮了回來。

“唬……”他焦慮地四處張望,卻只看到一雙雙驚懼中帶着狂熱的眼睛。

令人惡心。

強忍下惱怒的少年收回視線,拿過一把剪刀,重新拾起勇氣,自己把繃帶剪了,然後擦去傷口外的血痕。

倉庫裏靜悄悄的,只聽得到少年動作發出的聲音。

站在那裏的人外表卻只是一個單薄的少年,就連動作都跟普通人毫無區別。這怎能讓人相信那就是傳說中不死的,可以單手撕裂屍怪的喪屍王?

醫生終于快步趕來,陳文嘉紅着眼瞪向那人,身子卻退後了兩步,“沒事,沒事,傷口崩裂而已……”醫生一邊收拾一邊安慰明顯焦躁的少年。

沒事會暈過去!陳文嘉發出低吼表示不滿。

“也許是勞累過度……”醫生的手有些抖。

陳文嘉才不信,這家夥昨晚才靠着自己肩膀睡得那叫一個香甜,這還會勞累過度?

他懷疑地看着這個庸醫,還想說些什麽,卻被人拉住了手臂。他猛地甩開,狠狠瞪着這個膽敢肢體接觸自己的家夥。

被甩開手的領隊有些尴尬。“喪……不,陳先生,我們的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醫生會跟我們一起上機,請您先配合我們進行全身檢查,以便确認身上沒有任何發信器……”

陳文嘉身子僵了下。

他和宮墨的手環本身就是個信號發射器,更不用說魏福身上那個追蹤器。手環可以拆還好說,可是魏福怎麽辦?難道還要挖出皮肉不成?

可領隊已經不給他任何時間拒絕,幾個穿着防護服的人走過來,手持着探測儀,在他身上開始探測。

陳文嘉僵直了身體,視線落在剛剛趕過來就被人包圍的魏福身上。

然而探測儀掃了又掃,卻始終沒發出異樣的聲音,而魏福同樣也通過了檢測。

……吓死老子!

陳文嘉咽了下口水,突然想起宮墨在暈倒前似乎摸了下自己的手臂,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這個混蛋估計又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什麽手腳。

安全度過檢測的兩人跟着擔架上的宮墨上了飛機。

這是一架小型運輸機,外表灰撲撲的,完全看不出型號和年代。完全得不到任何資料的陳文嘉有些不甘心,在機艙關門前再次看了一眼外頭,然而除了一片混凝土設施外,再無任何标志物。

他縮回身子,靠着宮墨躺了下來。

因為剛剛上完藥,上半身只披着一件白襯衫的青年呼吸平穩,像是在沉睡。陳文嘉湊了過去,突然覺得很是寂寞。

如果這個人就這麽沉睡着不再醒來,他何必忍耐周圍所有人的想法?

看不順眼就咬死,活不舒坦就毀滅。這是他身為一個喪屍的自覺,也是病毒帶來的傲慢和狂妄。如果不是眼前這個人告訴自己堅持下去就能找回原來的,可能有恐懼,可能有悲傷,甚至可能有死亡的人生,他又怎麽需要去收斂自己體內的煞氣?

飛機艙內依舊看不到外頭的景色,然而透進來的光芒逐漸變昏黃,然後黯淡,陳文嘉知道,傍晚終于要過去了。

周圍的人也漸漸放松了警惕,睡的睡,發呆的發呆,即使是抱着槍,正對着陳文嘉坐着的守衛,也開始無聊地玩起手機。

陳文嘉正準備閉目休息,手突然被人抓住。

他猛地瞪大了眼,從側面看到那張漂亮的臉微微勾起了唇角。

抓着自己的手打開自己的手心,然後輕輕在上面開始寫字。

我沒事。

相信我。

你好好睡一覺,輪到我來保護你。

陳文嘉皺眉,這家夥剛剛難道只是補眠麽!這麽想着,反手将他的手指抓住,然後塞進嘴裏開始啃咬……

真想吃了這個王八蛋!

卻不想他的動作引來大騷動,醫生沖過來,把手指從他嘴裏奪出來:“吃不得吃不得!……糟了,我們竟然忘了帶肉……”

此話一出大家都呆了。

他們都忘了這個少年跟人類一樣,是要一日三餐的——雖然這餐是人肉。

領隊走過來,一臉肅凝。他卷起褲腿,拿出軍刀,在自己的大腿肉上磨了磨:“這塊肉,合适麽?”

陳文嘉目瞪口呆,剛想說不用,就見其他人都卷起了褲腿,宛如獻祭一般露出自己的大腿,紛紛說“不夠可以用我的!”

……這是兵不血刃麽?

陳文嘉把婉拒的話吞了下去,點頭。

雖然不一定好吃,可是就這樣搞定了一群蠢貨,真的很劃算。

然後這天晚上,運輸機上有一半的人都包紮了大腿。

而吃得有點撐的陳文嘉蜷在宮墨的身邊,一邊拽着對方完好無損的手指一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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