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蕭家那些事兒

回去的路上,蕭裴澤一直都在沉默,眉宇間的疲憊收的很快,一門心思開車,眼睛盯着路上,就差把整條路盯出花來。

周小翔看看懷裏呼呼大睡的小宇,拿紙巾給他擦擦口水,也就沒說什麽話。

回去之後,把迷迷糊糊的小孩兒拾掇好送到床上,轉身出了房間,去廚房拿了四五罐啤酒,抱着走到樓上的天臺,往長椅上一坐,啤酒放小桌上:“喝不喝?”

蕭裴澤擡手将他攬過去摟到自己胸前,沉默了一會兒低聲笑起來:“幫我借酒消愁麽?我又不喝酒。”

周小翔想起以前看到過幾次他抽煙的樣子,看着他認真道:“抽煙都能把肺給抽黑了,你要實在想抽,我去給你拿一根過來。”

蕭裴澤看着他,唇角勾着笑意。

天臺上的光線晦暗不明,只有對面高樓頂端的燈光,還有巨幅廣告牌被射燈投出來的柔光,把他的半側臉照出英挺的輪廓。

周小翔鬼使神差地擡手摸上他的臉,愣神着跟他對視半天才找回思路:“你怎麽還笑啊?”

蕭裴澤猛地勾住他後腦勺,對準他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迅速将他壓在長椅上,霸道地在他口中肆虐。

周小翔本來被他突襲得腦子發懵氣息紊亂,一想到他現在心情不好,神智就清明了幾分,摟着他的腰背回吻他,跟安慰孩子似的拿掌心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順着。

蕭裴澤吻個過瘾,氣息不穩地松開唇一把将他抱住。

周小翔繼續在他背上摸了一會兒,見他情緒平穩了,就轉頭在他臉上親了親:“怎麽了?今天談什麽了?”

蕭裴澤把頭埋在他頸窩,又把他抱緊了點兒,過了半天才開口:“我媽剛過世的時候,我被蕭庭拖到醫院去了一次,那會兒我只知道傷心,整個人都是懵的,現在回想起來才意識到,他是拖着我去做親子鑒定。”

他的聲音有點兒啞,周小翔聽得愣住了,手停在他背上半天沒動:“什麽意思?”

“他說他當年那一槍是因為我媽給他戴了綠帽子,這一點他一開始是不想說,後來是沒機會說,所以才讓我誤會了十幾年。”蕭裴澤說着說着突然輕笑起來,“一面之詞,你信麽?”

周小翔把他撐開,看他眼眶泛紅,心裏頓時難受地像是被割了一下,推着他坐起來,沉默了一會兒道:“一面之詞當然不能信。還說什麽了?”

蕭裴澤想到蕭庭在書房說的話,整個人都籠罩在陰郁的氣氛中,把周小翔抱在懷裏才能覺得心裏舒服點兒。

家裏出事的時候,他年紀還小,很多事情不清楚,出事之後一門心思健身練武學習,什麽都不想,就等着有了自保能力、有本事自力更生之後離開這個家,所以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長輩的事。

他外公外婆家是正經商人,家境挺好的,眼界也高,女兒談了個對象都準備結婚了,卻被他蕭庭看上,然後不管不顧地就強上了。

正經商人哪兒對付得了這些混黑道的,雖然蕭庭那會兒勢力沒現在大,但在當地已經有了很大的影響力,最後軟硬兼施連威脅帶恐吓,就結了這門親。

蕭媽媽一直對他很冷淡,一開始顧忌着家裏還知道忍氣吞聲,後來他外公外婆連病帶氣地早早過世,她就破罐子破摔,以死相逼再也不讓蕭庭碰。

蕭庭氣得不行,又舍不得拿她怎麽樣,就開始在外面找女人,每次回家見她不鹹不淡的樣子,就氣得更狠,之後變本加厲。

最後兩個人矛盾升級,蕭媽媽說我在外面偷人了,你有本事直接把我打死。蕭庭肺都氣炸了,差點兒真揍人,拳頭都舉到臉上最終還是沒下得去手,一怒之下直接把女人帶回了家。

蕭裴澤那時候以為他媽被欺負慘了,也沒多想,咬咬牙就偷了槍朝那個他覺得威脅到媽媽的女人開了一槍。

蕭庭脾氣火暴,本來就怒火中燒,又讓兒子氣得發抖,把槍奪過去的時候怎麽看都覺得這孩子是個野種,槍頭一轉就朝他扣下了扳機。

蕭媽媽眼看着兒子要被一槍打死,一下子就撲過去把他抱在懷裏。蕭庭來不及收手,當場就釀成了悲劇。

這些事蕭裴澤之前一無所知,今天一下子聽蕭庭說了那麽多,倍受打擊,只覺得腦子裏昏昏沉沉的,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

他跟周小翔複述這些事的時候,一臉的疲憊,聲音裏也聽不出什麽情緒,就像毫無生命的複讀機。

周小翔定定的看着他,頭一次抱着他的頭把他攬自己懷裏,還刻意往後靠了靠,把自己拉高點兒。蕭裴澤轉頭在他脖子上狠狠吸了口氣,把他抱緊。

蕭媽媽在蕭裴澤心裏的地位不言而喻,蕭庭如果真的戴了綠帽子,那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信仰的坍塌。但是吵架說的話哪能當真?蕭庭這十幾年對兒子這麽縱容,至少這兒子是親生的。

而且他也沒有一口咬定是否出軌,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受這種認知的影響一時沖動做下了讓他悔恨的事。

蕭媽媽十有八九是沒有出軌,蕭裴澤是潛意識裏堅信,周小翔也是這麽認為的,而且,蕭庭估計也是這麽想的,以他的能力,要是真的有出軌的事,怎麽會查不到?查不到的,沒法下定論的,就是沒有。

所以蕭裴澤現在的崩潰不是因為他媽媽在心裏的地位受到動搖,而是長期以來一直堅持的恨意陡然落了空,就好像屹立不倒的大樓突然被抽了底。

周小翔抱着他沉默了很久,盯着對面的廣告牌,盯了半天都沒意識到那上面是自己,最後在他背上摸了摸:“這些事,你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估計不可能了,知道的人肯定都是對你爸特別忠心的那些人,問出來基本是口徑一致。其實不管是不是真的,我覺得他對你很好,你沒必要這麽恨他。”

蕭裴澤坐直身子,反過來把他抱自己懷裏,嘴唇緊抿,一聲不吭。

周小翔擡頭朝他看了看,拿過一旁的啤酒開了一罐湊到他嘴邊:“喝點兒?”

蕭裴澤接過去悶頭喝了一口,沉默地還給他,還是不說話,身上的陰郁氣息倒是下去了不少。

周小翔自己也喝了一口,又遞給他:“我爸是個普通工人,家世一般、長相平凡,我媽長得特別漂亮,是文工團的舞蹈演員,十指不沾陽春水,看中我爸對他千依百順才嫁給他的。我爸眼睛裏只有我媽,所以家裏什麽事都不管,小時候家裏都是我奶奶在打理。”

周小翔見蕭裴澤聽得認真,把啤酒罐往他嘴邊湊了湊,見他拿過去喝,又接着說:“有一次我肚子疼,說疼的難受,我爸看外面快下雨了,都不顧上我,把我扔給我奶奶就趕着去接我媽。我一開始疼得不厲害,後來就不行了,滿頭大汗,上吐下瀉,非蹲着才好受點兒。我奶奶小腳老太婆,急得沒辦法恨不得上吊,扯開嗓子喊了半天,左右鄰居都不在家,再遠點兒的隔着河,更聽不到。那會兒家裏沒電話,她就顫顫巍巍地打着傘出去,想找人把我送醫院,等她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虛脫了,吐幹淨拉幹淨基本上也就不怎麽疼了,算是自己慢慢熬過去的。”

蕭裴澤一邊聽一邊喝,一只手把他抱得死緊。周小翔感覺整個人都快被他勒斷了,趕緊掙紮着把他的手松了松,自己又開了一罐啤酒,笑着說:“我從小到大一直就沒父母管,沒長偏了真不容易。”

蕭裴澤把空罐子扔地上,把他手裏的搶過來繼續喝,沉悶地回了他一聲:“嗯。”

“我其實不怎麽生病,感冒都很少,所以難得的幾次我都記得特別清楚,全是自己扛過去的,一開始還有奶奶關心我,奶奶過世以後家裏就是我一個人打理,上學放學自己做飯、自己騎車,要不是人家都說我眼睛像我媽、嘴巴像我爸,我都差點兒以為自己是撿回來的。”

蕭裴澤一聲不響地捧着他的臉轉過來對着自己,眼睛裏湧動着很多難以名狀的情緒,看了他半天後帶着酒味吻住他的唇,舌尖在他口中轉了一圈,又勾着他的舌重重吮吸一口才把他放開。

周小翔讓他一個吻弄得呼吸不暢,緩了半天才找回思路:“我爸媽感情好的如膠似漆,從來沒見他們紅過臉,也從來沒聽他們吵過架。當然,他們也從來沒關心過我,除了給點兒學費、生活費,幾乎當我是透明的,好像我完全是多出來的那個,在他們之間只會覺得礙眼。你跟我相反,你爸媽矛盾這麽大,但是都護着你,你媽為了你……”

周小翔朝他看了一眼,見他眼中有着微微的醉意,卻在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幾絲清明的光澤,轉身又拿了一瓶給他,接着說:“還有你爸,這麽多年縱容你在外面做任何事,安排的人在後面遠遠跟着……他勢力那麽大,想讓你回去有的是手段,強硬的從來沒有過,也就這次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了,有了這麽個契機才想出今天這一招。”

周小翔說完覺得口幹,搶過他手裏的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我今天怎麽這麽羅嗦……對了,你爸有沒有私生子私生女什麽的?”

蕭裴澤嘴角挂出一個略帶諷刺的笑,沉聲道:“他說沒有。”

“你爸一看就是很傲氣的那種人,他說沒有,應該就是真的沒有。而且,我覺得他很愛你媽,說不定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別的女人給他生孩子。他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你現在找個男人他都能接受,光靠內疚忏悔是絕對做不到的,那是真心對你好。上次在宏村,小宇生病,你爸大老遠遙控着請專家趕過來,我當時就覺得他對你特別上心,連帶着你在乎的人和事,他都放在心上。”

蕭裴澤拿着啤酒罐的手捏的很緊,差點兒把酒擠出來,深吸口氣灌了一大口,咽下去的時候扭頭看他,即便光線昏暗,也能看出來眼眶通紅:“但是我媽沒了……”

周小翔語塞,撐起一條腿支着膝蓋愣了半天,道:“脾氣暴的人吵起架來很容易失控,那一槍是因為誤解和各種矛盾。不管以前做了多少錯事,畢竟他一直在關心你。”

蕭裴澤沉默了一會兒,把喝空的啤酒罐子捏得扭曲了扔在地上,轉身一把将他抱緊,嘴裏呼出的氣息帶着酒氣,滾燙得拂上他的脖子,不清不楚道:“他在外面搞女人是事實,把我媽殺了也是事實,我恨他沒錯……不想見他……”

周小翔看看地上的一堆酒瓶,估計他已經醉得不輕了,連忙在他背上順順:“一點兒都沒錯,不想見暫時就不見,慢慢來……”

蕭裴澤在他脖子上親了親,不聲不響地點點頭,手一收把他抱得更緊,沒多久手臂又松了勁,睡着了。

同類推薦